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旌快乐地回答:“哦,就在门外!”
殷凝月更加忧虑:“这……”
秋珂更加高兴地:“哦豁——”
下一秒,只听“吱呀”一声。
门被推开了。
秋珂乐呵呵地半搂着殷凝月退到一边。
就见郁阳泽迈步进来,环视了一圈,神色平淡而漠然,与往日无异。
秋珂觉察不对,扭头一看。
只见刚刚还站着人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
再一看,室内的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了,冬日里的风雪正在往里灌,窗棂和窗前的地面上都有层薄薄的白。
“嚯。”秋珂惊叹。
在天碑无上榜推门而入的一秒钟内,打开窗户、蹿出去,而自己还完全没有发现!
这等神鬼莫测的玄妙身法,用来偷鸡摸狗躲情人,真是暴殄天物。
殷凝月必然是要站在顾千秋这一边的。
她假装讶异:“哎呀,刚刚我为了透气,忘记关窗了。”就往那边走去。
尹旌看不懂:“……啊?”
谁料,那看起来冷漠无比的代盟主大人居然亲自上前,挡了殷凝月一下,“温情”地说道:“殷姑娘伤重未愈,我来吧。”
他伸手去拉窗户。
殷凝月在室内也身着一件裘衣,能被修为更高的人听出来呼吸迟缓、脚步虚浮,确实是在浮月城留下的重伤。
孤妍是剑宗,却又跟家底子厚重的离恨楼不同,没那么多神奇伤药,现在还没痊愈,也是常事。
秋珂有点不爽地上前扶住殷凝月。
顺便还瞪了郁阳泽一眼。
但郁阳泽置若罔闻,关窗户的时候,往外面的雪地上看了一眼。
“!”殷凝月一下有些紧张:脚印!
她有些着急,扶住另一边的窗户地往外一看,就见雪地里一片平整的茫茫,像是一床棉被,什么痕迹都没有。
殷凝月这才反应:
以顾千秋的身法,想要踏雪无痕,是最简单的事情了。
“怎么了?”郁阳泽居然扭头来问。
“……咳咳,无事。”殷凝月只好答,心虚地说,“风有些冷。”
郁阳泽看了一眼道路两侧的树梢。
左边的枝头落雪要比右边少一些,掉在地上,又被风吹散,乍看起来天衣无缝。
郁阳泽将窗户关上了,淡淡道:“殷姑娘,山上风大,少开窗。”
殷凝月陪笑:“是该如此。”
说完,郁阳泽带着尹旌翩翩然走了。
剩下的秋珂非常不爽,将殷凝月的披风系紧,又去把炭盆翻了翻,让它烧得更旺些,摆在殷凝月脚下。
殷凝月忧心忡忡:“……你说他发现了吗?”
秋珂没好气地:“不发现他是傻子吧?那树梢上的雪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对好么?”
殷凝月:“……!”她就没发现!
秋珂说完,才发觉自己说错话了,忙着一哄。
可惜殷凝月已经陷入了自闭,一句话也不乐意说了。
秋珂只好道:“没关系,没关系,郁阳泽只知道顾盟主在此,又不知道他已经换了张脸。放心,那张脸天衣无缝,谁能想到他堂堂仙盟盟主,居然天天穿个裙子到处晃呢?”
殷凝月这才舒心了一点,替那姓顾的叹息一声。
另一边,姓顾的站在山巅,狂风“啪啪啪”地替他抽自己耳光。
仔细一看,应该是有点不想活了。
顾大盟主闭了闭眼睛──
顾千秋啊顾千秋,你都请易流给你换了张脸了,你跑什么啊?!
老老实实往那一杵,装个哑巴多好!
郁阳泽他再牛逼,他难道能一眼就认出来吗?
现在一跑,搞得他很亏心似的!
