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天心看出了顾夜宁隐藏的低落情绪,但涉及到孙虹这个外人的部分,他不好过多评价,只安抚性地拍了拍顾夜宁的肩膀,说了句“也不一定非要贝斯手,我再去找找其他人,晚点过来和你说”,就小跑着离开了。
顾夜宁又机械地重新洗了一次手,这才慢吞吞从洗手间出来。
他其实能理解节目组既要又要,又想要海外人气又不放过内娱的流量,想要做爱豆的正式舞台,但综艺也想抓一手,甚至想弄个乐队和隔壁的乐队选秀竞标一下的想法,但这明显是建立在煎熬练习生们的基础上。
要不就是练习生们两手抓却两手都没抓到,要不就是只顾得上一边,另一边放弃,就连管风弦,在谨慎考虑后都选择了不考虑乐队的相关物料,专心打磨二公舞台,自己疯狂地想要“内卷”,因此给了孙虹相关的建议,却没有去考虑对方的处境……
明明重生一世,在这些为人处世方面,有时候还是想得太简单,太直白,需要磨炼。
他回到练习室,大家都不在,难得的休息时间,估计都散步的散步,串门的串门去了,只有齐继在屋内,正擦着嘴巴迎面过来,显然是刚吃完了自己剩下的一点沙拉,嘴里还抱怨着“眼睛都吃绿了”:“宁哥,今晚你还睡练习室吗?”
顾夜宁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我的腰不太行,如果可以的话今晚还是回去睡个床会舒服一点。”他今天早上按着自己的腰的时候就这么暗下决定。
“那我也回去睡宿舍吧,不过我打算洗个澡之后再回去。”齐继笑嘻嘻地说,转身离开,看样子是打算去找自己的舍友,和他说今天回宿舍的相关事宜了。
顾夜宁找了个地方坐下,刚翻开自己之前做的二公舞台笔记,打算仔细地琢磨琢磨,转移注意力的时候,齐继又回来了。
手里捏着两个口罩。
“宁哥,给你一个。”齐继说。
顾夜宁不明所以地接过来,听见齐继说:“超糟糕的,我刚才去隔壁房间找小杜和他说回宿舍的事,结果他人不在,同组的人都戴着口罩。我问了一嘴,他们说小杜今天下午的时候,练习着练习着突然原地晕倒,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是减肥过度导致的低血糖,赶紧往他嘴里塞糖缓解,结果送到医生那边才知道,他发烧了!”
他说的是他和林柏悦的舍友杜林君。
顾夜宁:“发烧?他是什么原因导致的烧?测过了吗?”
齐继说:“我哪敢问啊,我一听发烧了,吓得赶紧跑回来了。”
顾夜宁说:“现在流行病真的很多,甲流乙流,还有肺支原体感染,不能掉以轻心。”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重新回合宿基地的时候,箱子里带了不少口罩防患于未然,上辈子因为一两个练习生感染上流感的缘故,不少练习生也被传染耽误了舞台,虽然问题没有第一季那么严重,但显然同吃同住的情况下,谁也说不好这一次会不会产生不该产生的蝴蝶效应。
齐继心有余悸地点着头,把口罩严严实实地盖在脸上,说着“我再去打探一下”,拉开门又鬼鬼祟祟钻了出去。
他离开没多久,霍弋就回来了,带着石琛,两个人不知从哪里拿出了消毒洗手液,进了门就开始给自己的手清理消毒,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无敌》组有练习生昨晚发烧了,但是没有上报,结果今天烧到了四十度,同组的人发现瞒不过去,只好和选管交代了。”霍弋告诉顾夜宁。
“查出来原因了吗?”
