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骨香势不可挡,直指自在!
白衣小和尚瞳孔一缩,当即合手,一个金光灿烂的晨钟从天而降,“铛”地响彻云霄,将自在护在其中,坚不可摧。
侠骨香骤然戳上金钟,那上面的佛光似会灼手,温度顺着冷铁直传到郁阳泽的手掌,三秒钟之后,他听见自己的皮肤发出被烫的“呲啦啦”的响声。
自在微微垂眸,再念佛号,不动如山。
而郁阳泽似乎也察觉不到手心正在被烈焰灼烧。鲜血流淌出来,瞬息之间就被蒸腾殆尽,接着就是他的皮肤也被逐渐烧完,最终只剩白森森的骨架,似乎也要被烧成飞灰似的。
烈焰席卷到他的小臂,再也上不去了。
而至此,他那握剑的手依然坚定不移。
自在的表情终于变了。
该是多么坚定的决心,才能在熊熊烈焰燃烧下,连剑尖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移?
又该是如何强烈的杀心,才使他无惧身后十八地狱的恶鬼,只看着他一人?
或许过了很久,又或许只是一瞬间。
那看似坚不可摧的晨钟在侠骨香的剑尖之下,从那一点开始向周围爬满了可怖的裂痕,下一秒直变成无数随便散在空气里。
而侠骨香再无所阻碍,剑锋直指自在!
自在表情大骸,那瞬间,周边的一切都远去,他能看见的只有那要命的寒芒,映在他惊骇的瞳孔里。
但常年的修炼让他在千钧一发之际迅速分清了局势,就此一动!
噗哧——!
长剑没入自在的腹腔。
都说人死前会走马观花,但自在那瞬间脑袋一片空白,若不是极限一动,侠骨香定然已经穿过了他的心脏!
自在冷汗在瞬间涌了出来,浑身的毛孔都张开,如绝命狂奔一般逃出近百米,才踉跄着摁住自己涌血的腹腔,喘息急促。
他混迹江湖许多年,就算是偶尔对上那些老一辈的高手,也绝没落到如此绝境之中。
但刚刚那一秒,他是真的觉得自己要去见佛祖了。
自在抬头,呕出一大口血。
却见对面的郁阳泽以侠骨香撑地,虽然被苗妆刺穿的腹腔跟他巧合一致,浑身是血。
但郁阳泽身上就是有那种笃定的气势。
自在表情难看——因为此时而无论谁来看,都能一眼看出,他落在了下风。
郁阳泽深吸了一口气,负剑走来,一剑一踉跄,但偏偏神情冷漠而高傲,似乎是九天之上掌管生死的神明降世。
自在流血过多,侠骨香的料峭剑意在他五脏六腑和经脉血管中炸开,他想起身,至少别看起来如此不堪,但他做不到。
“把东西给我。”郁阳泽说。
自在表情一变,又是羞耻又是怒意,还带着几分不可思议:“你我之间,天碑良玉榜生死相争,你就问这个?!”
郁阳泽也是在极限的边缘,却就是有种不可摧折的东西埋在他的脊骨里,让他无论是风雨飘摇还是烈焰地狱,都能永远向前。
侠骨香冷光一动,自在能看出那个角度是要切下他一只手掌!
跟他对苗妆一样!
自在瞬间喊道:“我给你!我认输!”他翻手拿出伏虎枕,“别杀我!别杀我!”
此时,这个“不染凡尘”的小和尚已经全部裹在泥沙里了,身上全都是灰尘和血迹,辨不清五官,那双挑衅的眼睛也变成了惊恐。
“郁少侠,我师父还等着我回去呢。”自在几乎用哀求的语气说,“东西给你,别杀我。”
郁阳泽一言不发,此时也是强弩之末,只颤抖着去接伏虎枕。
但就在这个瞬间,自在眼神一变。
郁阳泽再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了,自在无声念出的佛号如同阿修罗睁眼,这么近的距离,简直是一击必中!
呼!
毗摩质多罗携阿修罗众出,摧枯拉朽。
郁阳泽心惊一瞬,自在扭曲的笑容逐渐在他面前变大,又在一秒钟远去。
“再见了,郁少侠。”自在轻声说,“天碑榜首,只能是我。”
一切的惊变都在这一秒。
但一切的转机也在这一秒。
远处层层叠叠的迷雾如万鬼奔腾成阵,无边黑狱将他们笼罩其中。
但浓郁的黑里忽然乍破了一道冷光,若盘古开天,惊变如游龙降世,浩荡而来!
