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鸣笑着,把手指伸到他面前:“我很好骗吗?”他的指腹沾着血。
程之逸抬眸对视,一字一顿地说:“对,是我自己咬的。”
“为什么?”
“因为我怕黑,我总得找法子缓解恐惧。”
时鸣瞬间语塞,他知道程之逸说的是自己刚刚把他一个人丢在那幽黑的小巷。
时鸣愧疚的时候,眼神总是带着潮湿的光,那漆黑的眼眸仿若无底的深渊一般吞噬着程之逸的理智。他望着他这副可爱的表情,仿佛回到过去,时鸣也是这样,会故作无辜,只是这一次他是真的在歉意中忏悔。
良久,一声温柔地“对不起”打破沉寂。时鸣认真地望着眼前的人,矛盾就这样又一次被搁置一旁。
程之逸垂下眼眸,眼神带着朦胧的情动开始流连在时鸣的下颌,他缓缓地凑近,睡袍再一次掉落,没了衣物的格挡,程之逸身上的馥郁的香直逼时鸣的心田,一时间他温热的呼吸都在颤抖。
程之逸满意地勾了勾唇,带着压制又诱惑的心思轻轻地点了点时鸣的唇角。时鸣尾骨猛地窜起阵阵麻意,瞬间席卷全身。
两个人之间还有一点距离,程之逸腿不方便,只能弓着背去吻时鸣,腰背弯成一弯弦月盛满缠绵的意味,令人心神摇曳。
时鸣的喉结移动,还在琢磨梦境与现实的关系,这是程之逸第二次主动靠近。
第一次多少带着些恶意的逗弄,而这次,时鸣依然猜不透他的心思。
程之逸不满他此刻的走神,抬手勾着时鸣的脖颈,轻轻舔磨着对方错愕的下唇。琉璃色的光就这样坠落在漆黑的深渊里。
时鸣闭上眼睛开始回吻,他带着疼惜去舔着程之逸唇上的伤口,淡淡地血腥终于涂抹尽他最后的理智。
屋内的暖光像淡黄的轻纱,蒙在两人身上。时鸣把人搂在怀里,缓缓地放倒身下,把这个绵柔的吻加深。
这是程之逸日日夜夜想念的相拥,再次回来,他比之前更失控,哪怕知道靠近自己就是靠近危险,他还是难以说服自己推开这个人。
“鸣!”程之逸带着难言的渴求呼唤着时鸣的字,氤氲着情*的喘息和哼响就像是赤蝶轻舞的双翅震颤在时鸣的脑海。
“嗯,我在。”时鸣吻过他濡湿的墨发,艳色旖旎的眼角。他拥着他尝欢,在这一方天地肆意地沉溺。
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却又顺理成章。
程之逸从畅意淋漓里理出些许思绪,带着躁动地轻喘说:“你有什么想问的,问吧!”一边在时鸣怀里颤栗,一边又因为满心刺痒地难受,双手不受控制地抓挠着时鸣的后颈。
时鸣没开口,整个人压在程之逸的身上,刻意避开他受伤的小腿。程之逸的身子极度敏感,时鸣的手只是轻轻扫掠,他便会立刻微抖,逐渐陷入意乱情迷的温柔里——
眼里的温柔被迷惘代替,程之逸的声调开始带着蛊人的尾音:“你确定不问吗?错过了今晚就,唔~”
时鸣不满地咬着他唇瓣的伤口,十指相扣压过头顶,狂烈的吻彻底缭乱了程之逸所有的神思,就在他即将陷入迷乱前,手腕一冷,程之逸余光能看得到腕处银链反射出的流光。
是那条引出无数迷雾绊眼的手链。
悄无声息的暗处,程之逸勾了勾唇角。
万劫不复地堕入泥沼,带着矇昧和绝望,又在荒芜里开出一季绝色的芬芳。
谁都不愿从中挣脱……
第二天醒来时,程之逸是被小腿撕裂的痛感疼醒的。他拧着眉头睁开眼睛,被眼前一双“黑洞”惊得立刻清醒过来。
时晨很明显也被他吓了一跳,猛地站直身子后退几步。程之逸定了定神,这才看清是这个小家伙。
程之逸想着坐起身来,可忽然想起自己还赤身裸体。
时晨立刻跑出去抱着叠好的衣服放在床边:“爸爸说,你醒了把这个拿给你。”时晨说话还带着奶音,尾音上扬总让人感觉心里甜腻。
程之逸看了看叠得错角杂乱的衣服,笑着问:“你叠的吗?”
