磋磨轻轻点头,将人接过来,背在身上。
之前他随手捡到的兵刃已经顿得连杀鸡都费劲了,此时用来做拐杖倒是正好,血顺着他的衣摆流到靴子上,留下蜿蜒的脚印。
而命在此时忽然回头:“哦?”
不知他脑回路是如何长的,在和凌晨如此近距离的搏杀之中,居然反手将手中的刀给掷出去了!
那黑墨长刀如流星,撕裂空间,瞬息就到了磋磨的身后!
磋磨有所察觉,想要回身,却来不及了。
然就在他闭眼等死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一声小猫的叫声,再一看,那猫如虎豹,猛地飞身扑向长刀,将刀势打偏了一寸,自己也当场殒命破碎。
磋磨不敢回头,快速离开了。
命在远处“啧”了一声。
颜子行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将那枚碎掉的铜钱收回手中,铜钱上笔画稚嫩的小猫印已然灰飞烟灭。
命没了长刀,打出几个奇怪的手势。看起来软绵而缓慢,却没有落半点下风。
凌晨眼神一冷:“六壬书院的太极?”
命无声一哂,出招缓而轻,却非常毒辣,每一下都是奔着要凌晨的命而去的。
命却并没有出多少招,而是像个滑不溜秋的鱼,从凌晨的手中溜出去了。
他飞如流星,一把抄起地上的长刀,“忽”地一下对着颜子行而去!
颜子行身受重伤、反应迟缓,不过神色间却没有惧意,尽管他手中已经没了铜钱。
刚刚那只黑猫,是他少年时期、学习机关的第一个作品,已经是山穷水尽了。
命没有跟除顾千秋之外的人废话的兴趣,一个字都不说,凛凛长刀横着就斩向颜子行的颈间!
颜子行向后退了一步,但没有用。
凌晨追赶而至,鬼爪直掏命的后心!但他落地太慢,是无论如何也快不过那把刀的。
然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只见鬼长安内忽然如烈日当空,每一处领域都被照得雪亮,甚至因为猛然而至的光线太过刺眼了,而导致所有东西都丢失了细节。
一道倩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颜子行身前。
她身着白裙,白得像个女鬼出水,不知怎么,布料有些湿润,贴在她身上,透出一股子水色的雾香,像那种涔涔的青色莲花。
他们身侧忽然出现一条金龙,衔住长刀,将其咬成几截,碎铁“当当当”落地。
金龙则咆哮一声,缩成一人合抱粗细,盘在褚师钰身后,身上的金光像是太阳一样,刺眼得让人连褚师钰一起不能直视了。
甚至逆着光,都看不清楚她现在是什么表情。
颜子行一愣:“你……”
命往后退了半步,眯着眼睛来看,眉毛一挑:“哟,好牙口。”
颜子行想上前,但才迈了半步,就双腿一软、直直摔倒,还是褚师钰一把扶住了他。
“是师父的……惊天。”颜子行哑着声音说道,“你把它拿出来了?这是、是师父毕生的心血……”
褚师钰淡淡道:“你也是师父毕生的心血。好了,师兄,我才是不二庄的庄主。”
说罢,她一抬眸,那金龙猛然飞了出去!
流光一动,几乎将整个鬼夜长安都照得通明,金龙在半空中又有无尽变化,带着无敌之威,龙吟虎啸,吞天噬地。
鬼夜长安本就破败衰颓的建筑皆在瞬间碎成了齑粉,被狂风裹在空中,那半塌的无垢楼也于瞬息间消散,全变做了浮沉的微末。
空中,金龙的身躯庞大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地面上的几个人只有他一颗牙齿大小,直奔命而去!
命手里没了武器,却也不着急,摆了个拳法的起手式,聚集浑身灵力,一拳挥出!
二者相撞,九天惊雷撼动乾坤之势,能将人直接吹出几里地的狂风从他们脚下而起,其他人皆暂避锋芒。
却犹如狂风之中的平静,命不为所动。
只不过,就算是他,没兵器也有些招架不住,一伸手,从废墟之中抽出了一把断剑,正是磋磨的那把墨剑。
他用起来居然还算顺手,呼呼舞动如风。
颜子行一边咳嗽,一边看,心里悚然——
这居然是顾千秋的剑法。
褚师钰却看不出来,不由分说地将他一架,就要直接退走。
“去哪儿?”命居然还有空看这边。
两人不接话,快速逃走。
就见这男人不要命似的,梅开二度了——
他将手中的断剑猛然掷出,以一种不可抵挡的速度和攻势冲向两人!
