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慎行是在翰林院任修撰,忙与闲都在于他是不是坐的冷板凳。而做事业,则要看他愿不愿意为此付出时间和精力。
扫盲不仅是识字,也能将简单的东西推广开来。
教百姓一些简单实用的生活技巧,让他们获得其他的信息,更好的过日子。
顾慎行让谢星珩举个例子。
谢星珩说:“很多百姓出来买东西,都自带一杆秤,为什么?因为知道商家会作假。普通百姓一年到头挣不了几个银子,但他们对银子的成色一清二楚,为什么?因为他们上当吃过亏,好好的银子,分量不变,转手之间就跌了价。”
可以教他们怎样分辨日常生活里常见的坑,也能教他们怎样种好地、养好牲畜,还能教他们怎样读好书。
也能根据地方特质,做植物、动物图鉴,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能入药,什么能进行人工养殖。
了解得多了,满世界都是宝贝。
以此为参考,还能教百姓基础的裁缝技巧。不需要做多漂亮,合身、结实就够了。
还有纺线、织布、编织等普通人家都能做的东西,做基础的教学。
不可能每个地方都兼顾到,但能惠及大部分的人,这事就成了。
他们能增加收入,手里就有了银子。人活着就是花钱的,他们总归要吃要喝要穿,一代代的人,离不开吃穿住行,到时候这些钱又会流到市场上,经济就活了。
顾慎行在京城,不如地方官好施展拳脚,但他以后的上限高。
他出身世家,书香门第,搞教育再适合不过。
顾慎行一针见血:“你说得很对,可是你说的这些东西我都不懂。我可以从我家现有的生意里,看看有什么门路,直接拿来用,但我不能顾及到方方面面……”
他已经比一般的书生灵活,这方面经验实浅,兼顾不到也正常。
谢星珩笑道:“你只要愿意做,我就能给你把这事盘活。”
话说得简单,怎样涵盖各行各业的技巧,怎样说服老师傅交出看家本领,那可真难。
顾慎行让他别卖关子:“说说啊,我兴头正浓。”
谢星珩说:“人这一生,所求为何?一为名,二为利。以利诱之,花费太高,国库都耗不起。但扬名是件简单事。”
顾慎行原想喝茶,茶杯都捧起来了,听到这话,又把杯子放下。
“敬之,过分了啊。”
他一家文官,出了些大学士,担任实权的人少,外派的亲戚没有成事的,若不是家大业大,朝中有人打点,考功都过不了,一辈子都别想升调。
也因此,家族思变,自他这一辈起,读书之外,也重人脉与实务。
他幸运,赶上好时候。他能读书,也能交友,各处完美符合家族要求。这般境况之下,家族鼎力扶持,到乡试时,也只在书生圈子里有才名而已。
这也是他乡试以后,愿意舍本结交谢星珩的原因。
纵观百年科举史,有几个人能在秀才时就扬名京城,让全省的书生都知道他?
谢星珩还不是耍耍嘴皮子,静安县还好,粮食嘛,不愁销路。
禹南县可是实实在在盘活了。他爹说了,朝廷都对这个法子赞许颇多。
谢星珩的原籍枫江县,因他一番宣传,带起了咸鸭蛋风潮,现在京城百姓一提咸鸭蛋,就能想到枫江县。
而文人里,也兴起了对千亩荷塘的观光风潮。
谢星珩还把他的赘婿身份牢牢焊死做身上,加强记忆点。
他们想到枫江县,就会想到来自枫江县的赘婿书生。
想到赘婿书生,就自然而然记起谢星珩。
所以扬名不是简单事,只是对谢星珩来说简单而已。
比如说丰州县。
他即使不给同年们寄信,等朝廷发现丰州县的变化,他的声名一样能扬出去。
两人又聊了些扬名之法。
面向百姓的百科全书,生活技巧,甚至动植物图鉴,只有真的走进百姓家,才能让参与进来的人扬名。
绕来绕去,竟还是绕到了“扫盲”上面。
任重道远。顾慎行稍作思考,决定先做准备再说。
这个筹备,他吃不了亏。
即使最后没能推广普及出,于家族来说,这些书籍也有大用处。
最要紧的事情聊完,接下来几天,顾慎行就很合群,跟着进士团到处走走看看。
和举人观光团的流程一样,鸡鸭孵化基地是必去地点,带他们看生命的诞生。
牧场因牛羊数量增加,春天里进行繁殖配对,饲养员和兽医们现在还在忙着做记录。
动物们也有喜好,有的摆在一起,哪怕关一个畜棚,它们不喜欢,也就无法实现配种目的,需要更换“相亲”对象。
这是个很有趣的过程。
谢星珩跟动物世界的解说员一样,跟他们讲述牧场动物的习性与日常活动的趣事。
