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地暑热重,外头太阳也大,怕糖果融化,木盒子里做了隔离层,放了冰,还盖了小棉被,很有分量。
林庚接了,又暼一眼徐诚。
“真不让人省心。”
徐诚“嘿嘿”笑,他不怕林庚,他跟林庚说:“我力气大得很。”
他也叫林庚试试水果糖的味道,还强推酸味水果糖。
“我都吃上瘾了,味儿特酸爽,还很提神。”
林庚照着话,拿了酸味水果糖吃。
他耐受力好,真想控制表情,可以处变不惊,吃到怪味食物也能面不改色。
现在这枚水果糖的酸度,却让他的脸抽搐了下。
他皱眉忍着,过了会儿,又品品糖果预留的甘甜,跟徐诚说:“确实很提神,你多做一批,这些就先送到秦将军那儿。”
人的精力有限,边关将士们不好松懈,能提神的东西,是好货。
徐诚眼睛一亮:“天呐,你之前跟我说糖厂的糖要对军销售,我一直都没等着,还以为你给我画饼子吃,原来你要这种糖!”
林庚摸摸鼻子:“怎么会是画饼?现在时机没到,普通糖我也要的。”
徐诚就当没听见了,问林庚要多少:“酸酸果的数量不多,再种果树都要成长期。大批量收购价格会抬,你看着谈谈价,大家有诚意的把这生意做了。”
津口县当地的果子没问题,更南边的地方,又是一处势力。
徐诚先给林庚说一声,等有人出尔反尔,制作出果干,不想做新鲜水果的生意后,也好有个人出头。
林庚很享受被他依赖使唤的感觉:“行。”
夫郎发话,哪有不办的道理。
路上边走边说,林庚还跟着找话题,成功把徐诚从大街上带回家。
徐诚看见家门,就愣了下。也不跟林庚计较,和他一起进门,叫人张罗一桌好菜,给林庚接风洗尘。
他俩好久没喝过酒了,冬天能不喝烧酒、米酒,夏季就惦记着冰酒。
徐诚给林庚准备了一坛,只给林庚倒在碗里,自个儿不喝。
林庚奇怪:“不跟我一起‘破戒’吗?”
徐诚左右看看,悄悄跟他说:“我怀孩子了,不能喝了。你播种的任务完成,你可以喝了。”
林庚把震惊写在脸上,好险没把酒碗砸了。
他比徐诚还紧张,四下里张望。
院子里空而大,地面都没贴石板,挖个地道,土面都有反应,实在藏不了其他人。
他抓着徐诚的手,摸他脉搏。
常年在危险边缘游走,他小有医术,喜脉好认,确实如此。
夫夫俩能光明正大说备孕,但真怀上了,又要藏着掖着。
林庚喜不自禁,因无法明着高兴,感到对不住徐诚。
所以对徐诚怀着孩子,还顶着烈日出去找人试吃糖果的行为无法训话。
徐诚手掌不经意落在腹部:“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我之前都在外头跑,突然不去了才奇怪。最近不是忙吗?我也不会在外头待多久。我机灵着呢,出来前都给人派活了,你要没逮着我,我过会儿也走了。”
林庚手在半空顿了顿,也去摸他肚子。
像他这种朝不保夕,不知命在哪天的人,也有夫郎,有孩子了。
第138章 徐诚林庚南地线
宋原一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在六月中旬时,抵达津口县,顺利将从丰州县带来的信件、特产交给徐诚和江致微。
另有一封谢星珩给林庚写的汇报信,委托徐诚转交。
徐诚认识宋原,他之前去南地打通联络点时,在上陵府待了半年多,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宋家。
某些地方他不好去,宋威不放心,还叫宋原专门抽空带他去。
因此,宋原也见过林庚。
他送货上门,来的是林府。
来之前就知道林庚的身份,真见到时,他还是露出恍然的神色。
他爹还常常惋惜,没能把徐诚讨到自家做夫郎,总说老二没福气。
这怎么抢得过?抛开家世不谈,林庚在南地就陪着徐诚到处跑。他那弟弟没这个耐性。
他大老远过来,徐诚留他在家里吃饭。
看信件时,徐诚抽空跟他说话。
“舅爷他们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吗?之前还说跟他学盐务,我这一下跑这么远,没法子跟着学,心里还怪可惜的。”
宋威很喜欢徐诚,两人相处时间不足一年,也把徐诚当自家小辈疼爱,该教教,该宠宠。
徐诚去一趟南地,性格能沉淀下来,宋威的鼓励与欣赏也占据了很大原因。
