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卫玄序的眼里也是少有的谨慎。
他惊愕道:“怎么可能呢?这修真得道都有上百年的记载了,从来都没听说过有什么渐,师父你是不是弄错了?”
卫玄序斩钉截铁:“江有信来消息,他派人去广饶探察过了。还记得从砚明去广饶追捕的那个女鬼吗?那女鬼被抓后,根本不是私自逃走的,而是被关进真火烧成的熔炉,炼化成了一味药材。”
说着,肖兰时的右手开始不住地抖。
他惊愕地感受到一股无名的愤怒从心里油然而生,可这愤怒不是于是他的。
他强咽了口口水,问:“既然已经被炼化成药了,那又如何有百花疫了?”
卫玄序眼里闪烁着异光:“怪就怪在这里。那女鬼明明已经消散了,后来却又不知为何重新结成了怨气,怨气大增,先是从广饶散布百花疫,而后又商量祁安山夺了心缇咒。”
肖兰时一愣:“不是说那祁安山的心缇咒是专门防鬼的么?她怎么进去?”
卫玄序似叹般:“是。祁安山上又有阵法作阵,阵法之强为天下至尊,她就那么闯了进去,一夜之间,夺祁安,毁心缇,散病疫,杀万民。”
闻言,肖兰时立刻倒吸了口冷气。
如果说他当时见识到那女鬼力量算得上是忌惮,如今听见这话,心里简直像是脚尖立在冰河上的胆战心惊。
体内那女人不是说,她现在只是一半的魂灵吗?
她仅仅是凭借现在残破的魂灵,就能猛冲上祁安山了,要是恢复了全部的力量,那天下那么点道法的修士,岂不是任由她在掌中把玩?
回想起刚才肖兰时还对她吆三喝四的模样,现在他心里简直是五味杂陈。妈的。
不行,得把这事告诉卫玄序。
紧接着,肖兰时立刻张开嘴:“卫曦,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话音未落,肖兰时的声音突然夹断在了喉咙里,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卫玄序疑惑:“什么?”
肖兰时长大了嘴,可是喉咙里就像是木头塞住了一般,任由他怎么揉弄着脖子,愣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下一刻,他立刻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是他体内那女鬼在作怪!
肖兰时回顾四周,看见王诚桌上放的纸笔,二话不说就提起来,正要抬手,忽然,胃里那阵恶心又猛然蹿上来。
肖兰时趴在桌边一阵干呕,最后硬生生是呕出了血丝。
见状,卫玄序急切上前:“你怎么了?”
肖兰时痛苦地望着他,张了张嘴,最后轰然倒在地上。
失去意识之前,耳边是卫玄序着急的喊声:
“肖月!”
◇ 第131章 叫无忧吧你
再睁开眼的时候,那股潮湿的味道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松木的焚香,耳边还似乎有隐隐约约的水声,在有节奏地响动。
肖兰时只觉得脑袋好痛,他抬手揉了揉额角,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起来,头顶是洁白的帷帐,上面还有金黄的流苏带子在飘,有些熟悉。
“你醒了?”
忽然,耳边卫玄序的声音传来。
肖兰时侧目望过去,卫玄序衣冠整齐地站在自己身旁。
他吃力地从床上撑起身子,一阵阵虚弱后知后觉地涌上来。直到他的脊背完全靠在床木上的时候,才发现卫玄序已经把他带回了清堂。
他笑道:“什么时辰了?”
卫玄序淡淡:“子时。”
肖兰时揉弄着酸痛的肩膀:“我睡了这么久啊?”
卫玄序直望着他:“是睡了,还是昏了?”
肖兰时又是噗嗤一笑:“都一样吧,都一样。”
紧接着,卫玄序从桌上端了只小碗拿过来,一股药草的味道扑鼻:“大夫来过了,说你身体太虚,要补。”
肖兰时很是嫌弃地看着汤药:“你给我补山珍海味还行,你给我补这些,是害怕我虚得还不够?”
卫玄序不由分说往前一递:“少说废话。”
虽然心里千百万个不情愿,肖兰时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喝了。
碗底放下的一瞬间,他整个人的脸都好像是晒干了的葡萄干,五官干瘪瘪地挤在皮肤的纹路里,好难看。
紧接着,卫玄序又递上来一只小碗:“这个也喝了。”
肖兰时痛苦面具:“怎么?你毒我一次还不够?”
卫玄序没好气:“这不是药,里面只有水和白糖。”
肖兰时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他,眼神好像在说:你到底是谁?还我师父来!
