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调嘛。
承安现在还小呢,物极必反。
下午,祁秋年和晏云澈一前一后地进了宫。
祁秋年这边,让四个人抬着大镜子,后面还有几个锦盒,里面装的都是一些玻璃小玩意儿。
“华公公,好久不见呀,最近可好?”
华公公亲自来接他,“小侯爷折煞老奴了,宫里一切都好。”
不愧是跟在皇帝身边的老人了,一字一句都是玄机。
祁秋年顺手送了一串玻璃手串和一面小折叠镜子过去,“这是给公公的小礼物,公公可不要嫌弃呀。”
华公公推拒了两下,还是收下了,脸上的笑容又真诚了几分,“就是许久不见小侯爷了,心里还怪念叨。”
祁秋年明白了,略微颔首,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宫人收点小礼物,都算是心照不宣的秘密了,无伤大雅,皇帝也不管这事儿,只要不是刻意拉拢或者套话。
还是御书房。
老皇帝在批奏折,听见脚步声,也没抬头,“免礼,先坐吧。”
祁秋年刚屈下去的膝盖立马就绷直了,他可是太不喜欢这跪来跪去的礼节了,皇帝金口玉言,他当然要借坡下驴咯。
回头就找地方坐下了。
伺候在御书房的小太监和小宫女们都噤若寒蝉,彼此交换眼神,这小侯爷是不是太不懂规矩了?
祁秋年注意到了,原本还算自在的动作也顿了一下,他是不是起太快了?是不是得做做样子?
华公公面不改色,微微朝祁秋年颔首示意,表示问题不大。
宫女适时送来了热茶。
祁秋年也不客气,“陛下这里的茶就是好喝。”
“华伴伴,去给爱卿拿一盒茶叶。”老皇帝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朱笔,“听说爱卿近日生意做得十分红火,今日怎么有空进宫来看朕了。”
祁秋年讪笑,“都是托陛下鸿福,臣的玻璃专卖店马上也要开业了,今日进宫,来看看陛下,也是给陛下您送礼来了。”
老皇帝脸上带着笑意,“这么久不进宫,还以为你把朕这个老皇帝给忘了呢。”
祁秋年冷汗涔涔,强行找借口,“陛下恕罪,前些日子属实是太忙了,一边要看顾生意,还要顾及城外的北方百姓,但臣时常都惦记着您呢。”
好在老皇帝也没真纠结一个年轻俊朗的臣子到底有没有记挂他。
没那嗜好。
“礼物呢?不是给朕送礼来了?”老皇帝从书案后走出来,“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也托祁秋年的福,今年冬天,宫里也多了不少的新鲜蔬菜,就是不知道今天又是什么稀奇的东西。
老皇帝有时候都在想,海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是比大晋更加繁荣富强?物产更加富饶?
可惜,大晋如今的航海技术有限,根本没办法抵达大洋彼岸。
也只能从祁秋年的口中窥探一二了。
还不等祁秋年说话,华公公就赶紧出了御书房,招呼底下的人把镜子给抬了进来。
镜框是黄花梨木的,刻纹很繁复,刻的是山海经里的神兽。
“陛下,您瞧,这镜子太清晰了。”华伴伴笑成花儿了,“老奴从没见过这样的镜子,这镜框也刻得真好。”
不说华公公这个跟在皇帝身边几十年的老太监,就说皇帝这也被镜子给惊讶到了。
祁秋年没有错过老皇帝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惊讶与喜悦,比第一次他送那套水晶红酒套装要喜欢得多。
他没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这老皇帝还是不识货呀,之前那一整套水晶红酒杯,在后世,也是大几千才能买一套,反而是这种镜子,网上200块钱就能买到质量很不错的了。
镜子是装了立架的,老皇帝站在镜子面前,左左右右地欣赏了一下自己的风姿,时不时还感慨这纤毫毕现的镜子。
过了好一会儿,老皇帝才叹息了一声,“老了呀,岁月不饶人呐。”
日日照铜镜,铜镜昏黄,看不清细节,都没发现自己居然这么多皱纹了,这玻璃镜实在是太清晰了。
虽然让他看到了自己的皱纹,但他还是欢喜的,当即就让人给他安置在了御书房里。
“还有些什么?”
祁秋年亲自打开锦盒,“有几面方便随身携带的小镜子,还有玻璃跳棋,几个把件玩物,镇纸,首饰,要有一个放大镜。”
老皇帝一一看过去,做工确实精美,也是从前没见过的款式。
“放大镜。”老皇帝拿在手里比划,“不错不错,日后看奏折,也能看清楚了。”
祁秋年想着,老皇帝可能是老花眼了,“陛下,改日臣再进宫给您测量一下眼睛的度数,就是看您是不是看东西要拿远一些才看得清?”
“是有这么一回事。”老皇帝说,“太医也来看了,人老了,大多数眼睛都有这毛病,怎么?爱卿这也有办法治好?”
祁秋年点点头,又摇头,“不是能治好,是通过眼镜,矫正视力,眼镜的原理同这放大镜类似,今日没送进来,也是臣不知陛下眼睛的具体情况,这眼镜还是需要订制比较好。”
老皇帝,“眼镜?”