时晨点点头:“对。爸爸教过我。”
三句话不离“爸爸”,程之逸非常好奇,时鸣几乎每天不着家,怎么把儿子培养成搞个人崇拜搞到极致的小迷弟。
“你爸爸呢?”程之逸伸手摸着时晨的头。
“上班。”时晨自然也闻到了程之逸身上的香味,他忍不住去闻嗅着:“好香啊,叔叔!今天爸爸抱我回家的时候,身上也是这个味道。”
童言无忌的一句话,让程之逸顿时脸红起来,准确的说是烧了起来:“他,他走的时候没说什么吗?”
时晨夸张地点头:“说了,他让我照顾你。”
程之逸有些哭笑不得:“你这么小,怎么照顾我?”他指了指自己的腿,“我还不能动,你爸爸真是怎么说的吗?”
时晨有些着急:“我能,我能照顾叔叔,爸爸说,我照顾好了,叔叔给我买玩具。”
程之逸听了这句话脸顿时黑了下来:“你爸爸,果然……”他实在找不出词评价那个人,永远出其不意的“恶心人”。
正在开案情总结会的时鸣不停地打着喷嚏,严宋忍不住提醒:“头儿,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还是从医院出来着凉了!”
时鸣摆摆手:“汇报你的,我又不是大姑娘。”
严宋只好继续说:“根据段昀一的口供,以及我们对可蓝咖啡厅监控的分析,这个陈启和杀害郭婷婷四人的凶手,和画像师给出的画像基本吻合。如果不存在再次被冒充的情况下,可以判定这个陈启就是凶手。但段昀一落网之后,我们也做了很多工作,这个人似乎就跟人间蒸发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严宋的这句“没有出现过”很有份量,意味着这个人在天河有监控,以及任何需要身份证件的地方,全部都没有出现过。
他,逃过了警方的天网。
第21章 入局21
“不急。他有可能还在天河,只是躲起来了,只要是人他就不可能一直在阴沟里。我们可以等等他自己暴露。”时鸣分析着。
轮到张盼的汇报,对方往前挪了挪,坐直身子:“我掌握的情况,前面宋他们也都说了,只是有个新情况需要汇报。刘茜的父母知道嫌疑人死亡之后,今天上午特地过来领她的遗物,她妈妈领东西的时候,边哭边说刘茜命苦,他们也没能为女儿做些什么,就连刘茜查出绝症都不敢告诉他们。”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聚焦到张盼这里,时鸣问:“绝症?什么绝症?”
严宋有些不忿:“这老两口到底隐瞒了多少事,都来队里几回了,没一句实话!”
张盼看着时鸣继续说:“我当时也很震惊,问她是什么绝症?她好像是无意间说漏了嘴,我再三问询,她才说刘茜今年五月份的时候查出了白血病,他们也是无意中知道,但是怕刘茜治病拖累他们,两个人假装不知道,刘茜也没有提过。后来我打电话问了博洋的老板和几个同事,她们也都不知道刘茜患病的事。”
时鸣兀然后仰,栽靠在椅背上,手中的笔飞快地转着,望着白色的天花板,认真地梳理着刘茜的时间线。
“五月十号,”时鸣自言自语地说。
严宋好奇地问:“五月十号怎么了?头儿?”
邵允琛轻声提醒:“五月十号是刘茜日记本里最后的日期。”
五月十号之后,应该是刘茜查出了白血病,所以日记也就到那一天终止。刘茜没有选择把患病的消息告诉别人,那告诉她的“浩珩”了吗?
一切的谜团随着段昀一的死都淹落在尘埃里。
时鸣坐正,余光竟看到温沁彤红着眼睛,他忙问:“怎么了?”
温沁彤带着些许哽咽解释:“头儿,我觉得刘茜一定是知道自己没几天了,所以才那么渴望结婚,可最终还是所托非人。”说到这里,她忽然破口大骂,“那个姓段的,就是禽兽不如,他……”
严宋出言打断了温沁彤的骂声:“不对!刘茜也许结婚了呢!”
