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珩笑眯眯的:“这是我分给你的。”
江知与看一眼,脸上漾开笑意,甜滋滋的。
直到初十,谢星珩出发应考,朝廷赈灾的人都没来,李家也未对江家把李玉阳扔衙门口的事作出反击,风平浪静的厉害。
初十,艳阳高照。
江知与拿了宋明晖的脉案过来,里边还有宋明晖在京都和丰州两地开过的方子,正在吃的丸药也带了五颗,让郎中好生看看。
江知与叮嘱他:“府城有镖局分舵,郎中愿不愿意来,你都去镖局,叫他们回丰州传信,自己万不可分心。”
谢星珩出发第一天,穿得鲜亮,一身孔雀蓝圆领袍,戴着碧玉簪。
腰间系革带,上面悬挂数个物件。钱袋、小荷包、金三样、印章、玉佩。
钱袋换了一只,是江知与忙里偷闲,躲着谢星珩缝制的。
没写什么金榜题名、前程似锦,和他父亲出门戴的钱袋类似,上面是仿符文绣样,寓意出入平安。
小荷包是个装饰品,江知与往里放了三枚厚实的金币,他是真怕谢星珩在外面没钱花。
金三样是统称,是挖耳勺、牙签、镊子。
印章和玉佩,是谢星珩成亲后,收的父辈见面礼。
二婶送的那枚玉佩他没戴。
出门背的书袋,是大嫂缝的,上头有“金榜题名”字样,戴的草帽上则是“逢考必过”。
在古代人眼里,这很羞耻。
谢星珩来自现代,就不觉得了。
现代用的笔,还是孔庙祈福呢。
谁不拜拜考神。
各种锦鲤转发也是常事,他淡定得很。
宋明晖对他没有旁的嘱托,只让他离江老三远一点。
“小鱼给的银两够吗?若有人来缠磨,你就另外找住处,应考的时节,住处难寻,加钱就行。考完能在京都走走看看,但别招惹老三。”
他看谢星珩只是脸上好性子,心里自有一股傲气,骨头也硬。
难得上京,谢星珩定然要去老三府上看看的。
谢星珩默了默:“好,我不会主动招惹他的。”
要是江老三找过来,就不怪他了。
宋明晖眉间微蹙,想到老三是欺软怕硬的主,谢星珩入赘,让他计划落空,送了五哥儿去老太监府上,心里必然恨着。
他便指着谢星珩腰带上的印章道:“若有麻烦,你拿着这印章去霍首辅府上,拜见三公子。我上月里送过一份大礼给他,交情还在。”
办事真老练。
谢星珩应下了。
出了府,大哥大嫂还有小豆子谢川都来了。
都知道他现在不会缺吃少喝没盘缠,他们带来的是个西瓜。
头几天就去镖局,找张佑帮忙买的。
说这瓜甜,夏天放井里湃着,吃着凉丝丝的,甜爽可口,夏日佳品。
这么个小瓜,都要五钱银子。
瓜小,他们是想谢星珩上船了,跟那些书生们分着吃,看在这口吃的份上,一路上能给谢星珩好脸,可以照看点。
谢星珩不便宜外人,江致微也是要过来跟他一块儿去码头的,他叫来喜拿菜刀来,就在门房这里,把瓜切了,一牙牙都小小的,每人尝一口。
码头路远,不用他们送。
江致微有姜楚英送,谢星珩是江知与送。
走前,谢星珩抱抱大哥,也抱抱小豆子,跟大嫂握了手。
“最近都别出门,记得我上次说的话,家中粮油都有,先关起门来过日子。”
往前走远几步,拉开了距离,谢星珩回头遥遥作揖,与他们告辞。
姜楚英看谢星珩的书袋跟草帽怪怪的,问他戴这个做什么。
跟人交流,话题要投其所好。
姜楚英嫌草编寒酸,又真心望子成龙,心态很好拿捏。
谢星珩说:“这是在孔庙、文曲星面前供过的,开了光。用上以后,考运顺利,文曲星俯身,考的都会,会的全对,逢考必过,魁星点斗,独占鳌头!”