“就是可以直接架在鼻梁上,不用一直用手拿着。”祁秋年大致解释了一下。
老皇帝听明白了,“那改日送来,也给朕测一测...你说的度数。”
祁秋年当然说好,“您再看看别的,要是有喜欢的,臣再给您送一些来。”
“这跳棋?”老皇帝还挺感兴趣了,每一方都有颜色不同的珠子,就是不知道该怎么玩儿。
祁秋年乖巧讲解,这跳棋,玩法简单,最多可以同时让六个人一起玩,把自己的棋子,根据跳棋的规矩,跳到对面的棋格里,就算赢了。
老皇帝也难得玩心大起,“来,华伴伴,爱卿,你们来陪朕玩两局。”
两个人也只能遵命,只不过祁秋年却突然注意到华公公有一瞬间的表情不自然。
他还没细想,但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这老皇帝居然还是个臭棋篓子,这么简单的跳棋,还能悔棋,小学生都没他这么能耍赖的。
“这不对,刚才这颗红珠子不是放这里的。”
“等一下,朕刚才手抖了,下错了。”
“华伴伴,你这一步棋,不该这么走啊。”
……
祁秋年:“……”
华公公:“……”
祁秋年暗中跟华公公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心照不宣,各自退让,让老皇帝连赢了三把,老皇帝这才放过他们。
“行了,朕就是过把瘾,把这跳棋给承安送过去吧,还挺有趣,小孩儿应该能喜欢。”
看得出来,老皇帝确实是宠爱晏承安,有好玩的都送过去,而且还是隔三岔五地就送。
也正因如此,其他皇子才没把晏承安当对手,因为一个帝王,是不会允许自己的继承人玩物丧志的。
现在很显然的,老皇帝只想把晏承安培养成一个闲散皇子,以后做个闲散王爷。
祁秋年想到今天和晏云澈的对话,心中也暗叹。
京城啊,繁华权利迷人眼,却也步步惊心,稍有不慎,那可能就落得个万劫不复的命运。
老皇帝又依次欣赏了一下别的东西,“都不错,听说爱卿还经营玻璃窗的定制?”
祁秋年闻弦歌而知雅意,但也苦了脸,这老皇帝该不会想让他把整个宫里的窗户都给换了吧?
先前给老皇帝修的暖棚都没给钱呢。
不过那暖棚的玻璃是他自己带来的,反正他也是零元购来的,没什么成本,送了就送了;但现在的玻璃可都是用真材实料,一点点造出来的,还有人工费也不便宜呢。
转而,他又突然良心发现了,建工厂的场地都还是老皇帝送的呢,豪华的府邸也是老皇帝赏赐的。
啧。
可真要给全皇宫换玻璃窗,他还是会感觉肉痛。
特别是开业在即,订制门窗的客户必然不会少,到时候都供给宫里了,客户那边怎么办?
老皇帝给他脑瓜子个爆栗,“朕像是不给钱的人?每年都有一笔款项用于宫中修缮。马上过年了,年后再动工吧。”
而且也不是整个皇宫都要换,主要的几座宫殿换了就差不多了。
其他的后妃,要换窗子,就只有自己掏腰包了。
祁秋年尴尬讪笑,没想到被老皇帝给看出来了,“臣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朕还不知道你,一分都不会少给你的。”
祁秋年脑瓜子滴溜溜地转,“那臣就先谢过陛下照顾生意了,臣给陛下打个折扣,保准给您安装妥当,还包售后,以后要是有什么问题,臣也给您换。”
“你啊你啊,朕瞧着你就来气。”老皇帝又给他一个脑瓜嘣,“脑子这么灵光,结果全想着那点铜臭气了。”
祁秋年见老皇帝也不是真的生他的气,也就放松下来了,“陛下,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这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事情,其实都可以用钱去解决,就比如说,这次赈灾。”
这话,后世的鸡汤呢。
老皇帝第一回 听这种言论,也颇为感慨,这可都是大实话呀,户部这几年收益都不算景气,再加上北方干旱两年,那赈灾钱粮都跟流水似的花出去。
他已经老了,不知道还有几年可以活,总不能留个空壳子给下一个皇帝吧。
倒是这次,往赈灾粮里加了麦麸米糠,粮食贪污的情况大致是没了,粮食也省了不少,而加了麦麸米糠,赈灾的粥都浓稠许多,到现在都没人来禀报有饿死人的情况发生。
想到这些,老皇帝看向祁秋年的目光都和蔼了不少。
“赈灾的事情,爱卿办得不错,想要什么赏赐?”
祁秋年顺口就说了,“没什么想要的,而且这次赈灾,臣其实没出什么力,布匹是王家布庄提供的,里面填充的棉花羊毛,也都是京城里的百姓捐献的,如果陛下非要赏赐,那就赏赐京城里的百姓吧。”
老皇帝点点头,颇为满意祁秋年不贪功的做派,他做了几十年的皇帝,看人还是很准的,面前这个他特封的县侯,确实对名利权利都不热衷。
入京都几个月了,也不见他和任何权贵走得近,哪怕是这赈灾有功,免费教全城的人用硝石制冰,不少权贵都对他另眼相看。
可依旧不见他与哪一家过多接触。
除了佛子之外,哦,对了,还有个战止戈。
战止戈那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性格看似沉稳,但内心也颇为跳脱,又因为和老七的关系,能和祁秋年合得来,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