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么，给你吃糖，李婶婶家的糖，还是水果味的，可好吃了。”邢小妹颠颠的去了村口李屠夫家拜年，李吴氏本就喜欢长相活泼可爱的邢小妹，偷摸的给她口袋了塞了几块水果味的糖，这糖精贵的很，别的孩子都舍不得给。

　　裴玖接过邢小妹手里的糖，塞进嘴里，哇！真的是水果味的，裴玖圆溜溜的眼睛顿时睁的老大，惊叹道：“真的是水果味的，是苹果味的，真好吃。”

　　“是吧是吧！可好吃了。”邢小妹嘴里含着糖，笑了眼睛弯成了一条缝。

　　邢阿娘看着两个孩子可爱的模样，笑容满面，“端了菜去屋里，可以吃饭了。”

　　大年初一家家户户都不用做事，孩子们早早围着村子溜达了一圈，拜了年，中午回家吃了饭，又成群结队的凑到了一块玩耍。

　　大年初二，已婚的夫郎妇人要在这一天回娘家拜年，邢阿娘早早的准备好了糕点肉蛋，卫青燕娘家跟邢阿娘顺路，一大早几人带着邢小妹就出了门。

　　邢南跟裴玖留在家里看家，邢南担心小夫郎今天会乱想，毕竟阿娘跟大哥么都回娘家了，一早起来就直盯着人瞅，生怕小夫郎会难过。

　　俩人吃了午饭，窝在炕上，裴玖被瞅他盯着瞅了大半日，莫名其妙的，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啊！我...哥么跟阿娘都回娘家了，你、你想回去吗？”如果小夫郎想回去的话，他也可以带他回裴家看看的。

　　裴玖沉默了一会，“不回了，我..我、我跟裴家已经没关系了，这才是我的家。”

　　小夫郎脸色有些木然，看的邢南心口酸胀，将小夫郎搂进怀里，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无言的宽慰着他。

　　裴玖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好一会才抬头，笑着道：“我不难过，现在就很好，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邢阿娘跟邢阿爹带着邢小妹一进门就被纪外婆拉着进屋里烤火了，纪外婆搂着邢小妹，一个口一个心肝宝贝，邢阿娘上头有两个哥哥，早些年分了家，纪外婆跟着纪大舅一家住，纪二舅就住在隔壁，知道邢阿娘今天回娘家拜年，纪二舅一家也早早的过来了。

　　“东儿跟南儿都带着夫郎回娘家拜年了？”纪外婆搂着邢小妹问邢阿娘。

　　邢阿娘磕着瓜子，“是啊！阿娘，等天小子成亲那日他们都来帮忙。”裴玖的事纪家人了解的不多，只知道是娶了个夫郎冲喜，大过年的日子，邢阿娘也不愿意把这些腌臜事说来坏人心情。

　　“哎！好好好，你可要记得，初七早点来。”纪外婆摸了摸邢小妹的小脸蛋，笑的满脸褶皱。

　　“吃饭了，天儿，把厨房里的酒端屋里去，今天陪你姑父好好喝上几杯。”大舅母端着鸡汤进了屋子。

　　大舅母的娘家只有一个兄弟，就在一个村里，早上早早的就去拜了年，跟二舅么俩人进了厨房忙活，二舅么是独生子，阿爹阿娘去了以后家里没有亲近的亲戚，用不着回娘家拜年。

　　邢阿娘挽起袖子要去帮忙，二舅么笑道：“用不着你，你就好好坐着，大河去帮你大伯母端菜。”

　　纪大舅一儿一女，大女儿纪青嫁的到隔壁县，离得远，两三年才回来一趟，小儿子纪天今年十九岁了，去年年底下了聘，选了初七这个日子成亲。

　　二舅么生纪河时伤了身子，俩口子就这一个宝贝儿子，从小就皮实，最喜欢跟在两个表哥后头，今天见两个表哥没来，恹恹的挨着纪外婆坐着烤火，十四岁的小子，被自己阿么一喊，撅着个嘴蹬蹬蹬的跑厨房去了。

