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回答祁秋年的问题,“别在那儿蹲着了,进来吧。”
祁秋年笑嘻嘻,拎着食盒过去了。
晏云澈看着一个巨大的食盒,还没吃,就已经感觉到撑了。
“又来找我陪你吃夜宵?”
祁秋年乖乖巧巧,却点头如捣蒜,“今晚月色很美,阿澈愿意陪我赏月吗?”
晏云澈顺着他的话,抬头望了一眼天空,黑漆漆的一片,只有零星的几颗星星。
他问:“哪来的月亮?”
祁秋年也是一个抬头,他疑惑道:“咦,我出门之前还那么大一个月亮呢,我那么大一个月亮上哪儿去了?”
或许是他疑惑的小表情太过于好笑,晏云澈这种向来淡然的性格,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没月亮,那便陪你看星星吧。”
祁秋年的心跳猛地往上疯狂蹦跶了好几下。
晏云澈刚刚是不是对他说了一句情话?
是吧是吧?
不确定,再看看。
自古,看星星看月亮,都是一件浪漫的事,接下来是不是就应该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了?
晏云澈的小院里,有一张石桌,说了要看星星,两人也没进屋。
祁秋年就在石桌上摆出了自己带来的宵夜,当然了,也全是素的,还有各种饮料。
晏云澈看了一眼,随后像是不经意地问起,“我是不是没有问过你,你为什么不爱吃肉?”
祁秋年想了想,“好像问过吧,不过我也不确定当时有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是怎么回答的。”
随后他想了想,“其实,我从前也没有说特别爱吃肉啊这一类的,但是你知道吗?从我漂洋过海,来到这里之前的那段时间,吃过很可怕的肉食,那个肉的味道让我终生难忘,并且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所以后来导致我一看见肉就犯恶心,不过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他到底是和晏云澈这种从小就没吃过肉的出家人不一样。
肉食,是从前生活的必需品,鸡鸭鱼,猪牛羊,几乎每一餐,桌上都得有一点,哪怕是清淡的早餐,稀饭配咸菜,也得炒个肉沫酸豆角。
所以他身体的潜意识里,会每隔一段时间提醒他该吃肉了,就俗称馋肉了,需要打个牙祭。
而且人体,对脂肪,对蛋白质的摄入,也不能少。
所以现在他隔三差五也能吃一点,但不多。
晏云澈也没细问他曾经吃过那种很恐怖的肉食是什么动物。
祁秋年也没多解释,其实最开始就是一只从农场跑出来的羊,只不过变异了,那味道实在是……
但凡一个味觉正常的人都无法接受的。
不过那时候也没办法,他不想暴露自己空间的存在,所以只能跟着同行的伙伴们一起打猎,一起吃那些难吃的肉食。
那时候都是为了活着,也不讲究这些了。
一阵风拂过,玉盘似的圆月又再次挂上了树梢。
祁秋年的心情豁然开朗,“你瞧,阿澈,这月亮不就出来了吗?”
晏云澈也随着他的话,仰头看了一眼。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你是不是想家了?”
祁秋年愣了愣,他再次感慨晏云澈的敏锐。
也不知道是哪个诗人起的头,总喜欢把乡愁寄托在月亮之上。
刚才在侯府,看见月亮,确实有些想爸妈了。
也不知道爸妈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不好。
是的,他到如今依旧相信,他的爸妈也很有可能穿越到了某一个平行时空。
可是不管哪个时空,月亮都应该是一样的吧。
晏云澈注意到他眼底的失落,起身走到祁秋年的身边,揽住他的肩膀,让他微微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佛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这三千大世界,三千小世界,伯父伯母也应当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开启了他们新的生活。”
祁秋年的心跳再次激荡。
晏云澈果然都猜到了,这大概是一种无言的默契。
晏云澈从来没问过他,不需要问,也不需要回答。
鼻尖萦绕的都是晏云澈的气息,祁秋年那颗漂浮的心,瞬间就安定下来了。
他问晏云澈,“你们这种佛修,是不是都有一种特殊的魅力?能让人心境平和。”
大概是因为祁秋年是坐着的,而晏云澈是站着的,祁秋年跟晏云澈说话的时候,需要微微扬着脑袋。
从晏云澈的角度看下去,此刻的祁秋年,似乎又有了别样的风姿。
晏云澈抬手,轻轻地在他脸上描摹了他的眉眼,然后又玩笑似的,“年年若是感兴趣,不如从我这里带几本佛经回去看看?”
