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螭熟门熟路地穿过正殿,七拐八绕地走过几个长廊和甬道,最后到了偏殿。
刚走过侧门,他便远远地朝着床榻方向喊:
“阿言!阿言!咦……这是什么?小红花?”
从侧门进来,正要往床榻边去,云螭远远地看到铺满玉石台的红花,觉得稀奇,蹲下来,抬手去摘。
指腹刚要触碰到那火红的花瓣,倏地一道凌冽的寒气打下来,激得他下意识将手缩了回去。
他抬眼往床榻看去,问:
“阿言,这是谁做的小灵花,竟能在你这冷冰冰的宫殿里存下来?”
靳言没接他的话,只是轻抬手指,将面前的层层绡纱掀开了,
“怎么想到过来?”
云螭一抬脚,直接往靳言榻上跳,想要与对方并肩坐在床榻上聊天,可屁股还没挨着榻沿,就被对方一道灵力劈过来,赶下去了。
云螭有点生气了,垂着眼看向身旁那戴着白玉面具的清冷修士,眼神里写着:我这么大老远过来,你就这样的待客之道?
靳言懒懒地倚在塌上,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怠慢而感到愧疚,甚至在床边加了一道禁制,防止对方靠近。
倒是守在一旁的古茗见状,慌张地上前,一抬手,从乾坤袋里送了一张圆凳过去,摆在床榻边。
云螭不客气地往圆凳上一坐,又重新朝着床榻边凑过去,眉开眼笑地说:
“阿言,你突破了?渡劫境第二层?了不得!恭喜、恭喜!”
靳言听到对方的话,眉心微蹙,指腹轻轻摩挲着腰间恩赐剑剑柄上的玉石,沉默片刻,问:
“此事,三教盟已经知晓?”
靳言突破不过短短几日,寒玉门上下并未向外透露任何掌门渡劫升级的信息。
“自然,”云螭回,“天降异象,灵气化雨,笼罩在四海东侧,三天三夜,这么大的阵仗,三教盟能不知道?他们又不傻。”
“嗯。”
靳言淡淡应一声。
知晓了,便知晓了罢,靳言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不过……
靳言抬眼,看向旁边面如满月的年轻修士,
“你大老远过来,就为了与我说这个?”
这种事,不是一道传声符就讲完了的?
“自然不是,”云螭扯了扯衣摆,“我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与你讨论。”
他说完,故意停下来,卖了个关子,等着对面忍不住,问他是什么重要的事。
可靳言却并未如他的意,只是淡淡地说:“三教大会?”
被一语点破,云螭顿觉无趣,“嗯,是。”
三教盟每十年召开一次三教大会,期间会邀请盟内各门各派的诸位掌权者,前往大会指定的地点,商讨北斗大陆长远发展问题,以及推举下一任盟主。
虽然寒玉门也是盟内成员,靳言又常年被任命为副盟主,但是三教大会,靳言几乎从不去参加。
十次里,九次都让右护法凌碣石代为参加,剩下的一次,让左护法关沧海去。
但是,这一次,云螭却专程过来一趟,亲自问他:
“你要去么?”
反常必有妖,靳言很快回忆起某个时间,眉眼顷刻之间变得十分阴冷,
“他们,与你说了什么?”
云螭勾起唇角,笑容中透出几分无奈,
“这次三教大会,正式举办日期,定在……八月初五,申时三刻。”
这个许久不曾提起的日期,乍然被讲出来,仿佛一根手指,捅在靳言心底深处并未完全愈合的伤口里。
像是生怕靳言不够痛似的,云螭还要将那手指再翻搅一圈:
“就是我师父当年,预言的那个时间。”
靳言掀起眼皮,斜睨向云螭,“那又如何?”
