在他走出餐厅的瞬间,周身戾气与冷意就已被敛得无影无踪,又恢复了他一贯在闻清临面前时的温润模样。
走到闻清临面前站定,沈渟渊温沉开口:“抱歉,让你等久了。”
闻清临抬眼看他,随口问:“怎么这么慢,汪淳和你说什么了吗?”
之前汪淳就一直在自己面前阴阳怪气沈渟渊,闻清临不确定他会不会直接阴阳到正主面前…
但沈渟渊摇了摇头,语气如常道:“没说什么,我只是感谢了一下,他这样热情邀请闻老师吃饭。”
闻清临微愣一瞬,才反应过来沈渟渊的“感谢”是在说反话。
但闻清临又实在想象不出来,沈渟渊这样一个素来温和绅士,彬彬有礼的人,会怎样对待一个,勉强称得上情敌的人。
估计同样还是能保持风度的?
闻清临不会知道,沈渟渊确实是保持了风度的,毕竟只是“礼貌”警告了汪淳不要再联系他,也只是折断了汪淳一只手腕还“礼貌”赔了医药费…
沈渟渊自认自己做得非常克制且收敛。
而他也没有再给闻清临更多想象的时间,就又自然将话题转开了:“晚饭还没吃到,闻老师有什么想吃的吗?”
嗓音温而缓,和五分钟前在餐厅里的“恐-怖-分子”,简直判若两人。
闻清临回神,随口道:“都行,你定。”
“那就换家茶憩可以吗?”沈渟渊沉吟一瞬,就面不改色道,“毕竟闻老师今晚本身就准备吃这个。”
闻清临点了头,可过了两秒,他又隐约怀疑沈渟渊这句话,好像裹了两分极不明显的醋意。
只不过现在闻清临心情很不错——
今天沈渟渊给他的反馈,虽依然谈不上太够劲,但也够出乎闻清临意料了。
因此,没再继续故意刺激沈渟渊,犹豫一瞬,闻清临还是同他坦诚了今天会来见汪淳的原因。
当然,没有说真实原因是为了刺激他,只说是误会了帮自己忙的人是汪淳,出于感谢才来的。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地下车库坐进了车里——
闻清临的车。
沈渟渊说话算话,是真来给闻清临当司机的,因此坐在了驾驶位。
听了闻清临的解释,沈渟渊没有立刻出声,他搭在方向盘的手指些微收紧——
他们今天的问题,只解决了一半。
虽然成功阻止了闻清临和汪淳吃饭,但沈渟渊想,很大可能还会有下一个张淳杨淳…
在下一次,闻清临或许还会遇到什么问题,需要别人帮忙的时候。
在闻清临眼里,自己依然不会被放进可以依靠的考虑范围。
心底的野兽又开始蠢蠢欲动…
沈渟渊微阖了阖眸,忽然倾身靠了过来。
以一个,近乎将闻清临笼罩在副驾座椅内的姿势。
两人靠得太近,车内空间本就密闭而又狭小,呼吸都好像交缠在了一处。
闻清临微愣,下意识问:“做什么?”
他讲话时候呼出的气流,都仿佛喷洒在沈渟渊脸上。
沈渟渊喉结缓慢滚了滚。
他依然没有答话,只是一只手摸索到安全带的位置,攥住轻拽过来。
“咔”一声轻响,替闻清临扣好了安全带。
动作之间,指腹若有似无蹭过闻清临颈侧。
激起肌肤微妙的颤栗。
沈渟渊终于略微向后撤身,眸光却还落在闻清临身上。
准确来说,是落在闻清临被束缚的身上——
那明明只是安全带而已,可此时此刻,在沈渟渊眼里,却好似化作了另一种,他更渴望的,能够将闻清临禁锢的东西。
他又不自觉般抬了手,指腹再次贴上闻清临颈侧。
清晰感觉到在自己指腹之下,富有节奏跳动的脉搏,沈渟渊终于开了口,措辞竟依然是温和有礼的:“我只是在想,下次如果万一,你再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亦或需要解决的问题,我希望能成为为你分担的第一人选。”
微顿,对上闻清临那双上挑眼眸,沈渟渊手指不自觉微添了力道,分明连闻清临的脉搏都想要掌控,可表面上,他却又像是忽然无师自通般学到了什么新方法一样,愈发将语气磨得低缓,示弱般补上一句:“可以吗,老婆?”