姜楚英给听得一愣一愣的,越过谢星珩,看江知与。
“小鱼,这是真的啊?”
江知与给夫君撑面子,明知不是,也点了头。
留给江致微的那份草编礼物,顺势送出去了。
姜楚英眉头皱着,看起来是嫌丑。
她自有道理:“丑的果子都甜。”
丑的草编都灵。
江致微乖乖戴上草帽,把书袋背着:“我上船了,再把东西挪过来。”
书袋用料不算好,走线却紧密结实,布用了三层,耐造。最外面一层,还是油布,能防水。
这份心意难得,一路走,一路摸,出街上轿,姜楚英也满意了。
码头在丰州西边,那边河道是南下的,起源在府城,所以他们水路只能走到府城。
江家在丰州的生意,水陆都有。
南北两地的物件,杂货铺都有上,船有三条。
谢星珩坐大轿子走,跟江知与挤着,轿帘轻,一晃就飘起,能看见路上人影,否则他要叫小鱼坐他腿上。
他问小鱼:“想要什么礼物?我回来给你带。”
江知与想要星星。
谢星珩答应了。
老婆脸皮薄,下轿前,趁着轿帘稳住不晃的间隙,谢星珩亲了亲他。
上船前,才是很君子的抱一抱。
船很大,是镖局押货的船,徐武带人护卫。
要赶点去府城,上船后就不在岸边留。
江知与跟姜楚英站岸边,远远看着,等到船走远,成了个看不清的黑点,才收回视线。
他一直绷着情绪,这会儿才流眼泪。
姜楚英拍拍他肩膀,当他是担忧赶考的夫君,让他安心。
“徐武他们在,挂着江家镖局的旗子,这一路会平安的。”
江知与点点头,返程的路走得发抖,上轿子以后,拿帕子捂嘴,堵住了哭声。
他早前问过谢星珩,要不要和离。
这阵子下来,他清楚谢星珩心意。
他不再提不再问,只在谢星珩的行装里,夹了一封和离书。
今天一别,各不相欠。
船上摇摇晃晃,谢星珩分的船舱跟江致微是同一间。
江致微回家憋一阵,又有了翩翩公子样,笑起来斯文,讲话轻声细语,别有韵味。
他担心家里:“我说再怎么也要七月半以后再走,我娘不同意。怕到时忙乱一团,我们被拖住行程,反而走不了。”
他们这些小辈,除了科举挣功名,留在家里也没别的用处。
前几天还反抗,看了几天书,他娘说话扎心:“没叫你帮忙,他们还不是忙得过来?你耽误了考试,家里才是无依无靠。”
谢星珩懂的。
“她说得对,我们总不能指望江老三吧?”
江老三对江致微的投资很多,年年关心慰问,幼年时期不提,长大以后是真心好。江致微对他的感情很复杂,听谢星珩一口一个江老三,颇不习惯,便改口跟他说:“我在府城有些同窗好友,你也一起认识认识,往后都是人脉。”
谢星珩跟他直言:“在京城碰面再说,到了府城,我找个郎中,就回丰州。”
江致微:??
谢星珩早先想好了,现在只是照计划执行,他肯定会跟小鱼共患难的,不然干嘛走得这么干脆。
“如果爹在家,我就放心应考了。”
不是谢星珩瞧不起夫郎,是这个时代不给他们当机会。
他看宋明晖跟江知与都挺厉害的,可别人家随便什么没出息的儿子,都能到他们面前嚷嚷。
官兵过府,恐怕不会愿意听他们说话,会把他们当做无理取闹的无知夫郎。
江致微沉默点头,他无法做出跟谢星珩一样的决定,只说:“大伯这次押镖是去京都的,路程近,一个多月也该回了。”
谢星珩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这里,回家守着总没错。
此时的江承海,正在山林里躲追兵。
他是个良民,他的镖局有官府认证,他走镖二十多年,头一次体验当山贼的感觉。
送程明进皇城后,他就去找其他镖师汇合。
结果他那一路的顺利,都是其他镖师负重前行换来的。
路上伤员多,所幸都保住了性命。
他们几个没受伤的人去引开追兵,为放大求生希望,跑进了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