那就是瞬息之间。
三尺青锋气贯长虹,破除一切鬼蜮魑魅魍魉,连佛光都暗淡三分。
郁阳泽瞳孔一缩,下一秒就被顾千秋轻巧拨到了旁边。
千秋同悲七十二势之浩荡百川流后封绝境,前斩狂名,打得就是自视甚高之人。
自在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狂澜剑气怼到了地上。
若刚才,他觉得郁阳泽让他出了冷汗、离死亡只隔一步之遥。
那么现在,则是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那是一种灵魂都不得不跟着颤栗的剑气。
普天之下,绝无仅有。
第47章
浩荡百川流当头斩下!
但不知这小和尚是命里带鸿字,还是八字不该死,又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另一道磅礴的剑气直劈华山般,生生截断了顾千秋的惊鸿一剑。
两道汹涌剑意撞在一起,余波震荡出几十里,飞沙走石,其余人不得不伸手挡了一下剑威。
顾千秋快速抬头。
仇元琛一马当先,落在他身边喝道:“他是琉璃的弟子,杀了会有麻烦!”
顾千秋动作连一个顿都没打,留情剑脱手,转身直奔郁阳泽!
这一连串动作熟练自如,好似他本来就没打算杀自在一样,仇元琛回头:“诶!”了一声,忽见顾千秋手中闪烁着一道清气。
仇元琛:“?”
郁阳泽单膝跪地,用侠骨香强撑着不倒,前胸没有起伏,低垂着头,似乎已经死去多时了,只是尸骨还没坠地。
顾千秋止扑过去,郁阳泽费力抬起头来。
骤然近距离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容,郁阳泽嘴唇颤抖了一下,几次眨眼,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但下一秒,郁阳泽直接被顾千秋踹翻在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顾千秋翻身跨坐在他身上,面色森白,右手双指高举,一簇暖光,刹那间直怼他面门而来!
那简直是一霎之间,但郁阳泽却奇异地看见了顾千秋的双指之间挟着一股淡淡的清气──那瞬间,他的反应比与苗妆和自在的生死搏命时还要快速,骤然一偏头,躲了过去。
顾千秋皱眉,刚想大骂,却被郁阳泽一下子掀开。
两人在转瞬之间攻守易变,郁阳泽居高临下,死死掐住顾千秋的手腕,不顾身上重伤,用跟握剑一般不容置疑的力道,一寸一寸,将黄泉清气硬怼到了顾千秋脸上。
顾千秋不知道这逼在崽子哪儿来这么大力气,急切地喝道:“郁阳泽!”
郁阳泽并不说话,就像他曾经无数次的沉默一样,手上不断用力。
眼见清气即将被戳进身体里,顾千秋血红着眼睛,道:“郁阳泽,师父的话都不听了,是吧?”
师父。
多么陌生又熟悉的称呼。
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境里,那袭白衣永远坚定向前、毫无留恋,而他一直踉踉跄跄追在身后,追了几十年。
而趁着郁阳泽微微松了力气,顾千秋再度用力,想把这臭小子怼回去。
啪!
一道鬼气变成长鞭,黄泉清气骤然被卷走!
仇元琛刚刚偷摸把伏虎枕捡起来藏好了,一扭头就看见这个场面,顿觉大事不好。
凌晨手中掐这那股清气,神情宛如厉鬼在世。
顾千秋:“……”
顾千秋苦笑一声,将郁阳泽从自己身上掀开,道:“让你不听话。看,东西没了吧?”
仇元琛顿了两秒,上前给郁阳泽输送灵力,一抬头,发现顾千秋此时脸色灰白,脖颈处黑雾外泄,呈现出一股不容辩驳的死气。
他刚想说话,凌晨便在不远处开口了。
“千秋……当真是你。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你,也只能是你了。天道权威之下,绝境尚有生机,你可真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意悲凉无比,细细听来,尽是绝望。
“你要黄泉清气,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知道的,只要你开口,无论什么我都会给你的。你为什么不来?为什么不来?”
顾千秋置若罔闻,神情漠然得宛如神佛雕像,似乎凡尘中的绝望、苦楚、悲恸、癫狂,都不能撼动他坚冰一般的心。
而此时俞霓终于赶到。
他落后了一步,身后跟着不算狼狈的都门,而都门还抱着一个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姑娘。
俞霓抹了一下唇边的血迹,危险地眯起眼睛。
不过凌晨像极了一个囚笼中的困兽,正在来回踱步,神态癫狂。
“你爱上了别人?为什么?凭什么?”凌晨声嘶力竭地说,“我才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甚至为了你,现在已经身登无上第五,我的风雨卷已经学到第八卷了,我……”
他絮叨的样子,不知是说给顾千秋听,还是说给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