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粮税

　　邢大伯家的地因着邢文两口子的吵闹比预计的晚了一天才收完，等邢家的地收完，好些人家的粮都晒好过了称交完粮税了。

　　裴玖跟邢小妹把前院打扫干净，邢阿娘跟卫青燕从柴房拿出草垫子铺在院子里，邢家父子三人把谷子搬出来，倒在草甸子上，裴玖跟卫青燕拿着谷耙那谷堆耙散。

　　搬完谷子，邢家父子三人去地里翻地了，等谷子晒好，又可以收花生了，得趁着现在把地翻了，收完花生就好施肥。

　　邢村长领着收税的衙役在村子里过秤收税，邢阿娘远远的就看到了：“玖哥儿，去地里喊你阿爹回来，收税的来了。”

　　卫青燕跟邢小妹把鸡蛋跟鸭蛋收捡了放到蛋篮子里，收拾了后院的鸡圈鸭圈，正要放鸭子去了，裴玖就跟着一起，去地里喊人。

　　“阿爹，收税的衙役来了，阿娘喊您回去。”裴玖走到田坝上朝田里喊。

　　邢阿爹放下了锄头：“好。”走到田坝上，用清水洗了洗脚上的泥巴，就往家里去了。

　　邢南回头看到裴玖没跟着邢阿爹回去，就站在田坝上望着这边，以为他有什么事，对邢东说：“大哥，我过去看看。”

　　邢东闻言回头看了一眼，见裴玖站在那笑呵呵：“去吧！”

　　“你怎么没跟阿爹一起回去？日头这么大，你不晒啊！”邢南走到裴玖面前。

　　裴玖眼睛亮晶晶的瞅着邢南，露出浅浅的酒窝：“不晒，我来的时候忘记带水了，出门时带的水还有吗？”

　　邢南也跟着露出了个笑：“还有，你快回家去吧！这秋老虎最晒人，别给你晒坏了，地明天就能翻完了。”

　　邢南满脸的汗，裴玖想给他擦擦，又不好意思：“帕子带了吗？擦擦汗，中午想吃什么？我回去做。”

　　“你做什么我都爱吃，快回去吧！”说着抬起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汗，没注意袖子上占了泥土，这一擦就成了大花猫。

　　裴玖忍不住笑出了声，眼睛弯成了月牙，露出两排大白牙，两个酒窝陷在两边脸颊，邢南被这个笑容晃了神，愣愣的看着裴玖。

　　裴玖笑了一会，从怀里掏出帕子，捧着邢南得脸，给他擦拭干净：“大花猫。”

　　邢南没反应过来大花猫的意思，看到帕子上的泥土，邢南抬起胳膊看了看袖子，这才反应过来，笑着：“你喜欢大花猫吗？”

　　这回裴玖愣了，收回手，耳根发烫，垂着头，不敢看邢南，邢南见他这个模样就像逗逗他:“嗯？”

　　“喜欢”声音很小，却随着风声传进邢南耳朵里，也传进了邢南的心里，邢南顿了一下，笑着：“我也喜欢。”

　　“我回家了。”说完裴玖转身就跑。

　　邢南怕他摔倒，大声说：“你慢着点，看着路。”

　　直到看不到背影，邢南才回到地里继续翻地，脸上还带着笑着。

　　“你说什么了？玖哥儿怎么跑那么快？”邢东瞅了弟弟一眼。

　　邢南笑：“没说什么。”语气里透露着欢快。

　　邢东看着笑的这个傻样也乐了：“玖哥儿跟你说什么好事了？笑的这么开心？”

　　邢南不答话，翻地的速度快了一倍，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邢东看他没一会就到自己前头去了，也卯着劲，可不能输给自己弟弟，两兄弟跟孩子一样开始较劲，都不用明天一天了，看势头，今天就能把地翻完。

　　裴玖闷头跑回家，站在院门口喘气，邢阿娘跟邢阿爹已经把粮税都交了，看到裴玖站在院门口满脸通红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出什么事了？怎么跑这么急？”

　　裴玖缓了口气，颤着音：“没事，回来做饭。”一句“我也喜欢”裴玖不知道邢南的意思是他也喜欢大花猫还是喜欢...但他的心泛起涟漪，一点也平静不下来。

　　说完不等邢阿娘再过问，就跑进厨房里了，邢阿娘笑着摇了摇头：“这孩子，挺好，胆子也大了些，他阿爹咱们把谷子收了把！都晒的差不多了，明天去磨些新米，买两斤肉，丰收了，咱们吃顿好的。”

