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么紧张。”方书雅笑道,“我听家里的阿姨说你这些天都在家里,怎么没出去玩?”
舒琬呆愣愣地看她:“……我可以一个人出去吗?”
“当然可以呀。”方书雅失笑,“现在媒体还不会来跟你,不用这么小心。”
舒琬说的肯定和方书雅不是一个意思,但他这些天也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少说少错。
他没有多问,只从方书雅的话里记住了一件事,他原来是可以自由出门的。
习惯性抿着的唇微微翘起,像只小猫咪,舒琬的脸上多了一抹光彩。
抛开其它因素影响,方书雅对舒琬这样漂亮的小男生很容易心生好感。
郁恒章十岁以前也是个又漂亮又可爱的小男孩,十岁以后婴儿肥消退,个头儿开始猛蹿,就和可爱一点儿也不沾边了。
这几日住在郁家,舒琬似乎胖了点儿,脸颊上有肉了,比第一次见面还要好看。方书雅越瞧舒琬温温柔柔的模样越喜欢,她有意了解舒琬,便叫了他下楼。
两个人聊了没一会儿,听说舒琬会做糕点,方书雅干脆直接拉他去了厨房。
看着方书雅拿出一堆不认识的材料,舒琬辨识了半晌,决定做莲子糕。这还真是出乎意料,方书雅拿出来的都是西式甜品的配料,那碗莲子是晚上阿姨熬莲子汤用的。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洗了莲子给舒琬打起下手。
手里有活儿干,两个人交流起来没那么尴尬了。方书雅问起舒琬在大学学的什么乐器,舒琬顿了顿,说:“我会弹琴。”
方书雅自然以为是钢琴,她笑道:“恒章的公寓里有钢琴,放在那儿一年弹不了两次,光摆着好看,等你住过去了正好可以用上。”
舒琬磕巴道:“……我还以为我就住在这里了。”
“那怎么行呢。”方书雅笑道,“只是让你暂时在这里住几天,正好能在婚礼前见一见爷爷……”
静了片刻,方书雅话音一转,说起了别的,舒琬却听出了她的话里有未尽之意。
舒琬剥着煮好的莲子,思索或许是爷爷不满意这门婚事……或者是不满意他这个人。
其实他很早就想过要去给爷爷见礼,第一次家庭医生说爷爷正在休息,不方便见面;第二次是来探望的客人刚走没一会儿,舒琬下楼,阿姨替他进去问了一声,爷爷说他累了,意思是不见。
舒琬便察觉出他可能不讨老爷子喜欢了。
原以为婆婆和爷爷都不喜欢他,郁恒章又根本不理他,舒琬都做好再一次被所有人当透明人孤立的准备了。结果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郁夫人对他的态度忽然变得很好。
他的心里不经又有了些希望。
能够在这样一个阳光正好的下午,和一位和善的长辈一起做甜甜的糕点,让舒琬想起了爹爹还活着的时候。
那是他最开心的日子。
这个下午,也是他自爹爹去世后再也没能体会过的宁静。
莲子糕香甜的气息从蒸锅里飘了出来,做好以后郁夫人先尝了一块。她眉眼一舒,赞赏地看向舒琬:“很好吃呀,你刚还说做得不好,太谦虚了。”
舒琬腼腆道:“合您的口味就好。”
“把那边的小碟子递过来,我拿两块儿去给爷爷尝尝。”
舒琬惊讶地看向方书雅,方书雅笑了笑:“爷爷下午的时候就说想吃点儿甜的,正好你会做,就不麻烦阿姨们了。”
舒琬料想方书雅是想帮他在郁启烽跟前儿露脸,他有些感激:“郁夫人……”
“其实一般别人叫我方女士,不过你和恒章马上就要结婚了,到时直接改口也可以。”方书雅把做好的莲子糕分出来了两份,“对了,等会儿恒章过来,让他也尝尝。”
舒琬又是一惊:“郁总要过来?”
“嗯,应该快到了。”
方书雅端着糕点去郁启烽房间,舒琬惴惴不安地坐在客厅里,既紧张莲子糕合不合爷爷的胃口,又忧虑等会儿见了郁恒章该说些什么。
没等方书雅出来,郁恒章先回来了。
外面飘了点儿小雨,司机打着伞送他进来,阿姨拿了毛巾过去给他擦打湿的轮椅。
雨季的潮湿扑进屋里,郁恒章脱了外套,偏头对阿姨道了声谢,气度一如既往的温雅。
“恒章,快来尝尝小琬今天下午做的莲子糕。”郁夫人正好出来,她招呼着郁恒章,轮椅行到舒琬身边时带来了一点儿细雨的潮气,舒琬猛地站起身。
郁恒章抬头看他。
这个角度不大尊敬,舒琬又赶紧坐下。
总之是肉眼可见的紧张。
郁恒章似是笑了一声,他没来得及擦手,找方书雅要了根小签子,插起一小块儿莲子糕放入口中。半晌,久到舒琬忍不住抬头看他,才扬了扬唇角道:“是很不错。”
他将签子放回盘中:“我先去看看爷爷。”
方书雅接话:“小琬也一起去吧。”
舒琬刚吐出去的一口气又提了回来。
跟在郁恒章身后,舒琬听到轮椅上的人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到的音量道:“别紧张,只是见一面。”
舒琬小声回他:“不紧张。”
被雨水浸润过的草木香环绕在身侧,舒琬真的没那么紧张了。
进了屋,舒琬发现这间当作病房用的卧室并不沉闷,保留了中式风格的窗户正开着,窗外是一片秀美的庭院景,细雨斜飘,幽静雅致。
郁老爷子架着副圆形的老花镜,正皱着眉细看手里的文件,听到开门声才抬起头。
郁恒章示意舒琬去关窗户,他操纵轮椅去了床边。
“爷爷。”
舒琬关好窗户也走到郁恒章身侧,站定后礼貌道:“爷爷好。”
郁启烽不似舒琬想象中的严厉不苟言笑,相反,他看起来慈眉善目,放下手中的文件,对舒琬笑了笑:“书雅出去我才开的窗户,你一进来又让这位小朋友给我关上。”
郁恒章道:“医生说了您不能着凉。”
“也得透透气嘛。”郁启烽笑呵呵地问舒琬,“书雅说那盘莲子糕是你做的?不错,很合我的口味。”
舒琬赧然地笑了笑。
郁启烽又问了舒琬几个问题,和方书雅下午聊的大差不差,舒琬提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好了,去吧,去陪你方阿姨说会儿话吧。”也不知道自己都回答了些什么,就听郁启烽语气和蔼地结束了对话,分毫听不出其它的态度。
舒琬下意识看向郁恒章,见郁恒章点了头,才又给郁老爷子行了个礼,独自走出卧室。
卧室门关上,郁启烽取下眼镜,叹了声气。他一改面对舒琬的和善,语重心沉地责备道:“你啊,真是乱来……”
第09章
舒琬频频望向郁启烽卧室的方向,等了很久,才再次听到轮椅的响动。
郁恒章见他还在客厅,面露诧异:“怎么没去吃饭?”
