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啸山林。都门“唰”地抽出留情剑。
“一起动手吧。”公仪濛飞速靠近,看着苗妆的眼睛说话,“就算我们是朋友,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她飞掠旋身的动作看起来跟那只白虎没有区别,野兽般的凶猛和专注,有一瞬间,连瞳孔都变成了一致的颜色。
一拳既出!
轰!
苗妆知道她力气大,本不应该直接硬接,但她还是一抬手腕,用鞭子的柄横着去挡了。
砰!
苗妆脚下划出去几十米,土地上留下长长的痕迹,一抬眸,两厢对视,她说道:“我也不会。”
随即,她另一只手虚空一抓,居然又抓出了根鞭子,手腕一抖,那鞭子直接朝公仪濛的后脑上抽来!
公仪濛不得不避,收了拳势,猛地一缩脖子、一偏头,那鞭子就顺着她的耳廓下面擦了过去。
虽然这鞭子看起来如流水落花,却沾皮肤就见血,刷拉一下,公仪濛从耳根到脑后擦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就差一点,她肯定就离世了。
公仪濛弯腰一躲,被鞭子追得满地乱窜,神色却不慌不忙,看起来颇有顾盟主“野猴下山”余韵,谁看了不得说一句是“真传”。
她左边遛一下、右边蹭一下,终于逮到了机会,凭着那鞭子从她手臂机关上抽过去,忍着疼,右手就是撼山一拳!
这一拳出来,苗妆就意识到公仪濛是真的没有留手了。
堪堪躲过那一拳,在苗妆鬓边发丝都被吹起来的瞬间,身后一座山峰的顶被打得粉碎,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像是下雨一样,啪啪啪。
侧目一看,那条拳痕上的所有桃树和飞花都被夷平,包括靠上来的两三个合欢宗弟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现在已经死透了。
苗妆表情微微一变。
却见下一秒,公仪濛飞身上前,一手如铁钳般钳住了她的手腕——
却不是为了卸掉她的武器,也没有趁机攻击她的假肢,而是快速将袖子往上一撸,看了一眼。
苗妆反应过来,另一只手即刻扬鞭。
公仪濛狼狈地贴地滚走,又快速起身,一道凌厉的鞭气抽在她的脚边,她又“哎呀”一声跳开,蹿出去了好远。
再一看,公仪濛表情有些奇怪。
这姑娘身上的杀气瞬间少了很多,表情古怪、似乎还有些想笑,但忍住了。
苗妆问道:“怎么了?”
“难不成花蝶教有什么新的掩盖纹样的方法么?”公仪濛一边琢磨,一边问道,“你的蝴蝶呢?”
苗妆没听懂:“什么蝴蝶?什么花蝶教?”
这反应不像作假。
因为这姐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人,她如果真是,她不会遮掩。
另一边,都门一剑震开扑上来的白虎。
那几百斤的猛兽有着世上最灵巧的关节,力气又大得惊人,还不怕死、不怕痛,一时之间还真没处理下来。
不过都门也不是好招惹的,周旋了半晌,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只是眉目间有些烦意。
白虎踩着一块石头扭身,势要再扑,之间留情剑意一凌,这次是杀意满满。
公仪濛一抬手,白虎凌空变作一枚铜钱,直扑向都门的眉心,快如闪电。
都门竖剑在身前,手腕一转,剑锋向外,就要将那铜钱从中截成两半。
却不妨身侧忽然有另一只“野兽”扑来,却不是偷袭,而是猛地将他的袖子扯烂了。
都门:“!”
这人居然还是个登徒女浪子!
铜钱半空化作流星飞走,免了破碎,被公仪濛接在掌心。
都门恼羞成怒,回手就是一剑下劈!
公仪濛又是一阵狼狈逃窜。
但都门可跟她没什么交情,打人就是要照死里打的,第一剑劈歪了,瞬息之间第二剑就杀到了公仪濛的头顶。
公仪濛像尾巴着火的兔子,又蹿了几步,同时故意大喊道:“林暗惊风!你怎么会这一剑?!”
说实话,这丫头是练拳的,对剑法一窍不通,连是哪门哪派的剑法都看不出来,更别说能直接说出这剑式的名字了。
她这一嗓子喊出来,完全是因为和顾千秋的提前通气——
姓顾的写了长信,把曾经对都门的一点点“恩情”都写得清清楚楚,请他们此行务必将这帐要回来。
都门听到这剑名,瞬间就收了手。
当初顾千秋教他的千秋同悲七十二剑式,“林暗惊风”是其中没现过世的一剑。
而且此事只有他们互相知道。
公仪濛终于得喘口气,扭头就问:“你的蝴蝶呢?你们合欢宗,到底……”
就见都门忽然脸色一变。
这可跟苗妆的反应完全不一样。
就算是公仪濛这个初出江湖、还清澈愚蠢的,也能看出都门必然知道其中内情。
苗妆走到都门身侧,皱眉:“都大人?什么蝴蝶?什么花蝶教?”
