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景辞忽然沉默了很久,“作为师尊,我并不希望你们成什么救世大英雄,只想你们都能健康平安……”
景辞年轻时就是人人称颂的英雄,也是这世界少有的天才。
而他总共就收了两个徒弟,一个天生琉璃心,另一个则是半步成神的转世。
人人都赞叹景辞好命,两个徒弟以后必定大有所为。
但曲清尧的经历却成了景辞心头抹不掉的一根刺。
“我希望你们,放下那些责任,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景辞苦笑一声,忽然抬起头,和外面的风枕眠四目相对,“可我知道,你们都丢不下责任。”
责任感太强并不是什么好事。
时间紧迫,景辞也没有太多时间抒情,他整理了一下心情,镜头一转,朝着一条漆黑的道里走了去,“你们应该和我一样,进入了一座古宅,然后看到了一个穿着红色嫁衣的女人。”
景辞行走的速度很快,但脚步很轻,他转过弯,继续开口,“那个女人也是造神会的实验体,但她不是一般的实验体,而是被制成了鬼母的特殊实验体。”
鬼母会产下小鬼,但那些小鬼并不是孩子,而是鬼母的养料。
小鬼出去吃人,长大以后再被鬼母吃掉,以此循环。
风枕眠皱眉,“可,鬼母根本没有成神的资格……”
造神会既然想造神,为何要造一个没有成神资格的实验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景辞忽然又看向了他,“因为,鬼母是障眼法。”
或者说,鬼母是进行筛选的工具。
“那些不符合成为‘小鬼’的修士,会被鬼母吃掉,而符合的……则是会进入到这里。”
景辞停住了脚步,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了前面紧闭的石门。
只见石门之后,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尸体!
“七星宫……”风枕眠瞪大眼睛,他在那堆尸体里,看到了很多穿着七星宫校服的人。
“这些七星宫的弟子,都是被选中的‘小鬼’。”景辞之前已经为他们心痛过一次了,但现在看到,情绪依旧不能平复。
他抬手,留影球的视角又被转了一个方向。
那是个像祭祀台一样的地方,几个修士跪在地上,恐惧在脸上凝固。
即使看见景辞进来,他们也一动不动,眸光涣散。
“这些,就是‘小鬼’。”景辞声音有些颤抖,听上去很是愤怒,“他们的灵力、灵根、甚至是灵魂,都被打散成了养料,输送给了鬼母。”
也是这时风枕眠才发现,那些人的手腕上都有一条细细的线,各色的流光缓缓从他们身体中流出。
“上一个‘鬼母’已经被我杀了。”景辞说:“但新的‘鬼母’又出世了……”
他杀一个,这里就会再生产一个。
除非这座古宅永远不会有人进来,不然就一直会有鬼母产生。
“这次的鬼母……是七星宫的宫主,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只知道他已经理智全无,成了个杀人机器。”景辞声音抖得更厉害了,他顿了顿,说:“小风,清尧,七星宫……已经全军覆没了。”
那片尸山,是七星宫全部弟子堆叠而成的。
景辞沉默了很久,他没有把留影球对着自己,因此,风枕眠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但,景辞和七星宫宫主,也是朋友。
对自己的朋友下手,从任何方面来说都是一件痛苦的事。
就像当年,他无法对约瑟维下手一样。
“小风,清尧。”景辞正想说些什么,但一阵脚步声忽然传来,他明显慌了起来,语速飞快,“我知道阻止不了你们,但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们不要卷入这场斗争。”
“只有活着,才能拥有一切。”
留影球到这里就结束了,光影消失,四周又恢复黑暗。
风枕眠很久都没有动作,他低垂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眠眠?”晏清抬手勾住风枕眠的手指,“他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的。”
那可是青云剑尊啊。
风枕眠点了点头,表情依旧难看,“但七星宫的宫主也不是等闲之辈。”
尤其他与景辞还是朋友,他们太了解彼此了。
晏清在安慰人这方面也并没有多少天赋,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好在风枕眠自我调节情绪的能力还算不错,他迅速整理好了自己对景辞的担忧,转头继续向前,“走吧。”