但是刚刚那情形,顾千秋只能说自己完全没有思考,一切全凭生死一线的直觉反射。
等脑子反应过来,他已经站在这里吹冷风了。
哎,真是欠他的。
……小兔崽子。
顾千秋思考了一下人生,忽见山底下出现个身影。
想了一下方位,那个方向,只能是从惊鸿山出来的。
再一看那身影灰扑扑的,有点像是脏了的雪,身形略微佝偻,但是走得很快,只在雪地上留下很轻微的痕迹,风一吹就没了。
顾千秋一开始还以为是仲长承运终于出关了。
但随即就意识到不对:
老头少年成名、纵横天下无敌手,走姿从来都是“老天第一、老子第二”的派头,哪里能如此畏缩佝偻?
想着,顾千秋已经再次手比脑快,顺着山崖爬下去了。
悄悄跟在这人身后走了一会儿,顾千秋意识到,这是易流。
她被严之雀“软禁”在白玉京,居然还有手段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来……果真是个厉害角色。
看这熟练样子,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偷偷出逃了。
惊鸿山人迹罕至,若不是顾千秋在此怀疑人生,还真难抓她。
跟着走了一段距离,顾千秋意识到,她这是要去同悲盟的地牢。
这个方向,除了负责的“本真”一脉,其余弟子是不能靠近的,就算是各门各派的长老,也要拿到盟主的手令才能造访。
而且,虽然曾经顾千秋不主张建地牢──他主张的是全部弄死算了──但最终还是因为各种利益掣肘,建了这么一个。
只不过因为没人、也没妖没鬼没魔的敢越狱,这个地牢很简陋。
就是那种完全拿不出手的简陋。
若严之雀后来没对此加以改造的话。
就还真让易流捡了个大便宜。
第175章
顾千秋跟着易流再近十来米。
就见这姑娘走着走着,身形缓缓变化、抽条、骨架和肌肉变成了一个少年模样,再几步走出去,连走姿都完全是另一个人的样子了。
这就是夺心宫的看家本事?神奇。
但顾千秋就像山谷之间的一片雪花,落地无声,悄无声息又追了二十来米,果真到了地牢之外。
就见那边一个小屋,隐有灯光。
门口的屋檐下有一个躺椅,椅子上缩着个少年,裹厚重的披风,面前有个小炉正在汩汩地沸腾,暖酒香味被风吹着散在峡谷每一处。
手边桌上摆着几朵鲜花,用灵力养着,他眯着眼睛享受,还有闲心煮酒赏雪呢。
易流靠近之后,少年立刻起身相迎,笑着要帮她把披风接过去:“师兄,你来了?今日风雪太大,快进屋吧。”
“嗯。”易流动作自然地解开衣袍。
忽然,只见那少年一愣,看着易流身后。
易流心里一紧,猛然回身。
就见一个少女站在风雪之中,身上的月白蓝的衣裙被吹得猎猎作响,没有武器,也没有调动灵力,含着三分意味不明的笑意看过来。
易流猛地攥紧了拳,紧张得无以复加。
而那少女只是笑意更深了一分。
只有那小弟子还在状况之外,先是小声埋怨了一句:“师兄,同悲盟地牢,除了负责的本真弟子,不可以让其他人靠近的。”
却又神奇地话锋一转:“这、这是孤妍的同门师妹么……”
他居然先害羞上了,一句话说完,脸红得像是骤然身处酷暑,眼神四处乱瞟。
易流和顾千秋遥遥对视,一语不发。
那小弟子冲下台阶,几步踏着雪过去,把自己的大氅脱了下来,捋直了舌头说道:“风大雪寒,师妹怎么穿那么少就出门了?”
顾千秋没拒绝,披上大氅,伸手扶着肩,侧目对他微微一笑。
毫不夸张,他“腾”地一下,晕过去了。
顾千秋目瞪口呆。
易流还站在廊下,整个人僵硬得如同冰雕,面容也如冻,充满敌意地看着顾千秋。
犹豫了三秒钟,顾千秋释然了:
孩子愿意在这儿睡,就让他睡会儿吧,回头最多伤寒半个月,死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