　　裴玖在厨房煮上了粥，放上蒸屉蒸上馒头，在灶口加了几根大柴，慢慢熬煮着就成，做了会活，心里也平静了下来，到院子里跟邢阿娘一起抬谷子，想到前面没搭理邢阿娘，怕她生气，懦懦的说：“阿娘，我刚刚、刚刚不是故意的。”

　　邢阿娘哪能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笑着：“没事，阿娘就是看你跑的急，以为有什么事呢！”

　　见邢阿娘脸上没有不满，语气也轻快，裴玖也露出了两个酒窝。

　　“阿娘，我们回来了。”还不见人影就听到邢小妹的声音。

　　裴玖跟邢阿娘抬着一箩筐谷子倒进谷箱里，有钱人建有谷仓，农家人没那么多粮食，多用谷箱来存储粮食，邢家的谷箱很大，能放一千多斤粮食。

　　邢阿爹搬了最后一筐谷子倒进去，邢小妹跑了近来：“阿爹，我看看有多少粮食。”邢小妹只有九岁，个头也不高，踮起脚才比谷箱高半个头。

　　邢阿爹一把抱起邢小妹，语气温和：“小妹看，有很多粮食，够小妹吃的饱饱的。”

　　裴玖看着眼前的父女，有些鼻酸，裴大伟虽没怎么打骂过他，却也从没有正眼瞧过他，卫青燕把鸭子赶倒后院鸭圈，也来谷箱瞅了一眼笑着：“哎呀！今年真的是丰收呀！玖哥儿，你看，比去年多了该有二三百斤。”

　　“嗯”不去想以前的事的，现在就过的很好，裴玖露出酒窝应了一声。

　　“哥么，我去做菜，粥跟馒头应该好了，大哥他们也差不多要回来了。”

　　卫青燕跟着他一起去了厨房，邢阿娘在院子里拾掇谷壳：“玖哥儿，中午煎鸡蛋，一人一个啊！”

　　“阿娘，知道啦！”裴玖应着邢阿娘又问卫青燕：“哥么炒个辣炒豆角，还有块豆腐用酸菜闷了可以不？”

　　卫青燕笑着：“可以啊！玖哥儿手艺是越来越好了，上回做的酸菜闷豆腐香的我多吃了半碗饭呢！”说着捞了把酸菜出，拿了把豆角跟辣椒洗。

　　裴玖从鸡蛋篮子里拿了七个蛋，邢小妹自动做到小板凳上开始烧火，锅热了，裴玖往锅里倒多些油，这样鸡蛋煎的香，剩下的油就用来炒豆角，农忙这段时间大多是裴玖领着邢小妹做饭，裴玖也是有做菜天分的，越做越香，现在家里煮饭这活就都留给他了。

　　煎好了鸡蛋，盛在盘子里用碗扣着，锅里油还够，卫青燕把菜都切好了，裴玖抓了几个干辣椒跟蒜姜往锅里一放，热油滋滋冒响，呛出香味后把豆角倒进锅里翻炒，等豆角断了青色加入清水加盐跟酱油，盖上锅盖闷一会，豆角要闷的软烂才香，闷的差不多了，放进切好的红青椒翻炒断生，盛出来一盆。

　　用清水洗了锅，冷锅放油，再把切好的豆腐块煎的两面金黄后盛出备用，锅里还有油，裴玖放了一把干辣椒跟姜蒜还有干花椒，炒出香味后把切好的酸菜放进去翻炒，超不多加清水，加盐跟酱油等水开了把豆腐放进。

　　“好香啊！”兄弟二人进院子放下锄头，邢东手也不洗了，癫癫的走到厨房，看到裴玖正往锅里下煎的两面焦黄的豆腐：“玖哥儿手艺是越来越好了，我老远就闻到香味了。”

　　裴玖被夸的羞涩一笑，卫青燕推着邢东往外走：“你着一身的泥就往厨房蹭，等会饭菜里都是泥，赶紧洗洗去。”