时鸣问:“什么意思?”
严宋眼神里泛着光解释:“头儿,我们第一次去刘茜家里搜查,搜出了她的日记本。当时我在电视柜下面找到了一个戒指,里面已经没有戒指了。我问她爸妈刘茜是不是有男朋友,他们说不知道。后来我去宏艺,也就是戒指盒上印着的金店走访时,因为戒指的铭牌还在,所以店员很快查到了出售记录,登记的名字是假的,当时店员回忆戒指出售是在六月中旬,可惜那几天正好监控维修,我没再查了。刘茜从买房之后,生活捉襟见肘,她的确没必要再买戒指这种装饰品。现在想想,很有可能,那就是她男朋友买给她的婚戒。”
陈廷策咬着笔杆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顺着严宋的思路问:“那现在戒指在哪里?不在盒子里,不在身上。”
所有人陷入了沉默,查案过程中的确也没再见到戒指。时鸣刚想开口,门外传来了干练利落的声音:“我想,你们说的戒指,应该是这个。”
耿文玥就站在门口,手里举着透明的物证袋。严宋立马跳起来,拿手机拍了几张联系宏艺的工作人员。
时鸣眼神里带着询问看向耿文玥,对方走到会议桌旁,坐了下来:“这是今天尸检段昀一的时候,从他的胃里发现的东西。刚完工,准备和你交涉一下,正好会议室外听到你们正好在说这个事。”
时鸣笑了笑:“玥姐每次都是及时雨。”说完,问严宋,“怎么样?”
严宋肯定地说:“是,是他们售卖的戒指。”
“这个段昀一是不是有人格分裂啊,怎么时好时坏的,如果说他们真的结了婚,他结婚前一天把人杀了?这,他不会有什么精神病吧!”温沁彤对段昀一一直带着敌意。
时鸣手中旋转的钢笔一停,开口了:“我们一开始就把段昀一放在一个嫌疑人的位置,或者直白一点,是凶手。所以他的很多举动都不合逻辑。但其实我们都忽略了他另一个身份,他也是一位受害人。如果,把他一些超乎寻常的行为解释为自救呢!”
时鸣站起来拉过旁边的白板,在上面开始梳理着段昀一的信息。
“两年前胡晓萱溺亡案后,段昀一被一个称为犯罪中介的神秘组织盯上。”时鸣写下“段昀一”和“犯罪中介”几个字。
“当时段昀一还没有来得及拒绝,就被注射了吗啡。当然,这一切都基于我们信他最后一次的口供。很快,他被这个组织‘豢养’起来,直到去年组织忽然给他下达了要他去模仿倩影四位女主播的命令。
段昀一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但他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不对。两年里他吸食的毒都是这个组织免费供应,段昀一知道自己即将付出比免费供毒更大的代价。对未知的恐惧,再加上他警校学习的经历,他第一次萌生了逃离的念头,也就是这个时候,他造了一个新的身份,‘伍心’。”时鸣把伍心写在段昀一的左上角。
“不幸的是,很快伍心在朵拉工作的事情败露,组织知道以后,另一位上线也就是贺志荣出场了。贺志荣带着任务去朵拉团建,也就是那天,伍心和刘茜相识,在刘茜看来,他是为了救她得罪了贺志荣,所以一来二去,刘茜对段昀一心生爱慕。伍心被迫离职之后,被组织安排成了贺志荣的男宠,以这个身份开始在四处活动,这个期间段昀一成了在国外活动的人。也是利用这个在国外假消息,段昀一又造了一身份“浩珩”来和刘茜谈恋爱。但其实他本人一直都在天河活动,也一直在模仿和练习郭婷婷四人,而且他一直都有高超的化妆技术。”
时鸣在“段昀一”名字左下角写下“浩珩”:“今年因为买房和装修的压力,刘茜被迫和贺志荣走在一起,这件事没过多久,段昀一也知道了。事情的矛盾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按目前的情况,刘茜的日记,以及段昀一的口供,还有他杀害刘茜的行为,比较统一,都能互相佐证,的确是段昀一不堪背叛,才决定将刘茜杀害。但按我们刚刚的分析,刘茜有白血病晚期,很可能时日无多,两个人张罗着要结婚,刘茜还去公司请了婚嫁,给所有人分发喜糖,段昀一买了戒指送给刘茜。两个人的相处完全看不出是杀与被杀的关系。”
温沁彤指了指白板上的名字:“有没有可能,就是我说的人格分裂呢?”