云螭便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张帖子,
“这是本次三教大会的章程目录。”
说着,他抬手,指向其中被特意标红的一条,
“三教盟,想为你师父寒灯真君,建衣冠冢、立祠庙、享万家烟火。”
靳言目光沉沉地望向云螭。
三教盟将大会正式举办的时间,定在那预言所指的时刻,又刻意拟了这么一张章程出来,意思已经表达得非常明确了——
只要那个时间节点过去了,先前的预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三教盟愿意放下身段,主动向寒玉门示好,希望寒玉门可以与他们,将前尘一笔勾销。
见靳言许久没有开口,云螭索性将那章程收进去,然后冷声嗤笑,
“那帮人,算盘打得噼啪响,算盘珠子都要崩人脸上了。
“待到那预言时间过去,他们便要与你重修于好,早干什么去了呢?
“这事,我一早便说了,是痴心妄想,他们却定要我带话过来。
“要我看,直接不予理会,随便派个小峰主过去,意思意思得了。”
云螭喋喋不休地讲着,讲到一半,却听靳言淡淡回了一句:
“我去。”
云螭立即哑了声,呆怔地看着对方:“什么?”
靳言冷冷说:“我会亲自去一趟。”
云螭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你真的……”
靳言这时又说:“我会再带一个修士同往。”
云螭很快点头,“自然,你想带,带多少修士过去,都没问题——”
“——我要带他去三清洞内。”
三清洞,是只有三教盟最核心的成员才有资格进入的地方。
云螭愣了一下,又说:“当然,我帮你带话过去便是,你想带谁,凌碣石?还是关沧海?”
“壮壮。”
“啊?谁?”
壮壮?壮壮是谁?
云螭一脸懵,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
孤月真君,不会是……要把自己的狗带过去吧?!
第55章
寒玉宫,与偏殿仅一墙之隔的亲卫宅院里。
林澹蹲在花圃边上,正在移栽新培育出来的“甜甜根”幼苗。
他手上动作很慢,远没有之前下地干活时那么利落。
实际上,哪怕是这么慢了,他还是插歪了好几株幼苗。
抬眼看着被自己种得歪歪扭扭的幼苗,林澹叹息出声。
他之前身上发热、气息紊乱、灵力冲撞丹田的问题,已经彻底好全了,只用了一晚上时间,而且没吃怀珍长老的药。
因为……
他又在识海里,和掌门尊上的神识,做那种事了。
而且……
这一次,对方的神识凝成的白色身影,从头到尾都是躺平的,非但没有主动往他身上压,而且……到后来林澹折腾得狠了,对面身体颤抖,喉咙里漏出难耐的低喘呻|吟,却仍旧软着身子,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样。
如此一来……
林澹便再也没有任何借口继续做那将头埋在沙里的鸵鸟了——
他分明可以在对面倒数三个数之后,选择拒绝,轻轻松松地离开那片识海,装作无事发生的。
可他没有。
他非但没有离开,还火急火燎地冲上去,一手握住对方盈盈一握的腰身,一手捏住对方大腿,将前两次的事情,又变本加厉地重复一遍,不,不止一遍,是好几遍……
没有所谓的“被强行打开识海”,没有所谓的“被迫反杀”,更没有“正当防卫”,他就是见色起意,他就是……明知道对方是个男人,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生出那些龌蹉的心思,做了那些冲动的事。
这种事,做了就是做了。
林澹是个很传统的人,既然占了对方便宜,既然自己主动了,那就应该承认,然后负起应当负的责任。
“你就是……传说中的壮壮?”
林澹正想得出神,忽而背后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吓得他“咚”地一声将手中小铲子丢下,从花圃里跳起来。
就看到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哥,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脸上挂着探究的笑容,上下打量着他。
对方打量林澹的时候,林澹也在打量着对方——
腰间并未佩戴寒玉门的令牌,看起来不像寒玉门的修士,却可以随意出入寒玉宫这么戒备森严的地方……
走到林澹面前了,却一点气息都没有透出来,可见修为深不可测,至少比林澹这个筑基境高得多。
“你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