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片刻,联想最近的事情,他得出了结论。
半晌,傅正卿直接跪了下了,“老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老皇帝叹息,“起来说话吧。”
他也能理解傅正卿的顾虑和担忧。
其实傅正卿拿到数据的时间也没过去多久,毕竟要在这个时代做这么一场调查,还得是暗中调查,花费的人力物力先不说,只说花费的时间就不会短。
祁秋年是来京城的第一年冬天,才无意间跟晏云澈和战止戈聊起过这个关于近亲结婚的话题,之后晏云澈和战止戈派人着手暗中调查,也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
傅正卿也是前段时间才收到,当时便万分震惊。
至于为什么没有直接报上来,确实有他人所想的那些原因,但也因为前段时间琐事,确实是太多了。
不是无暇分心顾及,是实在是不能在一场混乱中再丢一颗天雷,否则,这朝堂上便无法安宁了。
总要一件事情一件事情的慢慢来处理,于是他便暂时将事情按捺下去了。
可没想到,陛下还是先一步知晓了。
今天是战止戈的成婚的日子,思及战国公府还有未嫁的姑娘,还有刚还俗的佛子,傅正卿这个聪明人,稍微一想就知道当时的情况如何了。
“正卿,这里没有外人。”老皇帝有些沧桑。
如果按照往常的情况,他今天得昏一场了,至少也要来个怒火攻心,可这身子骨居然半点问题都没有。
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知晓,他离开国公府的时候,祁秋年又趁机给他输送了一把异能。
因为这次祁秋年离开的时间会比较长,所以今天输送的异能比较多。
还是老话,陛下没有外伤,没有大病,祁秋年的异能只起一个温养的作用,输送过去,陛下也感觉不到什么,顶多是感觉身体舒畅。
反正也找不到原因,最多归结于最近食补的汤药不错。
老皇帝继续说,“此事,你要如何看待?”
傅正卿叹息,“此事,恐怕只有公之于众了,勒令禁止近亲通婚。”
其实不光是表哥表妹,三代内的旁系血亲,都是属于近亲结婚,这些事情,当初战止戈也跟他交代清楚了。
老皇帝还是有些犹豫,“若是公布,梓潼又当如何?”
这天底下,对女子不公,他心里是清楚的,因而他有贤后,也爱重于她,自然能体恤女子的不易。
从前,祁秋年张扬地要提高女性地位,要开女性学堂,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也都是看在自家皇后的脸面上。
在这个节骨眼上,公布从此都不可亲上加亲,他这个帝王的颜面先不说,民间的传言恐怕会不利于皇后。
傅正卿:“便是为了颜面,就不顾大晋儿女的婚嫁了吗?”
这天底下,还有多少待嫁的姑娘是即将要嫁给自己的表哥?
除了表兄妹,他还见过舅舅娶侄女儿的,侄子娶小姨的。
既然表兄妹需要禁止,那这些就更应该禁止了。
大概是没有外人在,傅正卿与老皇帝也像是多年好友那般,没有太多的尊卑观念,所以傅正卿说的话也直接。
老皇帝也并不恼怒。
一君一臣,对坐品茶。
又是过了许久,老皇帝才缓缓开口。
“此事要如何公布?若是不写进律法,怕是还会有顽固不化的刁蛮百姓会执意亲上加亲。”
大晋的识字率不高,城镇里大概会好一些,可是有些村子里,一整个村子都未必能找出几个读书人。
没读过书,便是愚民,只要法律没禁止,他们就只相信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习俗与经验。
要说这近亲结婚容易生下畸形儿,如果不是真的事到临头,家里真实发生过的,怕是都很难相信。
毕竟也不是百分之百的概率。
再则,就如今天祁秋年说的那般,许多生出畸形儿的家庭,怕被人嚼舌根,早早的就将孩子给处理了,然后再对外宣称孩子夭折了。
这世道,夭折的孩子不知凡几,根本无法分辨是常规夭折,还是人为的。
所以类似于畸形儿的消息,根本不会传播得太远。
但如果写进律法,就如他和皇后那般已经成婚的,又该如何?
是允许亲上加亲的夫妻和离?还是不许和离,但允许男子再娶?
但不管和离与否,那些女子又怎么办?
男子是有劣根性的,包括老皇帝他自己,他虽然为他的爱情坚守过,努力过那么多年,可他依旧和别的女人生了这么多的孩子。
他也从不冠冕堂皇的说是那些妃子诱。惑了他。
问题就在他这个男人身上。
天底下大多男人如此。
即便是清廉雅正的傅正卿,也有一妻二妾。
这个问题,对如今的大晋来说,确实是太难了。
一君一臣,两个男人,还是愿意尊重女性的男人,一时之间都陷入了沉默。
但很快,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老皇帝很熟悉,“梓潼,你怎么过来了?”