“他们说今天上午去照了肺部CT,还查了血,甲流、乙流什么的都是阴性,肺部的感染也不严重,怀疑是细菌感染。”霍弋想了想又说,“选管姐姐和我们说,他的那个体检查血,C什么蛋白的指数比参考区间高出很多。”
“C反应蛋白。”石琛提醒。
“对,C反应蛋白。还有几个指数也不正常,反正虽然不是流感,但是肯定涉及到了细菌感染,吃退烧药一点用也没有,我寻思着那可不肯定没用吗,这感染了必须得吃消炎药啊。”霍弋絮絮叨叨。
顾夜宁若有所思地点头。
但至少对于他们来说,不是容易传染的流感类病症更好一些,否则要是练习生们真的在这里一个接一个的病倒,对于节目组和本人来说都是重大打击。
尤其是《七宗罪》组这个强度的舞蹈,一旦病倒,哪怕恢复了重新登上舞台,也很可能在后半段因为体力不支,像之前齐继提起的杜林君那样,跳舞跳到一半支撑不住倒在舞台上。
“他们喝中药了吗?”顾夜宁又想到了食堂阿姨分配的“良药苦口”。
“说是喝了,但是没啥用,估计还是要针对病症,这种防患于未然用处不大,也可能是大家没有一直喝,中药这东西本来就很难立刻奇效,重在一个坚持的过程。”霍弋叹了一口气,“万一真的谁倒下了……”
“呸呸,不要乌鸦嘴!”石琛赶紧阻止他。
这可能是这个存在感稀薄的练习生少数情绪激动的时刻。
霍弋在嘴上比了个拉链,表示自己不会继续说下去。
顾夜宁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带过来的药品:实际上现在忙着增强抵抗力已经晚了,大部分练习生疲劳过度,加上忙着减肥,吃东西抠抠搜搜,很明显身体素质都没以前那么高。
现在是准备二公的关键时期,或许还能撑着,最害怕的是二公舞台一结束,大家提着的一口气放松下来,整个人就变得疲软,一下子就会病倒,并且难以爬起来。
兵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古人的话总是有些道理的。
外边到处串门打探消息的同组练习生们陆陆续续都回来了,带回来了不少噩梦般的消息——
不止一位练习生病倒,并且无一例外烧到了至少三十九度,但他们的病情各不相同,据谢逅说,rap组有一位练习生是确定感染了甲流,现在浑身疼痛,从骨头缝里往外渗寒意,堪称水泥封鼻,刀片划嗓。
如果说说唱组是受害高发位置,舞蹈组的练习生们反而好上一些,不知是不是舞蹈运动使人健康的缘故。
这一遭令所有练习生如临大敌。
尤其是最后回来的李湛告诉大家:
“门口的站姐也倒下了两个,今天保安急着叫了120的车,把站姐直接送走去医院了,现在门口虽然还有守着的粉丝,但是好多人都自行前往医院去做检查了,简直是兵荒马乱啊。”
像是心理作用,有可能不是,听他们说完之后,顾夜宁隐约感觉自己的喉咙发毛,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成为中招的人之一。
他摸索着从自己的包里找到了几包板蓝根药剂,抱着“吃点药总比不吃好”的想法,兑了热水冲匀,给组内包括自己在内的七个人分享了一圈,大家都没拒绝,挨个乖乖喝下。
剩下的就全看自己的抵抗力和运气了。
顾夜宁看着林柏悦虔诚地双手合十摆在胸口,嘴里念念有词说着“保佑《七宗罪》组顺利登上舞台”的话,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第118章
合宿基地迎来了发烧高发期。
前阵子还只是断断续续的,有相熟的选管或者工作人员咳嗽或者感冒,间或的请假一两天,并不会耽误太长时间,但这一次,好像是突然各种病毒和炎症都囤积到了高峰期,一瞬间的爆发,好像只是短短一天内发生的事情。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山呼海啸一般侵袭了整个基地。
顾夜宁次日早上醒来的时候,隐约的觉得身体有些发沉,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在或许只是因为这些天练习太累,因此休息不足引起的,并不是什么让人恐惧的生病发烧。
他坐起身,目光在室内逡巡一周,看见了对面上铺管风弦床头的荧光万年历。
现在是早上七点十五分,虽然疲惫,但是身体已经形成了自然而然的生物钟,定点清醒。
浴室里传来洗漱声,不多时,卫南星从里边出来,碍于管风弦和谢逅似乎都还没起来,他只是和顾夜宁招了招手,无声地打了个招呼。
走廊里隐约传来了对话声,顾夜宁走过去,和卫南星一起靠着门边认真听了听,似乎是隔壁某个宿舍的练习生一早起来测体温,温度不太正常,同寝的练习生急着汇报给选管,现在有医生过来做基本检查,并且号召大家都备好口罩,以防不时之需。
“快点洗漱完毕,早点去练习室。”卫南星用口型对顾夜宁说。
顾夜宁没有意见。
相比于人口聚集较为密集的寝室,他宁可抓紧时间去练习室练习,至少那里的房间分配绰绰有余,每个组都能够分到足够大的空间,也避免了因此产生的交叉感染问题。
顾夜宁洗漱出来,看见另外两个舍友也都起来了。管风弦坐在自己的上铺发楞,日光从半开的窗帘影影绰绰地落进来,在他脸上留下参差的光晕,这张精雕细琢的漂亮脸蛋,即使在晨起发呆的时候,也显得尤其具有美感。
“我准备好了,你们快点去洗漱吧。”顾夜宁站在宿舍中间呼唤了一声。
管风弦应了一声,嗓子是哑的。
刚刚换好衣服的谢逅反应敏锐地抬起头冲他看过去:“……你嗓子怎么了?”
管风弦轻轻咳嗽了一声,这次说话的声音变得正常了一些:“早上起来嗓子干,别担心,如果生病的话我自己很清楚,不会藏着不说的。”
顾夜宁开始在自己的箱子里找药,预防各项伤风或者感冒的药物,他恰好带了一些。倒了一杯温水,他连带着药片一起递给管风弦:“还是吃点药防患于未然吧,嗯?”