时鸣摇摇头,把段昀一的名字慢慢圈起来:“或许,他是在自救呢?”
这个念头从昨晚开始一直萦绕在时鸣的脑海,段昀一只是简单地模仿,为什么非要选择离开,离开意味着毒品的断供,以及生命危险。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他发现了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可这一切随着他的死亡,扑朔迷离的线索成了他心头的乱麻,他看不穿,理不清。这个时候,他无比怀念程之逸在自己身边时,总会放缓神思,替他理出头绪。
严宋他们面面相觑:“头儿,什么意思?什么自救!”
时鸣放在笔,坐回座位解释:“这只是我的猜测,我猜测他杀害刘茜,就是为了引起警方注意,暴露自己。嫁祸给程之逸,就是为了让他也卷入这起案件,因为程之逸为了给自己洗清嫌疑,一定会和我们一起侦查。”
陈廷策听得一头雾水,他皱着眉头:“可是,把专家卷进来,又不是为了报仇,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他翻出背后的真相。”时鸣摊手,“就是这么简单。除了我们第一次知道这个组织,程之逸和段昀一都是它的旧识。段昀一只是为了让程之逸也能出手。”
“那更说不通了,他为什么绑架专家啊,那晚的直播我们都看了,那可不是演的。”温沁彤回想着那晚的紧张,还是会不寒而栗。
这也是时鸣最想不通的地方,段昀一如果想自曝,被当作伍心带回局里的时候,完全可以坦白,为什么非要去绑架程之逸?
这一切都绕不开这个人,一想到两个人的争执,时鸣就有些为难。程之逸很明显,对于这些隐瞒的事实,并不想与他分享。
时鸣想到他的欲言又止,心情顿时陷入低沉,好在耿文玥开口说:“段昀一堆毒化检验还需要几天,不过今天禁毒大队那边的人和我说,之前的多次尿检都没有测出段昀一有吸毒史,而昨天的血检,也没有测出。他们已经提取了检材送到了省厅,这个检验结果也需要些时间。”
时鸣皱了皱眉头:“可段昀一交代,他被注射的毒不是吗啡啊!怎么可能尿检,血检都检测不出来?”
耿文玥也疑惑起来:“不是吗啡啊!怎么会是吗啡呢?”
时鸣和耿文玥的眼神里都多了些震惊和难以置信,一些秘不可闻的谜团藏匿在突如其来的静默里。
不只是时鸣,圆桌上所有人的听到这里,心头都笼罩过一团阴云。这个案子不仅没有结束,还引起无数的疑问。熬了半个月,就差一锤定音的时候,一切好像回到了原点。
陈廷策表露了所有人的失落:“头儿,这案子本来已经移交给市局了,检察院和督察组也都介入调查段昀一的死因,哪怕是将来牵扯出了什么吸毒,贩*,也是禁毒大队的事,我们还不能结案吗?我真得有些熬不住了,已经半个月了。”他越说越激动,“半个月了!刚刚坐在这里,我觉得我们什么都知道了,可现在,可现在你告诉我,查到的这些居然连皮毛都算不上,一切都是凶手自曝的。那我们这半个月的意义在哪里?每天晚上熬夜到天亮还在分析案情的意义在哪里?”
陈廷策说完,拿起眼前的本子重重地摔在桌面上,眼眶通红地冲着时鸣喊道:“这里,这里面,是我和所有人熬了这么久,每查到一点蛛丝马迹,就要记录下来,我在把它当成我的勋章,而不是一本草稿纸。可你告诉我,这连草稿纸都算不上,就是一本放在厕所都没有人用的垃圾!”
严宋拍桌子喝止:“你够了!坐在这里的谁不是整整熬了半个月。侦查方向有问题可以重新梳理,吼能解决问题……”
严宋话还没说完,温沁彤直接起身,超后踢开座椅,拿起自己的笔记本和水杯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