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词额角抽了一下。
不管他要给什么,当然不能在教室给他。
下课后,他冷着脸趁其他人不注意,从后门出去,然后在走廊拐角处,看见了拎着袋子等他的虞寻。
他先发制人:“不管是什么东西都别——”
虞寻已经很熟练地无视他的拒绝,把东西递给他:“生日蛋糕。”
“……”
云词沉默一瞬,还是把拒绝进行到底:“别给我。”
虞寻:“哦,聋了,听不见。”
“……”
“拿不拿,”虞寻勾着手指,晃了下袋子,“不拿等会儿上课我坐你边上。”他又说,“建议两害取其轻,现在拿了比较好。”
两害取其轻。
这他妈什么送礼发言。
“你坐吧,”云词说,“我翘课。”
虞寻看着他,偏了下头,轻描淡写地强调自己从高中开始就翘课的丰富经验:“论翘课,我应该比你熟练。”
云词不想承认。
但他是不可能找到角度打败这个人了。
虞寻不等他伸手,直接把袋子塞进他手里。
云词不想接,加之今天回过一趟家,心情不太好,但是在递回去之前,他瞥了一眼袋子里的蛋糕。
很眼熟,和之前那块巧克力蛋糕应该是同一款。
但是又很不一样,因为这块蛋糕做得有点歪,是那种看得出每一步都认真地做了,但最后的成品还是有点扭曲,掩不住的手生。
“自己做的,”虞寻说,“做了几个,只有这个勉强能看看。”
云词拒绝的话一时间很难说出口了。
“对了,晚上有空吗。”
上课铃响前,虞寻又说,“刘声晚上打算在操场办个寝室演奏会,九点开始,你记得去。”
云词回教室之后,翻了一下寝室群消息,发现刘声确实打算办这个活动。
【608兄弟群】
刘声:[九点半大家记得来啊]
刘声:[操场见。]
罗四方:[收到]
王壮:[要装路人吗?假装不认识,纯被琴声吸引的那种。]
彭意远:[我跟你换个专业吧,表演系更适合你。]
[……]
他粗略扫过,急着上课,以至于没发现演奏会对上了,但时间没对上,刘声说的时间和虞寻通知他的时间差了半小时。
南大学校操场是一个很热闹的地方,聚集了各式各样的人,尤其晚上,大家成双成对在操场散步,或者朋友间约着坐在旁边看台上吹风。
现在天气降温,跑步的人少,平时跑道上还有不少夜跑的学生。还有踢球的。
像刘声这种过来展现专业的也不少,对爱好音乐的学生来说,这里就是一个天然的露天“舞台”,每一个在操场散步的人都是听众。
操场中央的草坪上,摆着专业的电子设备,有黑色的方形返送音箱,有木吉他,还有支在话筒架上的话筒。
云词九点准时到的时候,没在这些设备边上看见刘声他们。
他只看见了一个人。
穿得很单薄,看着像刻意这么穿的,站在音箱边上,在摆弄话筒架。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已经吸引很多人在边上驻足围观。
但他调整好话筒架后,视线穿过人群,只落在一个人身上,他下巴微收,凑近话筒,眉眼带了点笑意,声音张扬地通过话筒传出来:“——各位同学们,大家晚上好。”
“滋啦”的电流声过后。
话筒的声音通过音箱传出来,被放大好几倍,在整个操场扩开。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我想在这里祝一位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祝他生日快乐。”
虞寻身上那件冲锋衣薄得不知道防不防得住风,但造型是好看的,他懒散地站着,继续扶着话筒说:“一首生日歌送给他,会唱的同学可以跟我一起唱。”
围观的人都在看热闹,不知道这帅哥嘴里那位“重要的人”在哪,只管凑热闹,爆发出一阵“喔”声。
整个操场顿时成了他的主场。
和微信朋友圈收到的隐秘情书不同,这一次是极其张扬地当着所有人的面。
生日歌没有伴奏,是清唱。
非要说的话,围观群众的掌声算是伴奏了。
虞寻低着声唱完第一句,后面几句渐渐加入了其他人,最后变成了大合唱:“祝你生日快乐——”
末了。
在歌声和起哄声渐停之后,虞寻又说:“希望你快乐,不只是今天。”
云词站在跑道上,第一次被这样热烈的生日祝福包围。
上大学后,虞寻身上的少年锐气似乎没有被搓灭,这个人还是高中时那个带着人趴在教室后窗,时不时过来找点事的虞寻。
他不知该作何反应,是继续这样藏匿在人群里还是离开。
这时,有三两学生突然从操场另一边跑过来:“你们谁啊——怎么动我们的设备?”
云词:“?”
虞寻拿着人家的话筒,隔空喊话:“这设备不是刘声的吗。”
那几名赶过来的学生边跑边喊:“……什么留神,噢刘声,不是,只有那把木吉是他的!其他都是我们的,你谁啊,你站着别动!”
“…………”
见状,云词沉默了。
虞寻也默了下,他明显在思考接下来怎么办。
然后云词就看见虞寻松开扶着话筒的手,穿过那群围观的,精准无误地走向他。
“跑。”
“?”
虞寻的手搭上他手腕,拽着他往前:“不跑等着他们过来算账吗。”
“……”
想破头也想不出事情会有这种意外转折,刚才还在操场上装逼带头唱歌的中心人物下一秒拉着他狼狈逃窜。
“操,”云词边跑边说,“你用别人设备?”
虞寻也在跑,回他:“刘声说他设备在操场。”
“……”
“谁知道只有一把木吉是他的,还放那么近。”
身后,那几名同学还试图跨越操场追他们:“——你们别跑。”
两人迎着夜风奔跑。
跑起来的时候街道两边灯光好像在闪烁,树荫倒影在不断后退,云词跑热了,把外套解开拎在手里,风从毛衣领口灌进去,像是要把他吹起来一样。
等到离开操场一段距离后,云词才渐渐放慢脚步。
他弯下腰,手搭在膝盖上喘气。呼出去的气变成了白雾。
他又“操”了一声,只是这回嘴角略微勾着,感觉胸腔里某种积着的东西一点点散开了。
虞寻也在边上喘气,突然用手肘顶了他一下问:“好点了么。”
“?”
“心情。”
他说:“看你今天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云词反问:“哪看出来的。”
虞寻:“上课的时候,你在走神。”
南大校区的夜色其实很美,街灯明亮,仰头甚至看得见星星。
他和虞寻之间难得有这种安静聊天的时刻。
云词难得没有避而不谈,或者以其他方式拒绝聊天,半晌,他说:“没什么事,谢谢。”
很快。
安静被立刻打破。
虞寻调整气息调整得差不多了,直起身,问他:“所以你什么时候能喜欢上我?”
“……?”
他追着云词的视线,不让他逃避,瞳孔被路灯点亮,盛着光似的,继续追问:“……或者,有一点点喜欢我了吗。”
第三十七章
夜风灌进衣领, 整个人被风吹着,街灯的光都折进了虞寻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