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的孩子他管不着,自家孩子要被群殴,他却很想问一问缘由。
无奈海城形势复杂,官家子弟成天耳濡目染,对杀人之事害怕,但对官差,着实害怕不起来。
问话不顺利,暂且作罢。
回家的路上,一家三口无话。
到了家里,江知与关上门,让庭哥儿如实招来。
“他们为什么要堵人?”
庭哥儿老老实实都说了。
他没受到欺负,反而还被很多人奉承讨好,但这些人都有目的,都说他家哥哥长得好看,想要结识一番。
偏又不凑巧,还让庭哥儿听见他们背后议论,说江家的糖厂如何如何挣钱,现在跟岚哥儿认识,就是青梅竹马。
庭哥儿就不舒服了。
他往家里写信,都有人要搭着送东西,他不同意。这些人还去买通官学的小厮。
如此一来,庭哥儿就不送信回家了。也着实生气了。
他就做了一点点的挑拨而已。
“他们都想讨好哥哥,那他们就是竞争者。哪有竞争的人好成一派的?他们自己要争的,活该。”
但他操作的范围太大了,又太急躁了。
这么短的时间里,给他示好的人,都莫名其妙倒霉、被教官训斥,互相凑一处吐槽吐槽,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才有了假期堵人事件。
江知与跟庭哥儿听完,紧张的心情随之放下。岚哥儿看他的眼神都柔和了:“你还会生气?”
这事是信息差的原因。
各家盯上江家的财富,看上糖厂的体量。在江知与这里的试探,被娃娃亲挡了回去。但孩子们还在努力,从情分的角度入手。
这点大的孩子,藏不住心事,行为又太粗糙,让他们惹到了庭哥儿。
他这事没做错,江知与把他夸了又夸。
很好,知道爱护哥哥。
就是手段太嫩了。
江知与顺势给他们兄弟上一课。
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设局算计人,自己怎能被卷入其中?
同样的挑拨,他们自己要争,为什么不能是互相攀咬呢?
这个岁数的孩子,自尊心重。夸一贬一,拉一打一,就够他们内乱了。
庭哥儿没法撇清自己,也能让自己呈现无辜状态。
他无意造成这样的局面,劝架时,再茶言茶语火上浇油。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他既然表现得无辜,就会有少数人会成功混到他身边。
真的介绍岚哥儿给他们认识吗?想也不要想。这些人目的不纯,那便在攀咬结束以后,一并料理了。
庭哥儿事后能把话挑明,摆出受害者姿态,以为他们对自家哥哥心怀爱慕,原来都是爱财之人。有辱斯文,令人不齿!
这个收尾,也能是“淘汰者”对“上位者”的攀咬。
自己的失败固然让人心寒,但别人的成功,更加令人恼恨。
兄弟俩:“……”
他俩一块儿星星眼:“爹爹好厉害!”
因这个小插曲,上午晃眼就过去了。
午饭他们三个吃,下午选购乐器,上第一次的音乐课。
庭哥儿在书院学了乐理,但跟得很吃力,如今就从头开始听,还有哥哥陪他一起,他乐滋滋的。
到日落时分,上课结束,家里又备上晚饭。
谢星珩下值回家,看桌上都是家常小菜,但有一砂锅的海鲜粥,可谓是乡味与海味俱全。
另有鸡汤和蜂蜜烤鸭,又做了红豆沙福饼。
口味搭配得杂,照顾到了一家四口的喜好。
谢星珩回屋脱了官袍,披件外衣,出来洗手,两个小宝颠颠儿地跑来给他挽袖子,一人一边,配合得可好。
“不错,都是孝顺好孩子。”
江知与给他们盛汤,家里不缺肉食,各自都是喝点纯汤水,余下的汤和鸡肉,就分给家仆们吃。
他又拿刀切烤鸭,岚哥儿爱吃烤鸭,喝完汤就眼巴巴等着,拿上鸭腿后,才仰脸甜笑:“谢谢爹爹。”
江知与给庭哥儿也分一只鸭腿:“给你爹说说你做的好事啊,让你爹夸夸你。”
庭哥儿扭捏起来,还害羞上了。
演技拙劣,谢星珩一眼看透了。
他是个会捧场的老父亲,孩子好不容易放假,他不扫兴,问岚哥儿知不知道。
