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阳泽皱眉、不可置信,看起来要碎了。
其他人都七七八八地从他们身边路过。
秋珂稍稍顿了一下,本来打算看热闹,却又觉会被破碎的郁阳泽一剑戳死,遂追着殷凝月走了。走之前,还不忘顺手揣走了试图废话的廖承望,救他一条狗命。
陆陆续续,所有人都走回去了。
顾千秋顿了一下,跟上了大部队的末尾,也没别的解释,打算一走了之。
于是姓顾的心乱如麻,真的快速走了。
郁阳泽差点被一口气怄死。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顾千秋的背影,刚刚那个逃避拒绝的眼神,简直如世上最快的刀,将他捅得肝肠寸断、生不如死。
郁阳泽不能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称不上暴怒,但确实是所有情绪都如井喷爆发,上不来下不去的卡在胸口,让他恨不得就此一死了之!
这时,走在最后面的呼延献走了上来。
“怎么了?”呼延献居然还打趣他,“千秋不理你了么?”
郁阳泽回以要杀人的目光。
颜子行被扶着,露出一个诧异的眼神。
但不二庄的天机却见多识广、很有涵养,非但没有贸然开口询问任何问题,而且轻轻对呼延献颔首,自己慢慢地也回去了。
现在,皎洁又灰暗的月色之下,就剩他们两个人了,影子被拉得长长的。
郁阳泽心气翻涌,急促地呼吸了两下。
身后的伤也在顿时重现,然后,他呕出了一大口血来,打湿了胸前的衣襟,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在地。
呼延献立刻扶住他:“嗯?”
他是没想到郁阳泽居然这么脆弱,早知道就不逗了。
真出了什么个三长两短的,回头顾千秋不得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郁阳泽的膝盖着地,昏天暗地,很快咳嗽起来,吐的血之都止不住,间或还有碎末一起喷出来,非常可怕。
呼延献拽他,没拽起来,也只好蹲下了。
“我逗你玩的。”呼延献好心安慰他道,“你为什么不猜猜千秋为什么不理你?”
郁阳泽耳膜嗡嗡的,这一句话不远不近。
不过倒也让他迟钝的脑子转了一下。
为什么?
……为什么?
呼延献看了一眼郁阳泽的后背,很没距离感地伸手撩开衣服:“啧。你这伤……”
但郁阳泽忽然抓着呼延献的衣襟:“为什么?咳咳……为什么?”
呼延献无奈道:“因为他也喜欢你啊。”
这句话就像炸弹一样,从他的耳边炸进了身体,五脏六腑都开始颤抖,但因为太过激动,又开始不间断地咳嗽。
“别急别急。”呼延献像是哄小孩似的给他拍背顺气,“你忘了我是什么身份么?男女情爱,我还是能看准的。”
郁阳泽扭头看他:“……”
呼延献给他支了个招,然后笑吟吟地道:“之前你还可以犹豫,但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郁少侠,成败在此一举。”
巷道内。
顾千秋走着神跟所有人一起插科打诨。
一会儿琢磨琢磨郁阳泽为什么没跟上来。
一会儿又期待那小子别凑在他面前了。
殷凝月在路上问了几句明天的事,顾千秋答得也是心不在焉的——他不是说得太少,而是说得太多了,叭叭叭地一直说,就是答非所问的,一句都不在重点上。
殷凝月微微叹息,道:“你累了吧?”
所有人一哄而散掉,各自回去忧心自己明日的前程了,一时间静默下来。
秋珂跟着殷凝月走了,走之前看看顾千秋,摇摇头,装模做样地叹息。
顾千秋拳头紧了一下。
这矿道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顾千秋想着回之前那个睡觉的小屋,但又觉得有些不妥。
具体哪里不妥,他也心烦意乱。
顾大盟主长这么大、活了两辈子,从来没有如此心浮气躁的时候,偏偏不得要领,怒而锤了一下墙!
谁料他没有收住力气,“哐当”的一下,整面墙都被打他碎了,摇摇欲坠。
有人吓得抄着剑冲出来查看情况。
看见是顾千秋,又默默缩回去了,不触他的霉头。
顾千秋默默找个角落缩了,拍拍自己的脸,深呼吸,悲愤地谴责自己。
“顾千秋啊顾千秋,你怎么能如此禽兽?快冷静、冷静!”
但是他的脑中,郁阳泽的身影始终挥之不去,一开始是刚才月色下的眼眸,后面,则变成了日常中的点点滴滴,直到……最初的那一眼。
少年握着比自己还长的剑。
日光灿烂,剑芒寒凉。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顾千秋表情一片空白。
然后,崩溃地开始用头撞墙:
“怎么这么早?怎么能这么早?!姓顾的你还是不是人啊?!不行,不行,不能让事情就这么下去,对,一定要趁早……啊?谁?!”
顾千秋猛地回头,厉声呵斥,就发现蹲在他身后的颜子行。
顾千秋脸上有点挂不住:“……啧。你什么时候来的?”
颜子行脸色略有苍白,嘴角含着揶揄友好的笑意:“大概在‘怎么能如此禽兽’的时候就来了。”
顾千秋表情空白了一瞬间。
顾千秋下意识握住了轩辕的剑柄。
要不要杀人人灭口?
但颜子行一点都不害怕,还是挂着友善的笑意说:“为何?这感情见不得人么?”
顾千秋深吸一口气,意识到自己并不能真的杀了他,遂放开了手中剑,道:“这事很难跟你解释,说了你他娘的也不懂,快滚回去养伤吧!”
颜子行当然不走,执意要问:“为何?”
顾千秋死死盯着他,忽然思维神奇地发散出去:
他俩蹲在这里,好像两朵蘑菇。
顾千秋受不了地站起来,强调:“与你无关。再问一句,真锤你了。”
颜子行也跟着站起来,继而分外虚弱地咳嗽了起来,一副“就算你不碰我,我也要仙去了”的样子。
顾千秋觉得很难堪,只好更恼羞成怒。
“那边。滚。”
“……”颜子行浅浅笑了,“好吧。”
等他走远之后,顾千秋再度崩溃。
甚至恨不得就此杀出浮月城,生擒满上醉,铲除所有花蝶教的教众,然后将七个前任一波带走,最终任命郁阳泽为同悲盟主,他自己则重新睡回棺材里,与世长辞。
越想越心浮气躁。
顾千秋深吸一口气。
试图冷静。
娘的,冷静不下来。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了虚浮的脚步声。
顾千秋凌厉回头。
发现是郁阳泽。
居然是,郁阳泽!
不知怎么回事,顾千秋的小腿肚子就开始哆嗦,就很想要溜之大吉。
但最后。
他也没做出这么丢脸的事。
顾千秋面无表情的杵在原地,谁也不知道他心虚无比,看起来简直像是要将郁阳泽逐出师门、就地正法了。
郁阳泽脸色苍白,踉跄着走进来。
他没有扶墙,走得摇摇欲坠。
瞬间,顾千秋来不及想其他的,就着急忙慌地上去,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郁阳泽并不说话,甚至躲开了顾千秋。
随即,他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垂下头,却朗声道:
“请师父赐死!”
这几个字,掷地有声。
顾千秋心头颤抖,所有血气都涌了起来,直冲天灵盖,不由得也提高了音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