皇后娘娘依旧打扮得素雅,“陛下,今天你匆匆回宫,面如寒霜,若非我去问了潇妃,您准备瞒着臣妾,到什么时候?”
“诶,梓潼,你先坐。”老皇帝赶紧将人拉过来,“莫要说气话,朕没打算要瞒着皇后,只说在想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想出办法了吗?”
老皇帝和傅正卿面面相觑,这是他们心爱亲爱的,皇后妹妹,从小就是宠着的,即便是老了,这宠字还是刻在了他们骨子里。
所以根本没办法对皇后说出重话。
老皇帝更甚,他自知自己违背了年少时的诺言,对不起他的皇后,平日里更是一句重话都不敢说,事事都顺着。
可今天,他们是真的想不到好的办法了。
一边要顾及传统家庭需要延续血脉的问题,一边又要顾及不能伤害那些身不由己的女子。
皇后娘娘叹息,“此事,陛下不若交给臣妾去办吧,臣妾贵为皇后,母仪天下,这些年吃斋念佛,却也没有替大晋的子民做过什么事情,临老了,总要求个安心的。”
老皇帝心底咯噔一声,抓住老妻的手,“梓潼,你打算如何处理?”
皇后眉目柔和了几分,“陛下也放心,臣妾自有妙计。”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如此自信狡黠的皇后,老皇帝突然有一种年轻了几十岁的感觉。
他差点儿都忘了,他的皇后,从前也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女。
在他刚登机的那两年,手里能用的人不太多,虽然后宫不得干政,但夫妻二人关上门,皇后也会给他的政事提一提意见。
也从来不会无的放矢,有时候提出来的意见,还会让他这个皇帝感觉到汗颜。
傅正卿也知晓,傅家的儿女,从来都没有蠢笨的,他的妹妹聪明,小时候请先生教书,先生都要遗憾妹妹是女儿身。
说妹妹如果是男儿身,六元及第的状元,也如探囊取物。
时间一晃,几十年都过去了,他们都老了。
他们三个人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了,君臣,夫妻,兄妹,关系交错复杂。
在此刻,却突然找到一种年轻时的那种感觉。
如果用祁秋年的话来说,就是’热血‘。
皇后娘娘既然笃定了自己有办法处理这件事情,老皇帝也就放心交给她了。
“若是有什么难办的事情,尽管告诉朕。”
“知晓了,夫君。”
这一声夫君,叫得老皇帝又是心潮澎湃。
宫里勉强也算得上是一片和乐。
战国公府,热闹的婚宴还在继续。
祁秋年也重新投入了自己作为战止戈兄弟的责任里,给战止戈挡酒,与那些武将切磋。
只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多少还是有点儿影响到祁秋年的心态了。
这酒,是喝个不停。
晏云澈劝不住,只能跟着他一起喝,准确来说,是陪着祁秋年一起给战止戈挡酒。
这不算是他第一次破酒戒了,还俗之后,他陪祁秋年喝过一些口味清淡的果酒,每次都浅尝辄止,并没有什么排斥的感觉。
和习惯了,甚至也能品出其中的奥妙。
但今天战国公要招待不少武将,准备的都是烈酒,晏云澈一入口,便觉得喉咙都要烧起来了。
祁秋年晕乎乎,“阿澈,你不会喝就别喝了。”
战止戈酒量好,但今天人太多,他也有点儿上头了,先去没注意到大外甥也来挡酒了,听见祁秋年的话,他才反应过来。
连忙拦住了那些热情的武将们,武将们可不拘小节,喝酒不像文人那般含蓄。
难得见到还俗佛子喝酒,他们顿时就来了兴趣,就差直接上坛子了。
结果晏云澈和祁秋年就被战止戈给拖走了。
“云澈本就不会喝酒,不用为我挡酒,祁兄也别喝了,反正今天也差不多了。”
战止戈吩咐了丫鬟,赶紧送醒酒汤过来。
醒酒汤,厨房是一直准备着的,战止戈看着两人,一人灌了一大碗才放心。
“那么明天还要赶路去外地,莫要喝了,时辰也不早了,早些回去歇下吧。”
祁秋年缓了一口气,“不是还得拍你们掀盖头,喝交杯酒的照片嘛,也不差这点时间了。”
战止戈看了一下时辰,到底是没有拒绝祁秋年的好意,“那你们就在此处休息。”
祁秋年点点头,等战止戈又出去了,他后知后觉,“小承安呢?怎么一下午都没怎么见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