不管景辞在哪,至少他们现在知道了那个诡异的仪式。
无论如何,都得将新的“鬼母”杀死。
成神路,现在还不能被打开。
风枕眠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念头,只知道如今这个念头已经在他心中根深蒂固了。
或许,这也是当年半步成神的风不渡,放弃成神的原因。
那条长廊实在是很长,他们走了很久,又在走廊边上看到了好多具死状惨烈的尸体,却依旧没有走到尽头。
而越往里,温度就越低。
“这地方阴森森的。”晏清又看到一具尸体,他蹲下身看了看尸体身上有没有留下什么,随后朝风枕眠摇头,“没有。”
看来,只有第一具尸体身上有信息。
风枕眠没说话,不过表情愈发地难看。
又走了大概十几分钟,他们终于看到了那扇紧闭的大门。
那扇门看上去年代久远,风枕眠看了眼上面已经被岁月腐蚀的图案,总觉得有些眼熟。
门被推开的瞬间,发出了一阵沉闷的声音,血腥味争先恐后朝他们扑来。
风枕眠看着那一片尸山,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里堆积的尸体,比景辞留影球中记录的,还多了好几倍。
他抬眸,在祭台上看到了一个被锁住的,披头散发的“鬼母”。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鬼母”缓缓抬起头,咧着嘴,朝风枕眠露出一个森然的笑。
第二零四章
古宅。
女人出现的瞬间, 曲清尧和伊洛瞬间戒备,他们将那位“尸兄”护在身后,谁也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你们不是我的对手。”女人说:“让开, 我可以不杀你们。”
“我们的同伴呢?”曲清尧看着她,突然抓起那位“尸兄”, 一剑横在了他脖颈上, “放我们出去。”
在他架在“尸兄”脖颈上的瞬间,女人猛得变了脸色。
她握紧拳, 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说:“你最好现在放开他,不然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她似乎是在很努力的克制自己,但又逐渐不受控制。
“真奇怪。”曲清尧看着她, “你看上去似乎很在乎他, 生怕他死了。”
只有在乎一个人,才会在意他的生死。
可他却在女人眼睛里看到了浓烈的恨意。
“死?”女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她冷笑一声, 阴测测说:“他倒是想死。”
“可他配吗?”
对于大多数而言,死亡意味着终结与失去, 他们拥有着美好,他们心有不甘, 所以他们不愿意就此死去。
可对另一些充满苦难的人而言,死亡反而意味着解脱。
似乎是听到了女人的话,一直没有动静的“尸兄”忽然动了两下。
曲清尧恍然大悟,“哦,原来你和他有仇啊。”
他说呢,如果女人真的在乎这人, 也不至于让他到只剩下一口气的程度。
“既然是这样,我更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了。”曲清尧挑挑眉, “放我们出去。”
恨是比爱更浓烈的感情,再怎么爱一个人都会有放手的地步,可恨一个人就不一样了。
恨一个人,你只会希望他死在自己手里。
女人气得不行,却拿曲清尧没办法。她很确定,这人看上去倒是一脸和善,但只要她敢动一下,那把剑一定会划破“尸兄”的脖颈。
女人眸中的怨毒比方才更浓烈,她侧身让过一条道,“现在可以放开他了吧。”
曲清尧没说话,继续架着“尸兄”,和伊洛一起踏出门房。
随后,他转过头,“我的同伴呢?”
黑暗中并没有时间概念,他们并不知道现在过去了多久。
听到这话,女人忽然笑了。
她笑了好一阵才停下,看着曲清尧说:“他们啊,自然是死了。”
“你这俩同伴还真是傻子。”女人阴测测开口,“我告诉他们,要么一起死,要么一死一活,你猜他们怎么选的?”
曲清尧没说话,静静看着她。
“他们,选了一死一活。”女人声音中带着满满的恶意,“只可惜,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负心的人。”
“所以,他们俩都死了呢。”
这话曲清尧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就风枕眠和晏清那个黏糊劲,谁都不可能选出一死一活这种选项。
他们只可能选择一起死。
“这男人,是你丈夫吧。”伊洛忽然开口,“他负了你,所以你才把他折腾成这副模样。”
女人盯着他,惨白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