　　“这孩子，喊他做点事，嘴都要撅到天上去了。”二舅么放下手里的菜。

　　邢阿娘笑呵呵的说：“还是个孩子呢！一早就在门口等着了，没见着他两个表哥，这会不高兴了。”

　　“可不是，从小就爱跟在两个表哥后头晃悠。”大舅母笑呵呵的，“大河可乖了，也就是今天没见着两个表哥，闹闹性子。”

　　纪家兄弟俩是个能聊的，一大家子围坐在堂屋的大圆桌子，吃的喷香热闹，饶是邢阿爹这寡言的性子都被纪家兄弟俩给聊的多了许多话。

　　卫阿娘早早的杵在院子门口张望，一见到卫青燕俩口子，笑着迎了上去，慈爱的轻抚他圆乎乎的肚子，“快进屋烤火，这外头冷的很。”

　　“阿娘新年好！新的一年万事如意，阖家欢乐，平安健康。”邢东咧着嘴大声的说着喜庆话。

　　“阿娘新年好！”

　　“好好好，都好，都好，都要平安健康。”

　　卫大嫂早早去娘家拜了年就赶了回来，在厨房里忙活着，“燕哥儿、东子来了，新年好啊！”

　　“大哥大嫂新年好，阿爹新年好。”

　　“好好好，都好，快进屋里去暖和一些，里头点了火盆，快进去。”卫阿爹笑呵呵的说道。

　　“小叔叔新年好，小叔父新年好！”十岁的卫建江牵着五岁的卫韶华凑上来拜年。

　　邢东抱起卫韶华，“江儿新年好！华姐儿新年好！哟！我们华姐儿又长高了。”

　　卫韶华搂住邢东的脖颈，腼腆的笑着，卫建江拉着邢东的衣角，“小叔父，我也长高了，长了这么多呢！”扒拉着手指比划着。

　　卫青燕拿了两个红封，每个装了六十六文，给兄妹俩一人一个，“压岁钱，江儿跟华姐儿都要平安健康，开开心心的。”

　　“谢谢小叔叔。”卫建江接过红封乐的嘴都合不拢了。

　　卫韶华腼腆的笑着，小声说：“谢谢小叔叔。”

　　“就是个皮猴子，看看妹妹多乖，你看看你这一身的泥，又去哪里摸滚了？”卫大嫂拿了干果点心进来。

　　卫建江还在傻乐，“没去哪，跟妹妹在门口玩了一会，蹭到墙上的灰了，嘿嘿，阿娘你看，小叔叔给我们的压岁钱。”

　　红封包的厚实，卫大嫂道：“怎么包这么多？你们俩也是的，钱都要好好存着，再过几个月燕哥儿就要生了，到处都要用钱。”

　　“大嫂，给孩子的就收着吧！”邢东逗着卫韶华玩，他也想要个女儿，可惜哥儿只能生小汉子跟小哥儿。

　　卫阿娘乐呵道：“收着吧！快准备吃饭吧！可别饿着我外孙孙了。”

　　“菜马上就好了，燕哥儿你先吃些糕点垫垫。”卫大嫂说完转身去了厨房。

　　卫阿娘拉着卫青燕说着体己话，卫大哥进厨房去打下手了，邢东抱着卫韶华跟卫阿爹聊家里的近况。

　　在家的裴玖跟邢南，习惯了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的，今天家里就他们俩人，总觉得有些冷清，还好邢阿娘他们明天就都回来了。

　　“就咱们两个，还真是有些冷清。”邢南坐在炕上给小夫郎敲榛子。

　　裴玖给他绣了个新的荷包，“明天就回来了。”

　　“玖哥儿，咱们要个孩子吧！”邢南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裴玖顿时面颊赤红，这人真的是、真的是、青天白日的就这么轻浮，邢南说完也觉得这话有些怪怪的，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等出了节，我们去刘大夫那看看，你养好了身子我们要个孩子，就不会觉得冷清了。”