卫玄序像是知道他心里所想:“少说废话。”
肖兰时:“我说什么了?”
“喝。”
忽然,肖兰时身子往后一仰,很是嚣张地双手环抱于胸前:“你喂我。”
卫玄序眼神蓦得一顿,在他嘴边呼之欲出的“矫情”骂出来之前,肖兰时先他一步打断:“苦我可以自己吃,但是这碗甜水我想你一勺勺喂我。我想让自己记得,这味道是你给我的。”
说着,卫玄序眼底微不可察地一动。
两息后,他转身又去拿了只勺子:“你早说,喂药的时候我才该喂你,让你记得我有多苦,以后再也不敢逃课撒泼。”
肖兰时回嘴:“谁撒泼!”
“谁撒泼自己心里知道。”
“我不知道!”
“承认了?”
卫玄序端着碗站在肖兰时床前,另一只手捏着勺子,里面盛了半满。
肖兰时笑嘻嘻地:“你是来伺候我的,不应该说点好话什么的吗?比如‘肖月啊,我卫玄序求求你了,求你大发慈悲地喝点小甜水吧,不然我心里实在难安啊’。”
话音刚落,卫玄序手里那勺子便抵在了肖兰时的唇边。
“喝。”
“唔唔唔——!”
肖兰时极其狼狈地饮下了这一勺,尽管他反应已经够快了,可是还是有许多糖水顺着他的下巴流进衣领。
“哪有你这样伺候人的!”
卫玄序低眉,又搅动起糖水:“我是来要你命的。”
肖兰时缓缓一个:?
“卫曦你——”
正说着,卫玄序下一勺子又立刻扑了上来,肖兰时毫无防备地又被他进攻了嘴巴。十分狼狈。
肖兰时佯装恼怒:“我是给你机会,让你制造甜蜜回忆的好不好?你不要这么粗鲁,把这么好的机会都浪费了!”
卫玄序故意:“哦?这碗里的水还不够甜?”
肖兰时:“卫曦你别装听不懂!”
“我该听懂什么?”
肖兰时:“你当然是——”
毫无意外地,卫玄序又趁着肖兰时说话的机会,把糖水递到了他嘴边。卫玄序像是很知道怎么用勺子一样,轻轻一拨,就掀开了他的唇瓣。
然后有一半甜落进去,一半甜掉出来,湿了衣衫。
一次两次还好,总是这样,很难不让肖兰时多想:“你他妈是故意的吧?”
卫玄序十分坦然:“是啊。不明显吗?”
肖兰时气冲冲:“你性格这么恶劣,以后是讨不到媳妇的!”
“我不娶亲。”
说着,卫玄序下一勺就又递了过来。
这次肖兰时学乖了,乖乖张嘴,迎合着卫玄序,那汁水就全卷进了他的喉腔。实在很甜。
“你不娶亲,那我也不娶亲。咱们俩就在不羡仙一辈子当两个老光棍,名声全都扬到六城里去。”
“嗤。”
闻言,卫玄序的嘴角勾起了笑意。
在肖兰时的印象里,他总是平着一张脸,笑容实在很少。卫玄序的五官生得是他见过的人里面,最好看的一个,他的皮肤又白,薄唇勾起来的时候,总是让肖兰时不由自主想到画上的那些桃花。
挂在枝头,长在春天。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搭话,虽然两个人总是不太满意对方说了什么。
良久,小碗里的糖水已经被喂尽了。
肖兰时意犹未尽地盯着卫玄序的手看,心里总觉得还是不够甜。
“你再去给我盛一碗,我的苦还没有压倒,立马就要开始绝地反扑了。”
卫玄序却不留情地搁下了碗:“自己下床盛。”
肖兰时立刻倒伏在被褥上撒泼:“天啊!没王法啦!我兢兢业业,勤勤勉勉,当了你这么多年的小徒弟,到头来,居然连一碗小小的糖水都混不上!我这就去告诉天下人,他不羡仙的卫玄序是这个天底下,最绝情最冷酷的人,让他们都不要和你好了!”
卫玄序:“好好好,你去,我等着。”诶?
肖兰时偷偷拿余光看他,只见卫玄序饶有兴趣地站在床边:我倒是要看看你放的什么屁。
见状,肖兰时立刻直了身子。
卫玄序讽道:“怎么不继续说了?”
肖兰时摸摸鼻尖,撇撇嘴:“你不配合,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