公仪濛抢话道:“你当真不知道?”
苗妆则看向都门,深深蹙着眉:“都大人……”
公仪濛想起最后一次见到苗妆的情形──
她被俞霓掐在手中,被俞霓问了一句“妆儿,你愿不愿意为了我去死?”,然后她的回答是:“……我愿意。”
似乎后来两人就消失了,她后面没见到满上醉……也许是真的。
那么俞霓会瞒着她吗?都门又知道多少?
公仪濛垂在身侧的拳头一紧,若没有蝴蝶,那她就下不了手了。
第172章
合欢宗内,一条天水河横流,水面上没有被花瓣盖住的地方都反射着粼粼的阳光,几近刺眼。
荼蘼花和桃树正在争艳,盛开又凋零、凋零又盛开,满地残红。
俞霓和呼延献还是维持着那个不近不远的距离,一人身穿天霞蓝粉色的外衫,一人则是堪称无情的艳红,两人静默地站着。
呼延献伸手接住一朵桃花。
“不会吧,孩子,你以为就凭这些人……就可以拦住我么?”
俞霓也从地上折了一支荼蘼花。
“当然不是了,呼延宗主。”
只见周围的合欢宗弟子们都走了上来,静步悄声围拢,手中拿着各式的法器——多是缘灭楼黄泉宴上八种神器的仿照。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们全都目光呆滞。
呼延献抬眼,看见他们的手背上全是翩翩的蝴蝶,只好道:“你倒也舍得。若让顾千秋知道,他会不会更加恨你?还是说,你已经是虱子多了不怕咬,也不介意他更恨你一点?”
谁料俞霓摇了摇头:“不是我,这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呼延宗主,其实世界上没有人会选择放弃成为更有权势、更有力量、更有勇气的人。不是么?”
呼延献反问:“尽管这是一条歧途?”
俞霓平静道:“尚未走到尽头,谁又敢断定这是一条歧途?或者说,尽管这是一条通天的歧途,有无数人都会死在路上,你也不能不让他们去尝试吧?”
呼延献用怜悯的语气说:“随便你,当然随便你。合欢宗也好,花蝶教也罢,世间众生大多愚昧蠢笨,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呼延献随便甩手,将桃花丢在地上,轻蔑而又讽刺地继续说:“他们愿意死在一条歧途上,我和千秋只会选择成全他们。”
“成全?”俞霓慢慢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讽刺地提起嘴角,“你和千秋?”
呼延献一针见血:“吃醋了。”
俞霓:“……是啊,是啊,我好酸啊,呼延宗主,为什么你就能和千秋在一起?同样都是见不得人的合欢宗,他为什么喜欢你?”
那在戳人肺管子这件事上,呼延献可是手到擒来的,闻言并不生气,而是用轻飘飘的语气说:“他曾经也很喜欢你。”
这话一出,当真是不能善了了。
一霎时,山林间所有的桃花开得最艳,那种浓重的花香几乎能让人窒息。
同时,俞霓亲自飞身上前,一掌推出!
漫天飞红的花雨之中,只有两簇金色锋芒如猫,透着俞霓的眼睛,推掌如横绝天地,裹挟着那些风和花,直取呼延献的颈间!
呼延献猛地闪避,抬手居然也是一模一样的招式,一抬眼睛,却见其中荼蘼花开正艳,和金色的光在半空中炸开,势均力敌。
那周围的合欢宗弟子们不顾生死,提着武器,直接往上一闯。
却不知怎么,周围忽就起了漫天的大雾。
呼延献一抬手!
只见这人站在浓雾之中,身边的落红都变做了凄婉的绝色,像是抛洒的纸钱。
他的面容忽然从世间最艳丽,变成了一具苍白干枯的白骨,抬起的手上,也是森森然。
不过仅仅一瞬之间,呼延献身形如鬼魅,和俞霓错身走了上百步,互相试探、互相进攻,又互相退却。
终于,还是他棋险胜一招,在花雨之中猛地卡住了俞霓的脖颈,再度一用力,只听“喀嚓”一声, 俞霓被他掐得双脚离地。
周围的弟子们正待往上一闯,被呼延献看了一眼,便见他们那宛如死寂的目光之中,忽然爆发出了一种欲望的异光。
这种程度的媚术并没有让他们变成听话的傀儡,但也让他们做不成花蝶教的人偶了,弟子们原地发起呆来,只有眼中光芒闪着苦痛。
但这一瞬间的分心,也让俞霓重新找到了机会,用灵力向下一坠,双手尽数掐在呼延献的胳膊上,留下十个可怖的窟窿。
俞霓翻身落地,又是一掌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