　　捏着手里的针，裴玖垂着头，轻声说：“好。”

第四十九章

　　翌日

　　裴玖跟邢南正在炕上吃着早饭, 捡着热了两个剩菜，煮了米粥，蒸了馒头。

　　“三哥哥, 三哥么，我们回来了。”邢小妹蹦跶着推开了堂屋的大门。

　　冷风贯入, 忽地这么一吹, 裴玖冷的缩了缩脖子, 赶紧下了炕, “阿爹阿娘呢？”

　　“在后头跟大伯么说话呢！”脱了鞋子，邢小妹爬炕上坐着，“还是家里暖和, 外婆家烧着火盆，脸都烤干巴了。”双手在脸上来回揉搓。

　　“我看你不是干巴了, 是脸没洗干净, 一会泥都搓出来了。”邢南把手里的小半个馒头塞进嘴里, 一口就给吃完了，伸着手就要去搓邢小妹的脸蛋。

　　邢小妹扭着身子去躲, “哎呀！你手好糙，别捏我脸, 都要捏破皮了。”

　　“就捏, 你皮厚实着, 没这么容易破。”邢南一手揪着邢小妹两条小胳膊，一手按在她脸蛋上揉搓。

　　“三哥么, 你快管管三哥哥。”邢小妹人小力气也小, 使着吃奶的力气都挣脱不了邢南, 炕下的裴玖求救。

　　裴玖笑着凑近，“脸都红了, 你力气大，别给小妹捏坏了，快松手。”

　　邢阿爹跟邢阿娘回来时刚好碰上邢大伯一家人，初二去了大伯么周英的娘家拜年，今天赶早回来，邢阿爹一家得去邢大伯家拜年。

　　几人聊了没几句，邢大伯一家子赶紧回去收拾，等他们上门拜年，一进堂屋，就瞅着兄妹俩在炕上闹腾，邢阿娘放下手中的东西，“阿爹阿娘，你们快管管三哥，脸都给我捏肿了。”邢小妹一见阿爹阿娘回来，赶紧告状。

　　邢南听了小夫郎的话准备松手了，邢小妹这么一告状，邢南还就不松了，反手开始揉捏她另一边脸蛋，嘿！这会对称了，两边脸蛋都红扑扑的，跟擦了胭脂似的。

　　邢阿爹放下篮子上了炕，朝邢南背上拍了一巴掌，“多大的人了还跟你妹妹闹。”

　　“阿爹阿娘，我去拿碗筷，正好吃早饭。”裴玖说着就要往厨房去。

　　邢南松开了邢小妹，她一溜钻到了邢阿爹身边，朝着邢南做鬼脸，邢阿娘打了她手一下，“今年都十岁了，还是个疯丫头样，玖哥儿不用拿了，你们吃吧！我们早上在在外婆家吃过了。”

　　“锅里有热粥，早上赶路，喝点热乎的暖暖。”裴玖转身去厨房拿碗筷盛粥。

　　邢南拿手指戳了戳邢小妹的脑门，下炕穿鞋给小夫郎帮忙去了。

　　厨房里，裴玖拿了碗筷正要盛粥，见邢南进来了，笑着说：“你把碗筷拿过去。”

　　“我来盛粥。”邢南从小夫郎手里拿过盛粥的大木勺，看着小夫郎纤细的手腕，忍不住捏了捏。

　　裴玖被他捏的红了脸，这人怎么越来越轻浮了，哪里还有以前的沉稳样子，拿了碗筷，赶紧出了厨房。

　　“阿娘，大哥跟大哥么今天不回来吗？”吃过早饭，裴玖跟着邢阿娘收拾给邢大伯家的年礼。

　　“要回的，早都说好了，今天要去你们大伯家拜年，可能是路上耽搁了，不着急，等他们回来，我们再去你们大伯家拜年。”邢阿娘清点给邢大伯家的年礼，一只鸡，两包点心，二十个鸡蛋，两斤肉，“差点把糖给忘了。”从柜子里拿出一包红糖，放到篮子里，又瞧了瞧，邢阿娘才放下心。