畜牧业跟农业,是进士们重点关注的项目。要将农作物跟动物制品变现,需要跟商务接轨,他们是选择了解一下模式,但不深入探讨,决定到了地方任职以后,再找别的商人合作。
谢星珩在忙碌的时候,江知与也在忙。他忙着进行“夫郎社交”。
那些早年学过的东西,多年没有机会使用,突然等来顾慎行的夫郎,江知与才有了用武之地。
顾慎行的夫郎苏冉出身好,受到的教育也是知礼守礼,客客气气。
他俩连着相处三天,把能说的场面话都说完了,再见面都有点相顾无言。
把崽崽叫来玩,都只续上了两天的场子。
江知与需要尽地主之谊,也不想给夫君丢面子,很费劲的在想还能说什么、做什么。
苏冉跟他一样的想法。大老远的来丰州一趟,夫君跟他说了,谢星珩是个有本事的,得把关系维系好。他也不想为难江知与,也绞尽脑汁去想话题。
两人最后默契选择去糖厂转转。
顾慎行加盟了糖果屋,会在京城开铺面。这间铺子会是苏冉打理。
糖厂又做了微调,最大的改变是新增了两个“实验”工坊。
会试用模具,也会尝试着做新品类的糖。其他的工坊如常运转,这边的实验结果成熟后,就能无缝接轨,能把工时、人力都省下来。
这些试验品,也能满足铺面的“尝鲜”展示区,是优惠品。
限量,且没有固定日期上架,买到的人纯靠运气。能增加糖铺的客流量。
江知与越来越爱搞事业,说起这些眼里都有光。比客套的尬聊生动,讲话也有劲。
苏冉比他保守些,对外面的世界没多大的向往。夫君想了解的东西,他就多多了解,认真记下。
糖厂的加盟商模式,他们在家里研究过,都对此加以肯定。只是受限于人脉,这种模式能走多远,成多大的事,都难说。
苏冉问他:“这个是你夫君的主意吗?”
江知与点点头:“我跟我朋友一起有了想法,我夫君进行完善了。然后趁着他同年们来丰州时,做了个小小的宣传。”
苏冉听说过。
谢星珩对外把他夫郎夸了又夸,有本事,又伶俐,愿意想,执行力高。还做出了数尺。
他还听说,江知与已经在外面做生意了。
直接问不太好,他实在是好奇,问江知与:“那你做生意,感觉难吗?外面做生意的都是男人多,会不会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江知与都跟他说了:“我要是一个人去做,肯定会有很多不便之处。”
除了样貌,还有排外心理,以及男人们对夫郎的瞧不起。这会自然引发他们的抱团。
都抱团了,欺负欺负他,又怎么了?
糖厂里走走转转,两人的话题终于变得接地气。
苏冉是照着当家主君的标准培养出来的,在家里时,也料理家务、管理农庄和铺面。
不过他是比较常规的那种,跟江知与从前一样,家务事以人情往来、人员的调动与增减为主。农庄和铺面,以查账、收账为主。
再说到熟悉的话题,他们就更聊得来了。
江知与从前学过这些,现在正经管理过农庄的大小事务,又出来跟徐诚合伙开场子、开铺面,知道许多从前会惯性忽略的东西。
找话题是有技巧的,江知与先说了跟秦六爷的生意。
万斤蔗糖的订单,听着就是大生意。
苏冉发出“哇”的声音。
然后江知与跟他算账,也就五百两的生意。零零总总算下来,利润就一二百两。
苏冉眨眨眼。
把这个数字记下。对数量跟银钱的数额,有了个参考。
再说零售和日常开销,他就有数了。
料理家务、管理产业,也是一门高深学问。
到进士观光团要离开丰州县时,苏冉对江知与又是佩服又是羡慕。
江知与有跟谢星珩交流信息,知道谢星珩跟顾慎行说了什么。
他也知道对于普通夫郎来说,突破自我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现在有一件苏冉能做的事,不需要他出来闯荡,只需要利用家里的资源,再做整理,就能帮顾慎行成事。
“从动植物图鉴开始收集,生活技巧、百科大全就慢慢积累。这个需要识字率,你们可以从‘每日一字’的公益活动开始,每天定时定点教一个字。”
每天一个字,只教常用字。
常用字的目录,可以从扫盲班拿。
百姓们都知道读书贵,这种每日一字的教学会具有一定吸引力。
虽说量少,可他们也忙啊。都有营生的,哪里有空天天费劲学?
只一个字的话,可以家人分工。
大人们可能不会来,家里有孩子的会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