第15章
直到沈渟渊的车自地下车库开了出去,回到了马路上,闻清临还依然没有完全平复过速的心跳——
之前在车库,沈渟渊手指探过来的瞬间,闻清临的心脏就陡然跃动起来。
因为他能够清晰感知到,在那个瞬间,沈渟渊指腹之下的,是自己的颈动脉。
人类最为脆弱而又致命的所在。
传说中这个部位如果吸草莓吸狠了,都有可能造成生命危险。
而在那个瞬间,这样脆弱的,致命的部位却就这样被沈渟渊的指腹轻轻覆住,下压…
连脉搏都好似被沈渟渊所掌控。
危险与快感是真的从不分家。
有如过电般的酥麻感顷刻间自颈侧,顺着血管的脉络通往四肢百骸,更激起心脏的颤栗。
再加之…
加之沈渟渊的那句话——
“我希望能成为为你分担的第一人选。”
同样一件事情,沈渟渊前一次说的是——
“或许闻老师偶尔也可以,稍微依赖我一些。”
两相对比,虽然沈渟渊的措辞依然是温和有礼,足够尊重的。
但后来这句话,却明显比起前一次要强势很多。
毕竟“第一人选”这个词本身,或许就自带了某种排他性的独占欲。
在某个瞬间,闻清临甚至隐约怀疑,自己是不是窥到了沈渟渊的另一个背面,可这念头属实荒谬,毕竟沈渟渊的绅士是刻在骨头里的。
而沈渟渊也没有给他更深究的机会——
因为不等闻清临再做出什么回应,沈渟渊就已经向后退开了。
他在驾驶位上坐好,发动了车。
之后便一直沉默到了——
“抱歉,之前…是不是吓到闻老师了?”
沈渟渊的嗓音蓦然响起,将闻清临从纷杂思绪中拽回了神。
闻清临下意识偏头去看。
只对上了沈渟渊专注开车的侧影,一如既往的沉静,寻不到半分先前在地下车库时,所略微流露出的压迫感。
“这有什么吓到的?”闻清临轻笑了一声。
正是红灯,车停下来,沈渟渊侧头看过来。
似是认真端详两秒,以判别闻清临是真的没被吓到,沈渟渊才不着痕迹微松口气。
“不会再…”
沈渟渊原本想说“不会再有下次”。
不会再压住你的动脉,不会再违背“完全尊重你的意愿”这条准则…
但他才只堪堪开了个头,就听闻清临又语气轻松,闲聊般道:“我只是有些惊讶而已,惊讶于沈总原来也会有,不那么温和的时候。”
沈渟渊身形微顿。
或许是闻清临的语气间确实太过轻松了,沈渟渊也不自觉般放松了两分。
抿了抿唇,犹豫一瞬,沈渟渊咽下原本要讲的话,转而低声问:“会觉得不能接受吗?”
“不那么温和的时候”,能接受吗?
这个问题再次略微出乎了闻清临意料,因为沈渟渊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其实也就意味着,他承认了——
承认自己确实是有不那么温和的时候的。
承认自己并不总是能绅士到底。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闻清临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又鼓噪了起来。
他下意识舔了舔唇,没有直接回答“能不能接受”,而是迎上沈渟渊暗含忐忑的眸光,眉梢微挑,意有所指般笑道:“我觉得蛮带感的。”
沈渟渊眸光倏然一动,呼吸亦陡然粗沉了两分。
他下意识发狠般咬住了自己舌尖,依靠痛感以强迫自己维持冷静——
野兽如果因偶然一次释放的些微野性,而得到了夸奖,那么之后,大抵便很难再让自己维持被驯化过的模样。
但沈渟渊想,他不可以,他必须要维持。
红灯转绿。
沈渟渊转头回去,踩下油门的同时,竭力把控语气,哑声应了一句:“多谢闻老师理解。”
闻清临轻“啧”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或许对于沈渟渊这样的人而言,闻清临想,那偶尔一点不那么温和的时候,就如同肥皂水吹出的泡沫。
罕见而又易破。
可这并不妨碍到闻清临确实因此,因这一点“泡沫”感到了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