　　一家人都是闲不住的性子，在炕上坐着嗑了会瓜子花生，邢阿爹转悠到柴房拾掇柴火，邢阿娘跟裴玖缝补家里的旧衣服，邢小妹被拘着绣花样，今年都十岁了，一到九月过了生日，就十一岁了，没两年就要相看人家了，可不能再跟个小孩子一样成天疯玩。

　　邢南到后院去转了转，把沤肥堆翻了翻，盖好干草，点了干艾草熏了一圈，家里有孕夫，多收拾收拾，家里干干净净的人也舒服。

　　都快临近晌午了，邢东俩口子才到了家，大包小包的提着进了堂屋，“阿娘，我们回来了。”

　　邢阿娘赶紧下炕，“怎么现在才回来？路上耽搁了？你们再不回来，我们都准备先去你大伯家拜年了。”

　　“路上耽搁了，早上坐了牛车，到下溪村那段官道时碰到衙役抓捕犯人，路都给拦了，不让过，燕哥儿挺着个肚子，我也不敢带他走小路，等衙役抓了人，才放了行。”裴玖给俩人倒了热水，邢东接过热水，吹了吹，喝了一大口。

　　“没吓着吧？”邢阿娘担心的问。

　　卫青燕小口喝着水，笑道：“没呢！衙役就拦了路，我们老老实实的等着，衙役抓了人就放行了。”

　　“那就成。”瞧着卫青燕脸色正常，邢阿娘心里的担忧就散了。

　　等俩人歇了会脚，一家人提着年礼就去邢大伯家拜年了。

　　初三到邢大伯家拜了年，初四去了邢村长家拜年，初五本家人聚在祠堂吃了饭，初六邢阿爹带着邢南俩口子去了李大家送了年礼，李大算的上是邢南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他砍柴经过，及时喊了人，邢南才得到救治，怕是再晚上一会，人都要凉了。

　　李大家在竹溪村算穷的，李大是个孤儿，他媳妇是逃难过来的，家里五个孩子，大的才十二岁，小的才两岁，靠着家里几亩薄田勉强糊口，几个孩子都瘦瘦巴巴的，穿的衣服都打满了补丁。

　　“大兄弟，弟媳妇，我带着三儿俩口子来给你们拜年了，新年好啊！”邢阿爹提着年礼跟邢南还有裴玖站着李大家院子门口。

　　李大听到动静，赶忙把人迎了进堂屋里，李大媳妇端了瓜子花生，家里买不起糕点，倒了热水，李大媳妇抱着小儿子局促的笑着，怕怠慢了人。

　　把年礼放到桌子上，李大一看，这都是大礼，顿时有些无措，“邢二哥，你们来拜年，来就是了，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都拿回去，这礼也太贵重了。”

　　邢阿娘备的年礼贵重，一只鸡，一只鸭，五斤肉，二十个鸡蛋，四包点心，一斤红糖，二十斤粮食。

　　“说的什么话，你是三儿的救命恩人，不过是些肉蛋糕点罢了，收着吧！给孩子们分了吃。”邢阿爹佯装严肃。

　　李大俩口子都是老实本分的，家里几个孩子一个个都眼巴巴的看着桌子上的糕点肉蛋，俩口子瞧着瘦巴巴的孩子们，心里酸胀，但这礼实在是太贵重了，他们不敢收。

　　邢阿爹本就不是个会说话的，拉扯了几句，早知道就该让邢阿娘来的，邢阿爹眉头都皱了起来。

　　邢南笑着道：“李叔，你是我救命恩人，这年礼你就收下吧！还是说李叔觉得我邢三这条命还不如这些吃食贵重？”

　　李大嘴唇蠕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这、这...”

　　“别这啊那的了，收着就是了，以后我们两家多来往，都是互相帮衬。”邢阿爹说完招呼着邢南俩口子就要回家。

　　“邢二哥，你们吃了饭再走，都来拜年了，哪有不吃饭的道理？”邢家三人起身走道院子里，李大赶紧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