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澹问了一句。
对面笑起来,“我叫云螭。”
云螭……
林澹在脑海中搜索这个名字,没对上号——以前从未听说过。
“您……来这院子,有事?”
林澹又问。
云螭摆摆手,“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
林澹一脸懵,“看我?”
他有什么好看的?
“你好有趣。”
云螭说着,视线越过林澹肩头,看向他背后的小花圃里的小菜苗,拿下巴点了点,“这些,都是你亲手种的?”
林澹点头,就见云螭绕过他,在小花圃边上蹲下来,抬起手,虚虚地拿灵力摸了摸那嫩绿的小草茎,
“这冷冰冰的寒玉宫,竟然也能种得出这样的小杂草来?”
他说着,又扭头看向林澹,“那偏殿的玉石台上,铺满的红彤彤的小灵花,也是你弄的?
“难怪……”
林澹满脸莫名,“难怪什么?”
云螭又笑起来,“难怪,阿言会破格,收了你做他唯一的亲卫。”
“……阿言?”
林澹能猜出来对方口中这个“阿言”是谁,但这样亲昵的称呼,让林澹的眉头不自觉皱起来。
云螭这时从小花圃边上站起来,视线将满院子的杂草快速扫一圈,然后笑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你都做了亲卫了,不去做亲卫该做的那档子快活事,怎么还蹲在这院子里种地啊?”
林澹越发不解,“亲卫……应该做的事?”
云螭惊了,“你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从前那位寒灯真君收的那些亲卫,那些风流事,可是直接记录成册的,古茗那里应该还收着全套呢,你过来这里,他竟没有给你看过那些?”
.........
寒玉宫,偏殿。
玉契峰负责宗门对外事务的秉尺长老,恭敬地立在玉石台边上,手中托着一份正在拟定中的信函。
那是一封即将发给三教盟的信函,旨在告知对方,本次三教大会,寒玉门掌门孤月真君,将会与林壮壮一同前往三清洞。
这样的信函,秉尺长老拟过挺多次了,原本驾轻就熟的,可这一次,却遇到了问题——
“壮壮,俗名林小犬,无字,亦没有尊号,也不是寒玉门门内弟子,无弟子排行,那……对外,应当以什么头衔称呼他?”
靳言懒懒地掀起眼皮,看向台下长老,
“他不过是本座的一个亲卫罢了,需要什么头衔?”
秉尺长老有些为难,“这……亲卫这种身份,未免有些、有些……”
犹豫片刻,他还是决定直言:“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感觉到床榻上传来的寒意,秉尺长老吓得收敛呼吸,立即补一句:
“属下的意思是,若是要对外介绍壮壮,最好能在亲卫以外,给他一个其他的身份。”
“……其他身份?”
“对,比方说……尊上,可曾对壮壮,动过情?”
问题抛出去,一时间,殿内陷入沉寂。
秉尺长老这时硬着头皮,咬牙将话讲完,
“属下的意思是,若是尊上对壮壮动了真情,哪怕不结为道侣,可是,尊上仍旧可以将自己的心意,向壮壮挑明,与他,坐实恋人身份……”
只是恋人的身份,与凡界的男男女女互诉情意之后的关系,没有太大区别,不像结为道侣那般必须要点亮永结同心契。
因而,要确定这种关系,非常简单,但这凡界的恋人关系,三教盟也是承认的——毕竟许多修士未必到了结为道侣的程度,却又想有一个正当的关系可以双修,便需要这样的身份做缓冲,试过了不合适,散了便是,没有约束,互不相欠。
因着这一层原因,秉尺长老这才大着胆子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只需要掌门公开挑明自己对壮壮的心意,坐实恋人身份,他就不需要在这封信函中,用“亲卫”这种,在秉尺长老看来,实在有辱斯文的头衔了。
可是,没想到,将自己的提议讲出来之后,床榻上,却传来一声轻蔑的冷笑。
“哼!壮壮不过是本座的亲卫罢了,本座怎么可能对他动情?”
——笑话!