祁秋年啧了一声,佛经这种书来说,他实在是敬谢不恭,主要是他不信这个。
【如果非要说的话,信佛和信佛子之间,我选择信佛子。】
而且他平时看书,除了目的性很强的资料书之外,休闲娱乐,陶冶情操,那大部分都是看看小说啥的。
不求学到什么,只求打发时间。
祁秋年看着晏云澈,“不过话又说回来,阿澈,你先前知晓了我的生日,这日子也快了,我的生辰礼物呢。”
晏云澈在他鼻尖上点了点,随后抽身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到时候你便知晓了。”
祁秋年又是傻乐一通,“哟哟哟,没看出来呢,我们家阿澈也会给人惊喜了呢。”
晏云澈无奈又无语,带着几分纵容,“吃你的东西吧,时辰不早了,再陪你坐会儿,我得要歇下了,过几日会有些忙,可能不能经常去找你了。”
祁秋年哦了一声,随后又问:“又要忙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这倒是不用。”晏云澈回答,“每当有天灾人祸,身为佛子,都应该要为受苦受难的灾民们祈福的,也算是一种祭祀。”
祁秋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种祭祀,对百姓而言,相当于就是一种心理安慰。
佛子都替他们向佛祖请求了,想必,灾难很快就会过去,只要他们心里有了这个希望,就会更加积极地面对新的生活,展开灾后重建的工作。
祁秋年琢磨了一会儿,他突然觉得有信仰,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
晏云澈:“你还带了吉他?是要弹琴给我听?”
祁秋年放下手中的小零食,“就是突发奇想,你想听吗?”
“洗耳恭听。”
上次听祁秋年弹琴,还是在跟陛下出宫,在温泉别院度假,他当然知道祁秋年当时在宴会上故意捣乱。
后来又因为祁秋年撞到他沐浴,两人之间有些尴尬,没怎么见面,不过他偶尔还是能在自己的小院听到隔壁传来的琴声。
祁秋年随意擦了擦手,打开背包,把吉他抱在怀里。
“我唱歌给你听吧。”
说完这话,他突然想到,自己以前有个同学,学弹琴,就是为了泡妞儿,当时的他嗤之以鼻,现在的他逐字学习。
“南风,吻脸轻轻,飘过来花香浓,南风,吻脸轻轻,星已稀月迷蒙,我们,依偎卿卿,说不完情意浓……”1
这是一首很老的老歌了,祁秋年从前听他妈妈唱过,歌词也只是零零星星的记得一些,随着旋律,时而低唱,时而浅吟。
但这都不妨碍晏云澈听懂歌词里的浓情蜜意。
说个实在的,这样亲啊吻啊的歌词,对于古代人来说,都快接近于淫词艳曲了。
可祁秋年的歌声太温柔,温柔到,他今夜又要默念百遍清心咒才能入眠。
祁秋年和晏云澈这里的气氛,浪漫温馨又和谐。
但祁秋年的仇人,三皇子晏云耀的皇子府里,便是愁云满布。
虽然晏云耀被禁足了,哦不,准确来说这次是被囚。禁了。
可他毕竟是皇子,从前有培养自己的暗卫,有自己的秘密小道,都属于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事情。
所以即便是他被囚。禁在皇子府里,他依旧可以收到外边的消息。
今日的消息,便是祁秋年因为给建渝州府捐献银子和物资,再次在京城里声名大噪。
这一招,对他来说,其实是很熟悉,如果不是确定祁秋年不是皇子,他都要怀疑祁秋年是不是也要争太子之位了。
据说还要在建渝州府那边开一场什么拍卖会,陛下、佛子,还有好多大臣都参与了,就是为了给建渝州府筹款。
这一举动,又在京城里引起了百姓的大肆赞扬。
他现在,但凡是听到祁秋年过得风生水起,他自己便是恨得咬牙切齿。
当即就打砸了屋子里的东西。
他的妻妾,管家,幕僚,还有伺候的下人,个个都噤若寒蝉,该躲的就躲得远远的,完全不敢上前。
前几日还有人因为’冲撞‘了三殿下,直接被乱棍打死了。
这三皇子殿下,自从被陛下囚。禁在府邸之后,眼神是越发的阴鸷了,脾气也更加暴躁易怒了。
所以现在,晏云耀发火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都只能偷摸躲着,等他气消了,他们才敢过去收拾残局。
他那些个幕僚更是。
他们这些幕僚,或多或少,是因为他们原本身上就有些问题,无法通过正常的科举途径,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于是便只能去这些权贵府邸做个门客幕僚。
有的人是心甘情愿跟着晏云耀的,但有的人,却和当初的祁秋年一样,是被晏云耀那表面的贤德所蒙蔽的。
如今,有不少人就知晓自己上了贼船,可是后悔也晚了。
他们是晏云耀的幕僚,自然是希望晏云耀可以登上帝位的,那他们这些在背后出谋划策的幕僚,也总有一份从龙之功,日后也能有几分造化。
可若是不能登上帝位,只要能赢得帝王的喜爱,晏云耀也能被封一块不错的封地,他们这些幕僚,跟随王爷前往封地,协同打理封地,也算是一个小国了。
当然了,这是退而求其次的想法。
谁不想自己身上多一个从龙之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