这跟林庚不一样,这是来自长者的认可。让徐诚知道,他即使性格野一些也没关系,他并不需要去迎合某一个男人的喜好。
他刚跟着林庚那阵,心里茫然得很。现在不会了。
宋原照实说:“家里都好着,二弟也娶着夫郎了,把他俩乐坏了。我家两个小子现在常去农庄玩,敬之给他俩送了小马驹,县里跑不开马,成天想着去庄上玩。”
宋原的夫郎性格内敛,在外头话少,也不够活泼,是很文静顾家的类型。
他家里家外一把好手,是个利落人。俗称人狠话不多。
徐诚跟他聊天少,相处却很舒服,聊到家里,顺带着问了一句。
宋原说:“二弟成亲后,我爹就分家了。他这阵子想着置办点田产,抓两个铺面在手里,给两个孩子留点家底。忙得很。”
这是商人们很常见的选择,有钱了就买田买铺面,旱涝保收,总有个退路。
家常聊着,宋原也跟他说徐家的情况。
徐天智跟徐武父子俩,现在都在糖厂里帮忙。徐天智不服老,也闲不住,父子俩常一起送货。
穆彩凤还是老样子,守着家里的小铺面,带着三个孙子,常常因老大两口子都是木头疙瘩而生气。能吃能喝的,嗓门也大,身体好着。
徐诚看了家书。
都在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他哪里回得去。
他心里叹口气,又看江知与写来的信件。是包装盒样品的事,以及告诉他拉宋原入伙的事。
徐诚放下信件,要看样品,宋原给他拆箱,一样样的摆桌上看。
徐诚知道宋原的才干,对他能入伙很开心,也问:“你去年在糖厂待过,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需要改善吗?”
糖厂的管理模式很新颖,发展方式也很独特。宋原发现的细节上的问题,都已经跟江知与沟通过了。
大事则是巡厂监督上。摊子铺大了,地方离远了,人员更多更杂了,必然会有一环出现问题。
这件事跟盐务相通。江知与在学盐务时,见识到各层级的弯弯绕,就能懂得其中的操作空间有多大。
糖的单价还比盐贵,也没被朝廷管制,贪心的人那么多,人心又易变。其中能孕育出多大的利润,就能吸引来多少只想搞钱,不顾糖厂前途的人。
每个人都会这样想:我拿一点又不会怎样。
一个人拿一点,一千人又是多少?
一个人败坏一点名声,一千人又是多少?
糖厂怕是刚扬名,就要被他们搞臭搞垮。
他们想要扬名,扬好名,扬威名,还得稳住这个名声,就不能参照现有的管理方式。
坐旁边看信件的林庚突然抬头,貌似对此很感兴趣。
“那应该怎么管理?”
宋原说:“把他们变成‘一个人’。”
就像跟着宋家的盐帮兄弟。
聚合起来,他们统称“盐帮人”。
打散开来,他们是万千百姓里,最普通的一个人。
他们可以有很多种身份,也能有不同的利益立场,但在这个集体里,他们只能是“一个人”,只能有一个目标。为着这个目标,在群体当中,个人的存在感会被无限弱化。
也因此,在上下只有接头联络,没有更多的交流时,依然亲如一家。
保持距离感,又因集体的存在,让他们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这种模式,是宋威去漕帮混过两年,又跟江承海的镖局经验以及自个儿当鱼贩子的经验相融合总结出来的。
家里正式贩盐后,势力是一点点的壮大的。
宋威为此,以海商为遮掩,还去跟许多别处的商人取经。甚至连草原商人的牧场管理经验,他也学。
在他看来,人一多,就跟牛羊一样,说话都听不进去。吆喝是没有用的,需要特定的、让他们习惯的方式来做沟通。
这样才能做到乱中有序,一声招呼,该干什么事的人,都会冒头领差事。
而在这期间,宋原还“自费当兵”过,去当地卫所,参与集体训练,看看管理着上千人的卫所,又是什么样子。
这个自费,并非是他花钱买个名额去体验生活。而是他真的入了军籍,再花大价钱把军籍消了。
宋家能在上陵府闯下丰厚家底,成为帮主里的帮主,不是没有道理的。
掌舵者,要有威严本事。这样子手下人才会敬服。
掌舵者也要有仁德慈心。这样子手下人才会死心塌地。
宋家在盐帮被剿前,得到提醒,提前数月做安排。留在上陵府的事业如日中天,但宋威放话,从上至下,都没为手头的盐与钱银犹豫。
散就散得干净彻底,不留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