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与心中急思细算,这二十二文钱,是加了原料在内的成本价。
秦家出三十文一斤,他们能挣八文。那秦家出了原料,就不止八文。
如此来说,一斤也能挣上十五文钱左右。
一万斤算下来,能小挣个二百两银子。
江知与想通这点,心绪平静。
他常看铺面的零售账本,知道积少成多的道理。
徐诚见惯了大钱,早早梦想的前程十分美好,这种落差,让他情绪进入低潮状态。
江知与鼓励他:“我们的厂子太小了,首要目标还是先扩建。扩建过后,我们能自销,也能接这种单子,把作坊都动起来。等我们壮大到一定程度,我们就能完全自产自销。到时这种订单就不用了!”
想要他们的糖,只能按照出厂价来,主动权就在他们手上了。
徐诚点点头,情绪还是恹恹的。
天边擦了黑,前边铺子到了关门的时辰,谢星珩从知县府上过来,到里面来接老婆回家。
顺便给徐诚带了话:“你家那位在后门等你。”
徐诚给个白眼。
这生意做得他不爽。
什么这位那位的,他不见。
他跟着江知与夫夫俩,从前门走。
结果出门走两步,听见身后有林庚的声音。
这男人斜靠着墙壁,满脸都是“就知道你会走正门”的表情。
徐诚:“……”
江知与突然好可怜他,又不知为什么很想笑。
谢星珩把他拉走,不留在这里讨人嫌。
回家路上,江知与跟谢星珩说:“小谢,做生意好难啊,我们忙活一下午,以为接好大的订单,结果一算账,发现只能挣两百两!”
江知与理智上想开了,情绪上气鼓鼓的。
他不想影响徐诚,到了夫君面前,自个儿又孩子气,对这个成交额耿耿于怀。
谢星珩听了没忍住笑:“开门生意,挣个热场费。你想啊,从你怀孕开始筹备,糖厂只出不进,早就入不敷出。今年开了门店,但存货不足,也卖不了多少。你们要生产,就得再进原料,原料的钱还没挣出来,这要怎么弄?”
倒闭是不可能倒闭的,有能挣钱的机会,就要紧紧抓住。一分一钱也是挣,积少成多,集腋成裘。
生财之道,往往成于小利。等大单子来,就是比命长,不能硬熬着。
江知与气哼哼的。他从前对林庚,是怀有敬畏与恐惧,很怕林庚对诚哥儿不好。
这番生意介绍下来,他对林庚的害怕随之降低,感觉这人很接地气。
也很让人生气。
“诚哥儿第一次做生意,他也不说哄着点,什么人啊。”
谢星珩看着好笑:“那怎么办,我连两百两都没有让你挣到。”
江知与嘴快:“可是我们一起亏本了啊。”
谢星珩:“……?”
他笑容凝固在脸上。
江知与不用人哄了,他要哄夫君了。
哄人时,江知与还在想:这生意真是不好做,大家都不开心!
第82章 徐诚&林庚(补更章节)
徐诚领着林庚回家。
徐家人看见林庚进门,都露出牙酸的表情,脸皮抽抽,挤眉弄眼。
林庚像没看见,进门就喊爹喊娘,也喊大哥大嫂。
也不知他什么时候买的,从怀里摸出三把小弹弓,大孩子小孩子都喜欢得不行,是全家最欢迎他的人,甜甜喊“姑爷”。
林庚没架子,南北里走,四处闯荡,干的是刀口舔血的差事,能说粗话,也能喝烈酒,平生见闻跟徐天智相合,很聊得来。
他是官员,早来家里拜访过,说诚心要娶徐诚。就把自家门户的情况老老实实说了一遍。
什么王府、什么皇城,什么王爷爹,什么皇帝伯,听得徐家人恍然如梦中。
刚知道那阵,是真的拘谨。
穆彩凤见了徐诚就要哭一场,也不骂了,也不催了,心疼起来要命,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徐诚来。
去年的事了,这一年没什么风波。林庚很少来丰州,过年过节的礼没有少过,平日里也有书信寄来,是用了心。
少数几次见面,又都是诚哥儿不开心,林庚赔着笑,穆彩凤看他好性子,能哄,看他也顺眼了。
做娘的,心苦。
再对林庚好,除了满意之外,也有诚意在,希望能从态度上,帮徐诚补补,叫人别跟他计较。
林庚要过来吃饭,没提前说,正是年节里,家里男人都能吃,穆彩凤饭菜都备得足,加双筷子的事,没关系。
席间闲谈不提,饭后林庚不走,跟着徐诚去炉子边坐,烤火烤干货,说说今天的生意。
林庚用脚尖踢他鞋子。
徐诚抬脚踩他。
林庚连声怪叫:“快快松开,这是一双新鞋,我今天第一次穿!”