舒琬摇摇头:“在等您。郁夫人吃完先回楼上了。”
“等我干什么。”郁恒章笑道,“走吧,都这么晚了,不饿吗?”
“不饿的。”舒琬想问爷爷对他印象怎么样,犹豫一下,又怕郁恒章会给出不好的答案。
他们一同往餐厅去,舒琬还在纠结,郁恒章忽然道:“你过来的时候带正装了吗?”
舒琬放弃再复盘自己的表现,他回忆来郁家那天匆忙塞进箱子里的几件衣服,好像都算不上正式,不确定道:“……没有吧。”
“那明天让陈助理送过来一套。”郁恒章似是和郁启烽谈话太久有些累了,靠进轮椅里,一只手揉着太阳穴,“明天跟我去参加一个晚宴。”
舒琬应了一声,想起什么:“徐经纪让我找个时间去找他签合约。”
“徐经纪?”郁恒章记起来,“梁适给你找的那个经纪人?”
支着额头的手放下,郁恒章看了舒琬一眼:“你们加上好友了?”
“嗯……梁总说他和徐经纪都说好了,直接签就可以,还有剧组的合约,也一起签了。”舒琬事无巨细地向郁恒章汇报,“还有,我拿到了剧本,梁总给我的角色是一个琴师,他让我好好背台词,下个月就去剧组。”
舒琬做了很多功课,对现代拍摄技术有一定了解,可他看一些花絮视频,片场里会有很多人。他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想问问到时候郁恒章会不会陪着他。
郁恒章的关注点却好像在其它地方:“你经常和梁适聊天?”
舒琬从思绪里抽身,发现郁恒章正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神情看着他。他意识到自己因为对剧组的好奇,表现地对出门太过期待了。
雀跃的神色收敛,舒琬小心翼翼解释:“没有经常聊,只说了剧本的事。”
说完他又想,梁适主动来找他聊天,还告诉了他很多剧组的注意事项,而他给郁恒章发的消息,郁恒章连回都不回。
为什么这时候又好像很在意他和谁说过话似的。
舒琬垂下头:“聊过的内容都告诉您了,您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不和他说话了。”
郁恒章捉摸不定的表情又变得能看懂了,像是在无奈:“没有不让你和他说话。”
两个人到餐厅,阿姨端了一直温着的菜出来,郁恒章将一盘甜口的菜换到舒琬面前:“梁适这个人工作上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看人看戏的眼光很准,他说你适合那个角色,那你一定没问题。但在感情生活上,他荤素不忌,男女都可,看到长得好看的不调戏两句浑身不舒服,你不用太搭理他。”
舒琬乖乖点头:“以后剧本以外的消息,我不会再回复。”
“这么听话?”郁恒章似是感叹,他盯着舒琬看了一会儿,问,“你好像很怕我?”
舒琬搛菜的手一抖,他慢慢把手收回去,弱弱道:“……没有呀。”
郁恒章:“……”
他快要被气笑了:“我换一种问法,你很讨厌我?”
这次舒琬快速地摇了摇头,急道:“不讨厌!”
这句听着倒像是真的,就是着急摇头的样子有点儿像小狗。
“我还以为带你去做了次胃镜,就恨上我了。”郁恒章笑了一声,将舒琬掉的那一筷子菜搛回到他碗里,“原来不是吗?那能说说,你为什么拉黑我吗?”
郁恒章的态度称得上温蔼,舒琬却更害怕了,他用一种不知所措又慌张地表情看着郁恒章,疑惑道:“……什么是拉黑呀?”
郁恒章:“……”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陈助理,那天陪舒琬买完手机,陈助理回到公司说舒琬不对劲,故意装作不会用智能手机,让他帮忙装机。
郁恒章还笑他,既然看出不对劲,为什么还要任劳任怨帮舒琬做那些麻烦事。
陈助理答:“他那眼睛一看过来,我又觉得他不是装的了。”
郁恒章把这当成工作之余的笑话听,现在在饭桌上,他也像陈助理一样,对舒琬伸出手道:“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