岚哥儿知道,就让岚哥儿说。
等岚哥儿说完了,谢星珩果真连夸带赞,把庭哥儿捧得真害羞了。
然后谢星珩说:“爹教你,你做了好事,要人夸奖,你就不要自己说。要别人来说,别人说,你听着爽,也少了自夸的成分,听的人观感好一些。”
就像今天一样。
庭哥儿嘿嘿笑:“我记住了。”
但岚哥儿被人盯上这件事,着实让谢星珩恼怒。
原来不止是高大人啊,他要去会一会这些狗东西。
若是真心爱慕,考虑到古人早熟,谢星珩理解少年春心,不爽就不爽了。
但这事给他们弄的,也太膈应人了。还让他对岚哥儿的安危很不自信。
鱼龙混杂之地,不用期待道德底线。
他决定明日下值就去找刘进贤喝酒,带上岚哥儿,让他认识认识刘家的孩子们。搭个关系。
再让刘进贤引荐一下,谢星珩要认识一下盐课司的人。
另外,巡盐御史是都察院的人。谢星珩跟都察院渊源颇深,他在里面待过几年,与御史们的感情都不错。
巡盐御史述职时,他见过。
都察院接连两任一把手,一个是他师叔,一个是他好友。这个面子得给。
这些关系走动起来,别人行事就会多有顾忌。岚哥儿又没到待嫁的年龄,这两年可以过个安生日子。
再者,他最近整理了攻心策略与操作之法,已经整理成册,尽早给刘进贤送去,好早日传到外地,在舆论战上推波助澜。
他晚上跟江知与说起这事:“最近若不忙,就少出门,先不急着教岚哥儿办事。等我这圈走动完再说。”
江知与应下,听他的话,还叹气:“海城的风气果然不同,没见过这么直白图钱的官员。”
别地的官员,尤其是京城的,做什么都要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遮掩。海城的官,是真的毫不掩饰。
谢星珩嗤笑:“每天泡在这种贪腐之地,只怕早就忘了什么叫礼义廉耻。”
这话题揭过,谢星珩又夸上了庭哥儿。
“我还以为他没脾气呢,这事做得不错。”
江知与也是笑:“岚哥儿都惊讶了。”
兄弟和睦,兄友弟恭,互相爱护,好好好。
谢星珩摇头晃脑:“子女不和,多半是老人无德。由此可见,我们俩的德行上好。”
这都什么跟什么?
江知与好一阵笑。
隔天,江知与准备了一份上门的礼,谢星珩下值回来,换身衣裳,就带着岚哥儿,拿上礼物,装上他的舆论战小本本,去刘家拜访。
岚哥儿头一次单独跟着谢星珩出门走动,一路上都很是开心,坐都坐不住,一会儿掀开帘子看看,二会儿又傻兮兮笑笑。
谢星珩不跟他讲人心险恶,只说带他去蹭吃蹭喝。
家里不缺吃喝,他如此说,岚哥儿就以为刘家有好东西招待他们。
幸而刘进贤会办事,三四月的时令海鲜他都上桌了。这不比之前吃的存货,这些真真肥美至极。
谢星珩连吃带拿,刘进贤当场就给他打包了两份。
看时辰还早,让家仆送去江府,又跑一趟书院,给江知与和庭哥儿尝尝鲜。
谢星珩上门来,带着孩子,孩子还是个小哥儿,刘进贤人精一样,眼珠子转转就会过了意,让人去把他家几个孩子叫出来。
刘进贤子嗣兴旺,正妻生了两个,妾室统共生了五个,一共有七个孩子。
最大的去年成亲的,夫夫俩都在家里住着。最小的,今年才五岁多点。
孩子们出来,谢星珩认个脸熟,就让岚哥儿跟他们玩,他跟刘进贤去书房议事。
谢星珩先把书册给刘进贤看。
舆论战在古代没形成规模,多数是比较粗浅直白的,在民间散布谣言,时间短,发展快,走向直接。早没做铺垫,一旦生势,很快就能发现是有人别有用心。
谢星珩参考现代的一些案例,把计划定得更加柔和、自然,也更加戳心窝。
也因此,这个计划,不能临时推动。要日益加深,也要在当地形成势力,给百姓们实质性的帮助,让舆论深入人心。
攻心之策,内外兼备。
这个东西,在战事开始后,可以由暗转明,大肆宣扬、组织,鼓动民众。
这必然会遭到抓捕。如果有了民众基础,就可以参考游击战,百姓们会帮忙的。
刘进贤粗略看过,抬头看一眼谢星珩,被内容勾动,低头细细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