褚师钰一惊,下意识就要去挡。
但她是真的除了天机就不会别的,是个纯正的不二庄人,跟颜子行、公仪濛等完全是两个物种。
现在要挡,也只能是用身体去挡。
颜子行却在此时比她反应更快,毫不犹豫地推开褚师钰,往上一挡。
只听“噗”的一声!
褚师钰双眸猛然睁大,接住下落的颜子行,摸到他身前贯穿出来的断剑,鲜血横流。
已经是……必死无疑了。
“……”这个从来都眼高于顶脱离凡尘的不二庄庄主,此时都维持不住表情了,顿了一下,嘶哑地喊道,“——师兄!”
第174章
同悲盟。孤妍一脉。
雪落满山。
“快点啊,小师妹,仙盟大会还有这么多活呢。”秋珂挽着殷凝月的胳膊,半倚靠在她身上,对一个年轻的师妹指手画脚,“那边,那边,啧,那么大的灰都看不见么?”
殷凝月手足无措地:“诶……”
“……”被使唤的那人忍了一下,又忍了一下,终归是没忍住。
她啪地一下把抹布丢在桌上,侧头斜乜着秋珂:“姓秋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皮痒了是吧?”
秋珂正和殷凝月坐在桌后品茶,闻言害怕地躲进殷凝月背后,道:“嘤……他瞪我。”
殷凝月浑身僵硬如铁,沉默一秒钟后,将秋珂抓了出来,按着她的头,严肃地说:“师姐,快跟顾盟主道歉。”
面前的顾千秋着一身孤妍弟子衣裙,身上是月白,裙摆上是浅淡的湖水蓝,行走间如有水波荡漾。为了干活,两只袖子都挽起来了。
他此时正山雨欲来地看着秋珂。
是一件不折不扣、童叟无欺的……女装。
那谁让孤妍一脉只有女弟子呢?
秋珂不怕死地表示:“谁?顾盟主?顾盟主不是已经驾鹤西去了吗?我俩面前这个,不是师父新收的小徒弟、咱俩的亲亲师妹么?”
殷凝月猛吸一口气,更加用力地按住秋珂的脑袋,就差把人直接按进那块抹布里了。
“快、道、歉!”她说。
“……”秋珂用手撑着桌沿,硬着脖子,远离那块抹布,居然还在笑呢,“什么?我听不见!”
顾千秋猛地一伸手,将那块抹布直接往前一推,只听“噗”的一下,来了个亲密接触。
刚刚桌上的灰和尘全都不折不扣地敷上了秋珂的脸,再一抬头,成了个大花猫。
秋珂再也笑不出来了,看样子是很生气的,甚至连“杀生”两个字都挂在嘴边了。
但下一秒,殷凝月掏出了自己的手帕,慌慌忙忙地给她擦脸,说道:“对不起……”
秋珂瞬间就笑颜如花了,非常受用。
等把脸擦干净了,秋珂又成了日常那副欠欠的样子,假装认真地说道:“顾盟主,你其实也不是非来孤妍的山头,我看那个洗尘一脉的弟子,叫什么尹旌的就很喜欢你啊。何必执着于当个姑娘呢?”
再看顾千秋,此时顶着一张实实在在的姑娘的脸——
粉黛玉容菱花面、面似桃花三月鲜,含情一双秋波眼、弯眉好似江心月。
恰巧,此时那个洗尘的叫弟子的尹旌推门进来:“什么?我喜欢谁?”
“……”顾千秋面沉如水,“时间往回推十二年,你见我,需从这里三拜九叩一路跪到惊虹山。”
秋珂摆出一个“我好怕哦”的表情。
被殷凝月一把捂住了脸——她也是彻底没办法了,只能出此下策。
尹旌:“啊?”
顾千秋余怒未消:“何事?”
尹旌多看了她一眼——
这个被代盟主夫人塞进来的、应该是走了后门的、居然还被素日里目中无人的秋珂看上了的孤妍新弟子,为什么能这么拽?!
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顾千秋沉声再问:“何事?”
尹旌看她不爽,却也给代盟主夫人面子,只道:“喜事,你快去通知代盟主夫人,就说代盟主大人回来了。”
顾千秋:“啊?”
尹旌也来了点脾气:“你啊什么?还不快去!……哼,要不是代盟主夫人不让我再上惊虹山了,我就自己告诉去他了。”
殷凝月有些忧心地看向顾千秋。
而秋珂那叫一个神清气爽,是腰也不酸了、背也不疼了,嘴角都压不住了,露出看好戏的神情,还拉了个长音:“哟……”
顾千秋着急上火:“郁、代盟主现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