　　邢东嘿嘿的傻笑，由着卫青燕推着他舀水洗手洗脚。

　　水开了，裴玖把酸菜闷豆腐盛了出来，从菜篮子抓了几根葱：“小妹别烧了，把菜端出去吃饭了。”把葱用旁边木盆里的水洗了洗，切碎撒在酸菜闷豆腐上。

　　邢阿娘进来盛了稀粥跟馒头，裴玖端着一盆酸菜焖豆腐，一家人落座，裴玖盛粥一人一碗，馒头就放桌子上要吃就拿，邢阿娘把煎好的鸡蛋一人分一个，邢小妹捧着碗，夹了一块豆腐塞嘴里：“好好吃，三哥么做菜真香。”

　　邢阿娘笑着：“是啊！玖哥儿有厨艺天分，才做几天，这菜就越来越香了。”

　　卫青燕：“可不是，吃过玖哥儿做的饭菜，现在我自己做的自己都不爱了了哈哈哈。”

　　邢东跟邢南上午卯着劲翻地，这会又累又饿，邢东吃的脸都要埋进碗里头了还要搭话：“就是，真香。”

　　卫青燕嗔笑他：“香的你头都抬不起来了是吧！”

　　没有什么比干完活回家就能吃上热气腾腾、香喷喷的饭菜来的舒坦，邢南抬头夹了一块金黄软嫩的豆腐，一口塞进嘴里，眼神带着笑意看的裴玖有些脸红，不由的又想到了那句“我也喜欢”。

第二十三章 酸辣猪肝

　　“邢二家的这是去哪呀？”聚集在村中心聊天纳鞋的金婶子瞧着邢阿娘挎着篮子往不由的问了一句。

　　邢阿娘停下脚步笑呵呵：“去村口买两斤肉，这不农忙完了，大丰收，也给家里人吃顿好的。”

　　“是这个理，今年的谷子长的真好啊！老天爷保佑！”夏阿么双手合十拜了拜，笑的眼角一层叠一层。

　　金婶子放下手里的小篮子：“家里小子昨晚上就惦记了吃口肉，邢二家的我跟你一道去。”小篮子里装着针线鞋面，等买了肉顺路再给带回去，放着也没人会拿走，竹溪村的村民风气还是很好的。

　　邢阿娘挽着金婶子的胳膊：“走了，空了再来唠嗑。”

　　这会不算早了，村口的卖肉的李家摊子上剩了些骨头下水跟瘦肉，肥肉都没有了，村民收了谷子，换了银子，这个时节正是肉铺生意好的时候，肥肉被早早过来的人买走了。

　　金婶子看了看摊子上的肉：“怎么肥肉都卖完了？这也太瘦了，一点油水都没有。”

　　“算了，李屠夫，给我称两斤瘦肉，三根排骨。”邢阿娘也是想买肥肉的，没有就算了，买些骨头瘦肉可以，瞅着下水新鲜，想起上回裴玖用酸辣椒炒猪肝，酸辣鲜香指着猪肝问：“这下水怎么卖呀？”

　　李屠夫麻利的切好了肉跟排骨，用草绳绑好：“下水十文一斤，要不要来点？”

　　“怎么还买下水？煮起来味道又腥又臭的，给我也切两斤瘦肉。”农户都不爱买下水，买回家煮了味道又腥又臭的，除了实在穷的没办法的会买些下水增添个荤腥，大部分时候屠户卖不出去，都是剁碎了喂牲畜，见邢阿娘问下水怎么卖，金婶子有些不解。

　　邢阿娘笑着：“给我再切一斤猪肝，金婶子我跟你说呀！上回我家玖哥儿用酸辣椒炒的猪肝酸辣鲜香，味道可好了，这不，一看到下水我就馋了。”

　　金婶子不信，这下水的味道能好到哪里去，笑着没吭声，心里估摸着是因为邢南治伤花了太多钱财，家里穷得叮当响。

　　“金婶子两斤瘦肉六十文，拿好呢！”李屠夫拿着草绳把肉递给金婶子，又麻利得切了一斤猪肝草绳绑好：“邢嫂子，两斤瘦肉六十文，排骨三斤四两就算你三斤了也是六十文，下水一斤十文，一起一百三十文。”

　　金婶子跟邢阿娘数好铜板给了李屠夫，搭着话往回走。

　　邢小妹记着邢阿娘说今日要去买肉，赶着鸭子早早的就回来家，在院子门口张望了好一会，邢东忍不住揪着她的小辫子逗她，邢小妹被他逗的生气了，两边脸颊鼓起来：“大哥么，你看大哥，又揪我辫子。”

