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
忽然,卫玄序的目光瞥向肖兰时的那一堆,一个梨花木糕点盒子引去了他的目光。
看着他向那走去,肖兰时连忙:“哎哎,那是我的,你怎么还要抢的?哎哎,其他的你拿也就算了,这个是王诚送我的,这个你不能拿。”
卫玄序问:“去金望角的那天,你是不是也带了?”
肖兰时一点头:“对啊。”
闻言,卫玄序盯着盒子上的梨花纹路思忖片刻,而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这个我拿走了。”
肖兰时连忙追:“这个你不能拿!”
“呵。”
“你呵也没用,这个你就是不能拿。卫玄序!你讲不讲理啊?”
满庭芳屋檐上雨珠在跳。
◇ 第90章 喜欢嚼硬的
肖兰时觉得自己来元京之后最大的痛苦不是染了百花疫,而是抽签和金雀抽到了一起。在临行之前,金温纯还多说了好多话,让肖兰时多多担待,态度诚恳得连肖兰时都忍不住由衷地同情他。
怎么有金雀这么个弟弟。
所有人都是轻装上阵,只有金雀屁股后面跟着七个姚黄色族袍的侍从,手里大包大袋子地提着走路,还走得摇摇晃晃。
“去,我渴了,你去旁边的铺子里给我买些茶水来,茶叶要新泡上的,和茉莉花一起泡,再略微加一筷子蜂蜜,沫都给我撇干净,水不要热不要凉,快点。”
侍从一脸难色:“公子您不是刚吃过糕点。”
金雀叫起来:“就是因为刚吃过糕点所以才口渴啊。我现在叫不动你了是不是?”
侍从看看正在前行的众人,低声道:“公子,你还是再忍忍,路还没走到一半,跟上诸位公子吧。要是口渴了,”说着,掏出怀里的水囊,“公子你先用这水垫垫,一会儿立刻去给公子煮茶。”
金雀愤怒一把扔起水囊,发出好大一声响:“你现在敢跟我顶嘴了是不是?!”
这一声动静惊扰了其他人,都停下脚步纷纷向他看过来。
其他人面色还好,只有肖兰时把“我烦你烦得要死”直接挂在脸上。
出发都已经快半个时辰了,先是要买花鼓,又是要去吃杏仁藕粉糕的,一路上吵吵闹闹叽叽喳喳,所有人都要顾念着他的步子走路,现在估计走了还没一半的路程,他这又是想要干什么?
从华走上前,问清了原由。
而后轻笑了声,抚慰般地拍了拍金雀的肩膀,说:“既然累了,不如大家也稍作歇息,一盏茶后再走也好。”累了?
肖兰时无语:“你就惯他吧。”
从华只是笑笑没搭话,旁边的施、俞两个人也同样没什么意见,未几,一众人就落座在了旁边的茶铺下面听雨。
刚一落下,天上的雨忽然又打起来,从华打趣说:“是阿雀有先见之明,不然恐怕身上的蓑衣也遮不住雨。”
莫名得了夸,金雀身后无形的小尾巴翘得老高,挺胸抬头的模样就像是个小麻雀。
“那是自然。”我天。这都能夸。
肖兰时一听,头立刻又开始疼起来了。这种无语又恶心的感觉,好久没出现在他心里了。
忽然,坐在他桌旁的从华担忧问着:“肖公子怎么了?身体不适么?”
闻言,肖兰时抬起头摆手:“没有没有,就是被他可爱着了。”
从华又笑起来。
不得不说,这个人笑起来真的很有魅力。他的长相算不上十分俊秀,但却恰到好处地组合在一起,眉宇间泛着一股游刃有余的闲适,让人有种温润的距离感,捉摸不透,却并不讨厌。的确很符合他名字里那个字。华。
对于五年前萧关的事情,两人都很有默契地谁也没提。
从华随口闲聊:“肖公子也快行冠礼了吧。”
肖兰时点头应了:“是啊。快了。”
“取字了么?”
“还在琢磨。”
从华点头:“是该好好想一想。”
肖兰时突然想起来从华好像和自己差不多大,问:“从华公子的及冠礼是什么时候?”
忽然,从华又笑了:“从家弟子的冠礼向来不以年岁论。”
听着,金雀忽然凑上来:“安?我听人说,不是你们从家到了及冠的年龄就能正式入族了吗?”
“是啊。还远呢。”
肖兰时没再说话了。
从华五年前就潜入萧关,演了那么一场大戏。如今整整五年过去,像他这样的人,身上不知道得有多少份成绩了。连他这样的人还要努力去爬从家那道门槛,肖兰时一时间心里又沉了沉。
忽然,从华又开口问:“冠礼这样的大事,卫公子和肖公子预备在哪里?不羡仙——”他顿了顿,“还是重霄九?”