——这世间,从来只有其他修士千方百计向本座诉说爱意的时候,如今那笨蛋修士始终不曾向他提过一句喜欢也就罢了,竟然要本座反过来,主动向对方承认自己动心?
——痴心妄想!绝无可能!
感觉到掌门的愠怒,秉尺长老像鹌鹑似的缩起脖子,慌张地改口:
“啊,如此,是属下愚钝,误会了。
“属下失职,这就重新拟一份信函出来。”
.........
偏殿侧门外,林澹怔怔地立在那里,垂着头,看向自己掌心的小灵花,觉得那红彤彤的一朵小花,看起来有些可笑。
……不过是一个亲卫罢了?
……怎么可能对他动情?
“小犬道友,怎么在门外候着?”
古茗这时走上前来,看一眼林澹脚下的传送阵。
林澹这次有心事,踩上青龙传送阵的时候,不小心灵力送歪了,这才站在了这殿门外的法阵上。
不过,幸好他踩歪了,也幸好他之前在那床榻边铺满了自己的灵力捏出来的小花,让掌门周围充斥着他的气息,这才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林澹过来。
这样一来,才让林澹有机会,能偷听到掌门的心里话——掌门内心深处,究竟是怎么看待他们两人的关系的。
见对面只垂着头不说话,古茗正要开口再讲些什么,这时,林澹却抬起头,主动说:
“古大人,你那里……是不是有一套关于之前寒灯真君的亲卫的记录书册,能不能,借给我看看?”
.........
入夜,月亮高悬。
淡淡的月光铺在凉亭里,洒在林澹身上,让他莫名地感到一股寒意,将他从内到外,裹挟起来。
他坐在条椅上,看着摊开在面前的那份书册,那上面,记录着寒灯真君与他的亲卫们的各种事迹。
一张接着一张的香艳淫|靡画面,映入眼帘。
林澹看得笑起来,笑容苦涩得厉害。
原来他不是“保安”啊。
可他情愿自己只是个最低级的“临时保安”,这样他还可以幻想自己和那位高高在上的“掌权人”之间,能擦出一些跨越阶级的火花来。
但是现实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他是亲卫。
亲卫是什么呢?大概就是现在这册子里画的,出卖肉|体,供掌门玩乐的,那种……养在深宫后院里,上不得台面,说出去都嫌丢人的角色?
林澹发现自己真蠢。
怎么就觉得,他和掌门在识海中做过那种事,他们之间就不一样了?
他先前,竟然还在可笑地做着内心的挣扎,觉得自己不应该喜欢男人。
哪里需要他纠结这些呢,他喜不喜欢掌门,根本一点都不重要,掌门根本从未想过要认真看待他们的关系吧?
想想也对,林澹一个底层筑基境,什么也不懂的小喽啰,浑身上下,根本一点值得喜欢的地方,都没有……
这又不是什么不切实际的童话故事——
公主凭什么要亲吻丑陋的青蛙?
美女凭什么会爱上粗鄙的野兽?
高居云端的孤月真君,凭什么,能喜欢上他这样一无是处的蠢笨男人?
第56章
之前在寒玉宫偏殿,古茗远远地看到杵在殿门外的年轻修士,笑着迎上前去,询问对方为何会站在此处。
那时候,斜倚在床榻上的靳掌门,便察觉到了默默守在门外的修士。
——这笨蛋,何时过来的?
——本座与秉尺讲的话,他听去了多少?
正想着,就听到那笨蛋向古茗询问寒灯真君和自己的亲卫的书册,靳言眉头拧起来,眼神阴翳。
他微微撑起身,看向殿门处,可是碍于掌门身份,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又重新躺回床榻上。
他决定等那笨蛋走进殿里来,主动找他。
然而,那笨蛋没有进来,而是在找古茗要完书册之后,径直坐青龙传送阵离开了。
靳言望着殿门方向,怔怔地看了一阵,最终收回了视线。
.........
秉尺长老离开之后不久,左右护法求见。
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那三教大会的事。
“掌门,果真打算亲自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