徐诚松了脚。
他今天奔波,在雪水泥地里走过,鞋底还没干透,在林庚的鞋面上留了深深的泥印子。
徐诚开心大笑:“就踩你!”
林庚还在可惜鞋子:“要不是为了来见你,我还舍不得穿这么好的鞋。”
黑面白底皂靴,最是常见的样式。
徐诚听得出来话外音:“我不会帮你做鞋子的。”
林庚只得作罢,“还气呢?”
徐诚讲理,总归是生意,人家家里有糖厂,原料都有,还能大老远来丰州下定,怎么不算是额外的生意呢?
他也不傻,三十文一斤的成交价位,糖厂刨除原料之外,能挣个十五文一斤,猪肉也就这个价位,有什么不满足的?
秦家压了价位,把原料捎带,再加个运输成本,这个三十文能提高八文左右,算三十八文钱一斤的成本价。
比正常出厂价便宜十二文一斤,这个价位,才值得人家跑一趟。
他就是期待值太高了,受不了这个落差。
林庚跟他说:“这一单不叫生意,是暖暖厂子。你去年忙到今年,我说给你银子,你也不要。冬日活动是热闹,声名传出去了,我看着挺好,但挣钱要时间。眼看着开春,你要采购原料了,厂子里的人都等着工钱过日子,你要怎么办?半途再去江家借钱?江家那小哥儿都跟你一起合伙做生意了,这钱借来,你还好意思主事吗?”
徐诚知道,所以他才着急,不是守着厂子就是守着铺面,有什么机会就牢牢抓着。
这一年,他看着银子流水似的往外花,进账又少得可怜,全靠畅想未来来维持信心。
他压力大,期待也跟着提高,盼着能有一单生意,能解燃眉之急。
哎。
徐诚手里剥着花生瓜子,自己又不吃,都往小碗里放。
他跟林庚说:“做生意真是锻炼心性,我一天要对自己说八百遍不要着急。”
准备就绪,静待东风。
就当秦家的生意,是一阵小风好了。
林庚看他能想明白,对生意上的事,只有一句提醒:“这两年可以往府城发展,昌和府两县一府都能去,其他邻近府县别轻易去。”
徐诚点头应下。
他从江知与那里听说了白家的事。
白家从上水县来,就在丰州县周边。
一家子散尽家财,携家带口,远离家乡。
这种当地有声名的商户,都混不去日子,一刀挥下,就是大肥羊。
他们能有什么本事,跑外面去闯?
昌和府境内,属于广平王的封地。
没动刀兵,可以过安生日子。
这话题沉甸甸的,一如徐诚不愿意去想的未来。
他也不知会走到哪一步。
更不知道经商卖糖,能挣下什么功名。
他太弱小了,只能听看得见路的人的话。
徐诚问林庚过年都做什么。
新皇去年继位,今年才第二年。
年前,新皇把皇室宗亲都召进宫,除夕夜一起吃了年夜饭。
太上皇也在,气氛好不尴尬,每个人都是尬笑、尬话。
林庚身份尴尬,亲爹在,“后爹”也在,他又没能登大宝,在那个环境里待着,就是个笑话。
存在本身就是个笑话,给人找乐子,也是本职。
他看向徐诚,目光变得很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