管风弦道了声谢,接过来吃完了药。
顾夜宁又从随身行李里翻出了一瓶维生素C,监督每个人吃了一颗,以增强抵抗力。
待所有人都收拾、穿戴完毕,四个人不约而同在练习服外套上了厚重的羽绒服——包括原本一直要风度不要温度的谢逅在内,对方这次终于不打算穿他还要定期用熨斗熨烫的风衣了——然后锁门,他们提着包离开宿舍,穿过走廊往楼梯口走。
结果走到楼道靠近楼梯的那一间房门口的时候,恰好碰上一个行色匆匆从里面出来的人,对方心事重重地低着头,甚至没意识到他们的存在,差点没迎面撞上。
“柏子洪?”卫南星喊了一声。
狂风娱乐的柏子洪抬起头,一张白皙清秀的脸却憔悴得让人看不下眼。他扯着嘴角笑了笑,连嘴角的梨涡都显得勉强,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迅速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口罩,很有公德心地盖在了脸上,还扯了扯两边的系带,确保正确佩戴了。
顾夜宁和柏子洪只是点头之交,他对对方最深的印象,就是早期的时候,自己录制衍生物料的名额导致对方被推迟到了第二期,而齐继直接丢掉了那个资格。
“怎么了?”卫南星追问。
“我们《化身为蝶》组因为发烧倒下去三个人。”柏子洪叹着气说,又指了指宿舍的方向,“陆航昨天凌晨也烧上去了,现在我宿舍也不敢回,练习室也不敢去:选管姐姐让我等一会儿,实在不行也去医院验个血看一下有没有被传染,我有点害怕抽血,现在在这边纠结着呢。”
顾夜宁有点惊讶:“陆航也感染了?”
“说是检测报告显示甲流阳性,我不确定。”
顾夜宁扭头看了一眼,恰好和谢逅对上视线,对方神色略沉,明显和顾夜宁想到了一件事上:“你们寝室除了陆航,石琛也在,是吧?”
柏子洪点了点头:“淘汰了一个人,现在我们宿舍是三人间。”
“石琛不是你们组的吗?”卫南星也意识到了顾夜宁和谢逅的顾虑。
顾夜宁沉重地点了点头。
这次轮到柏子洪安慰他们了:“石琛这两天不都睡练习室的嘛,昨晚他回来没过多久陆航就发烧被带走了,说不定根本传染不上,加上甲流的传染性本来就没想象里高……你们也别担心。”
顾夜宁问:“石琛人呢?”
“陆航被送走之后,他当晚就收拾东西也走了,我估计又去睡练习室了。”柏子洪叹了一口气,“我之前也和他们说,你们《七宗罪》组喜欢待在练习室里反而是好事,至少寝室里的人生病,还能因为不回来逃过一劫。”
顾夜宁几人没有和他再过多寒暄,几个人告别了柏子洪,匆忙赶往练习室。
在走廊分别之后,顾夜宁和谢逅推开门,就看到了正在角落里,戴着口罩默默跟着音响跳舞的石琛,他开着所有的窗户,冷风“呼呼”地灌入房间内,加上突然开门的穿堂风,顾夜宁二人冷不丁被这股寒意一激,打了好几个寒颤。
“噼里啪啦——”摆放在一角的一叠纸张被吹得满屋子乱飞。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关上窗户。”石琛赶紧关掉音乐,小跑着去窗边。
开着暖气的室内因为长久开窗,反倒透出一股清凉的,新鲜的气息,顾夜宁隔着临时拿来阻隔病毒的口罩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石琛将所有窗户关好,只有最后一扇窗,他谨慎地留下了一条几指宽的缝隙,算是继续通风透气。
“那个,我们宿舍的陆航昨晚发烧了,甲流阳性。”石琛关上窗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和他们解释。
明明不是他的问题,但因为受到舍友牵扯,石琛的态度也显得异常恭谨和不安。
顾夜宁来的路上也听到别的练习生议论,说是有些小组会因为某个练习生突然发烧,或者只是宿舍的某个舍友发烧而迁怒于他,甚至拒绝让对方进入练习室练习,还有和选管反映想要直接让对方退出小组的荒谬言行。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谢逅问。
石琛连忙说:“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早上我也和别人借了体温计测过了,温度只有三十六度,完全没问题。”
“我不是说你会传染的意思……算了,没生病是好事。”谢逅摆了摆手。
顾夜宁看地面居然摆放着一床被褥,一看就是石琛连夜搬过来的:“你准备未来都在这里驻扎了?”
石琛点了点头:“至少到二公结束吧,我们宿舍隔壁也有练习生生病,现在大家都人心惶惶的,我想着保险起见……”
外边传来了隐约的笑声,随即门被推开了,霍弋笑嘻嘻跟齐继、林柏悦几人进屋来,看到已经在的几个人,他们笑着打了个招呼:“都在啊,今天大家虽然不睡练习室,但是还是挺早的……怎么了?”
“我,我舍友生病了。”石琛赶紧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