　　卫青燕在院子里撑了竹竿晾衣服，听到邢小妹的抱怨，手里拿着湿衣服走到院门口“啪”的一声，打在了邢东揪辫子的手上：“你手欠啊！小妹头发都要被你揪秃了，手欠就去劈柴。”

　　被夫郎打了，邢东也不恼怒笑呵呵的去院子里劈柴了，邢小妹见他被打了，笑开了花：“大哥活该，让你总揪我头发，哼！”有人给她出头了，小模样骄傲的很。

　　转头就看到了提着篮子回来的邢阿娘，邢小妹赶忙迎了上去：“阿娘你回来啦！”眼睛直往篮子里瞅。

　　邢阿娘看的好笑，把篮子往她面前递过去：“你拎着吧！这个馋样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的。”

　　见篮子里有猪肝，邢小妹高兴的朝院子里跑去：“三哥么，阿娘买了肉还有猪肝，猪肝还跟上次一样吃行不？”

　　“嗯。”放下手里的针线，裴玖站起来接过篮子往厨房里去，邢小妹就在后头跟着：“三哥么，我给你洗菜烧火，嘿嘿！”

　　“玖哥儿，排骨留着给明天炖萝卜，猪肝炒了，肉剁了做丸子。”邢阿娘挽了袖子进厨房，舀了一盆清水。裴玖把篮子里的肉跟骨头下水都放到清水里：“知道了阿娘，炒个土豆丝，再拌个野菜。”

　　洗好的肉放到了砧板上，邢阿娘开始剁肉：“哪来的野菜？这个季节都老了。”

　　烧着火的邢小妹欢乐的说：“我跟三哥么放鸭子的时候挖的，挑了好久，才有这么一点还能吃的。”

　　邢阿娘笑着“哟！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嘿嘿，不辛苦。”

　　外头太阳还大，家家户户的屋顶都炊烟渺渺，刮起的风已经开始带着寒意，没多久就要入冬了，邢南跟邢阿爹把花生都收了，两人各挑着一大担花生迎着随风的炊烟回了家。

　　把花生放到院子角落里，卫青燕舀了水给两人洗手，院子里三口水缸都没水了：“东子，你去担水，水缸都空了。”

　　“我去吧！”邢南洗好手随意的甩了两下。

　　卫青燕笑着：“你们兄弟两一块去，担了水就能吃饭了。”

　　排骨洗净用姜丝腌制放在一边，早上邢东跟卫青燕用石磨磨了五十斤新米，这会煮出来的饭米香四溢，满满一大锅，裴玖用清水泡了一会猪肝，把血水都泡了出来，切成片，又用姜丝跟花椒腌制去腥。

　　卫青燕给邢阿爹倒了碗水就过去了厨房：“阿娘，你歇会我来剁。”

　　放下刀，邢阿娘活动了一下手腕笑着：“差不多了，剁个肉用不着两个人。”

　　裴玖切了些葱姜末，锅里的水烧开了，农家人，除了过年，没人舍得用油来炸，邢阿娘装了半碗面粉：“燕哥儿舀碗水给我，玖哥儿你把葱姜末倒肉里面。”

　　裴玖不会做肉丸子，这会看的特别认真，邢阿娘先把葱姜末跟肉和匀，加了酱油盐跟香油，最有加面粉跟水搅拌到粘稠，用手捏出一个圆圆的肉丸子放到烧开的水里，卫青燕也上了手，裴玖学着邢阿娘跟卫青燕的样子，却老是捏不圆，捏了几个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卫青燕笑着：“做肉丸子简单，多做几回手熟了就好，我可是跟着阿娘学了两年才会的。”

　　捏好的肉丸子在水里翻滚，煮一会就熟了，肉丸子汤就好了，盛了满满两大碗，洗了锅，裴玖先把野菜过水煮熟，卫青燕把野菜放到冷水里，不烫手了就把水挤干用蒜末辣椒面凉拌，最后滴几滴香油。

　　土豆丝炒好，猪肝要大火炒才香，裴玖：“小妹，火烧大一点。”先炒香了姜蒜干辣椒花椒，然后下猪肝，翻炒到变色，放酸辣椒跟青椒，临出锅再放一把芹菜段，香的邢小妹直吞口水。

　　院子里的水缸都担满了水，邢南这一担挑进了厨房，他看到邢小妹咽口水的样子好笑的很，刚好猪肝出锅，香辣味扑鼻而来，他自己也咽了咽口水，肚子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