重霄九,那是元京肖家的住所。
此话一出,肖兰时心里立刻升起警惕,摆摆手:“我只在乎那天能不能吃点好的。你不知道卫玄序平时有多抠,但凡我多吃一点他都要骂。”
从华顺着他的话接了,刚才那个极具危险性的问题轻轻带过。
茶刚饮了一半,金雀又踩着水花叭叭叭地跑过来,手里抱了好多糕点盒子,兴冲冲地分给别人:“喝茶怎么能不吃糕点呢?稚昭姐姐,给。”肖兰时:?
你是来玩来了是吧?
“行知哥哥给。”
“华哥哥给。”
走到肖兰时身边,金雀啪嗒一下把糕点盒子合上:“好了,分完了。”
只有肖兰时没有,桌子上一片空荡荡的尴尬,但他向来脸皮厚,压根不把他这点小心思放在心上,悠哉地看着雨。
从华把他的那只盒子往肖兰时方向推了推。
肖兰时:“不用。”话音刚落。
“我记得你爱吃甜的。”
这话没头没尾地搁在这里好奇怪,肖兰时转头又看向从华:“从华公子可怜我?”
从华抿着笑意:“萧关冷,糕粉都冻着,没有元京的酥软,肖公子尝尝。”
忽然,肖兰时嘴角扯开了一个肆意的笑容。
指头一伸,把糕点盒子原封不动地推回去。
“我喜欢嚼硬的。”-
没过多久,天上的雨也渐渐小了,从华拿出十几只巴掌大的透明罐子,搁置在桌子上。
肖兰时拿起一个:“这什么?”
从华看着众人,慢慢解释:“金麟台特制的灵器,烦请诸位把鬼封在着罐子里,戌时前在这里把罐子交给我。”
俞稚昭问:“一罐一鬼?”
从华应声:“一罐一鬼,数目诸位自取。”
话音刚落,金雀兴冲冲扑上去,拿了七八个,让身后侍从拿着,耀武扬威地看着肖兰时,眼神里满是挑衅。
随后,俞稚昭和施行知各自拿了两只。
见状,肖兰时犹豫了一下,就跟着拿了一罐。
耳边金雀笑得好大声:“有人怕了,就干脆不要来元京。免得丢人现眼。”
肖兰时没好气:“你没完了是吧?”
金雀哼了一声,看过去:“我说你了,这么着急?”
肖兰时五官拧成一团,痛苦:“我天。你小屁孩快闭上你的小嘴吧。”
说完,他就在金雀的怒火目送中踏进了雨里。-
百花疫一发,路上本就人少,如今天上又飘着雨,街道上人影绰绰,路上的青石板滑面光影倒影着两旁空荡荡的店铺。
肖兰时只头上戴了顶雨帽,雨滴零零星星地落下来,在他银色的锦袍上湿了好几块雨斑。
他手提着罐子,喃喃低语:“金雀说得还真是没错,大雨天的还要去捉鬼,这不是苦力这是什么。”
他四目环绕着街道,上哪找鬼去?
于是他就那么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晃悠悠,清冷的路上几乎只有他一个人影,走了好久,有几声吵嚷引去了他的目光。
一片鳞次栉比的铺子中,夹杂着个被残门,店铺的门窗几乎破得都不成样子,门槛上还有许多干了的血痕,望上去是不久前刚经历过一场械斗。
几个强壮的男人进进出出,没一会儿,为首的那个望里面喊:“还有东西吗?”
里面应:“干净了。”
男人指着牌匾:“先把牌子摘了。”
说着,残门里又溜出来几个男人,轰隆一下卸了顶上那个落字“从”的牌匾,换上了一块崭新的写着银字“肖”的。
忽然,男人注意到了肖兰时,望过来:“哪位?”
肖兰时迎着走上去,一笑:“奉命捉鬼。”
一听,男人的眼里立刻带了三分尊敬,施礼:“原来是仙家。”
肖兰时还礼,问:“敢问兄长,近日这街道可听闻有什么妖鬼?”
男人一听,转头问店铺里的其他人:“喂,仙家问,有谁听说附近有什么妖怪了?”
一个身材瘦削的男人从木板后探出头来:“哦,倒是有。”
肖兰时望过去。
他指着东面:“前面那条街上,前几天刚死了个年轻人,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啃得面目全非的,发现的时候,脑花还不住地往外淌,都说是招了鬼了,可吓人了。”
闻言,肖兰时失望道:“兄长有所不知,妖鬼害人只会吸人精元,断然不会破坏人的肉身。恐怕那个年轻人是遇到豺狼了。”
“喔喔,这样。”
又寒暄了两句,肖兰时拜别后又上了路。
才一会儿,天上的云似乎压得更重了,肖兰时抬头瞥了眼,不知为何突然那云朵阴森森的,让人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