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顾千秋稍一用力,轻轻推了他一下,含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笑意,“听见了,听见了。”
郁阳泽:“……”
室内古怪的氛围迅速升温。
顾千秋有些不自在,又板起脸、收回手。
掌心的温度一下子失去,郁阳泽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的自嘲和失望,却又是预料之中。
之前未尽的话题在此时又浮出水面。
他们之间的窗户纸,似乎已经被烧成了余烬,都不需要再戳,一团灰罢了。
经历生死之后,原来还有更要命的事情。
古怪的、令人窒息的沉默蔓延。
顾千秋强行想让自己心硬些,但看见郁阳泽这副样子,是无论如何都强硬不起来。
良久,这姓顾的才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你、你要喝水么?”
郁阳泽从嗓子里“唔”了一声。
顾千秋亲历亲为,替他倒了杯水,又没太注意,杯子滚烫,“啪”的一下掉在地上。
郁阳泽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顾千秋立刻伸手按住他。
这个动作,搞得就很……不合时宜。
两人对视了一眼。
顾千秋心里尖叫了一声,差点就前言不搭后语,废了好大劲才压住舌头。
忽然,他手背上一凉。
是郁阳泽调动灵力,给他烫伤的手降温。
顾千秋一下子冒了点火——
你丫都快与世界告别了,还这么不惜命?!
但他尚未来得及出口,郁阳泽就抬起了眸子,静静地看着他。
顾千秋:“……”
郁阳泽喉咙动了一下,道:“顾……”
毫不夸张地说,顾千秋浑身都颤了一下。
这小兔崽子,从没直呼过他的名字。
今天、今天不会、不会要倒反天罡吧?!
顾千秋吓得语无伦次,落荒而逃。
一出门,就看见不远处,呼延献正抄着手、靠在一个廊柱下面,含笑揶揄地看着他。
顾千秋:“……”
顾千秋想了想,遂摆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喝问:“你在这儿干嘛?”
呼延献笑着挑眉:“不明显么?看热闹啊。”
他这副样子是真的美丽,三分狡黠。
但顾千秋不吃这一套。
顾盟主上前就要跟他动手。
呼延献后仰躲了一下,道:“做什么?恼羞成怒么?”
顾千秋道:“我当时就不该救你。”
呼延献笑吟吟地说:“口是心非。”
顾千秋放弃跟他沟通了,抬手驱赶:“去去去,哪里凉快,就上哪里呆着去。”
呼延献忽然就不说话了。
他看着稍远处某个地方,顾千秋忽然一顿:不会吧?
一回头,果然看见郁阳泽已经出了门。
似乎是追着他出来的样子。
只是扶着廊道栏杆走,追得很慢。
“哦?”呼延献看热闹不嫌事大。
顾千秋深呼吸了一下,回身看着郁阳泽,故意板起脸:“谁让你出来的?风这么大,也不怕给你吹跑了,回去躺着!”
但郁阳泽不为所动。
呼延献又“哦?”了一声,更来劲了。
顾千秋一脚踩在他的鞋面上,同时恼羞成怒地上前,伸手就薅郁阳泽的后领子,要把人直接给抓回去。
谁料,郁阳泽居然一躲,然后开始迎风咳血。
顾千秋吓得表情都维持不住了。
一时间,他继续动手也不是,就此罢休了也不好,愣在原地。
“……你到底想干嘛?”顾千秋问。
语气绝对算不上温和。
郁阳泽看着他,看着看着,就从面颊上滑下了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落在他的衣襟上,瞬间消失不见。
“……”顾千秋再也说不出一句重话了,只觉得是自己欠他的,“咱们进屋说。”
顾千秋上前扶住郁阳泽,往屋里走。
微微一侧头,廊下的位置,呼延献已经不见了——苍天保佑,希望他是死了。
问心生内只有顾千秋的房间。
这里的东西很简陋——确实也不能指望仇元琛是什么心细如发之人,他自己的房间也简陋得令人发指。
顾千秋想将郁阳泽摁回床上。
但小孩儿非常倔,就是不同意,跟他一使劲,顾千秋也不敢真搞他,只能败北。
顾千秋破罐破摔地:“你到底想干嘛?你说,你到底想干嘛?!”
郁阳泽不说话,就这么委屈地盯着他。
顾千秋生气:“说话啊,前几天可没见你是个哑巴!”
郁阳泽也破罐破摔了:“想你。喜欢你。爱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顾千秋吓得表情都快维持不住了。
顾千秋想给自己倒杯茶。
晃,晃,晃。
撒地上了。
蹲下,试图把水捡起来。
意识到自己很慌张、行为很弱智。
起身。
撞到桌子底下。
哐当。
桌子翻了。
试图把桌子扶起来。
力气太大,桌子碎成了三块。
举着一块木板。
丢下。
想要找个板凳坐着。
又撞翻了。
一切稀里哗啦的拆家行为只发生在十秒钟内。
顾千秋最终握着个板凳腿。
沉默地抬头看着郁阳泽。
姓顾的意识到自己这个“稳重师尊”的人设已经维持不住了。
顾千秋叹息一声,带着超脱的平静把板凳腿丢在地上,用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语气问: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郁阳泽的语气此时比任何时刻都坦诚,“硬要理由的话,我可以数出上百条。你要听么?”
他这边一坦然。
顾千秋反而更害羞了。
顾盟主坐到床上,顿了顿,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大概十多秒钟吧,才重新抬起头来。
“你、我……”顾千秋语塞,半晌才搬出了万能的借口,“我需要时间考虑。”
郁阳泽道:“好。”
“诶?”顾千秋不满地从床上坐起来。
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
不应该追着他,一定要个答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