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千阳肯定地回:“运不了。船沉了人也死光了,我爱莫能助。”
薛魁不解:“换人不行么?港城私枭那么多,难不成只有他有船?”
“你们可以让海关的人私底下去问。”蒲千阳平静地说,“私枭的消息传得可快得很。而且有这次‘珠玉在前’,现在哪家还敢运什么冷运车。”
“不管到底是什么导致了那次山体滑坡,在他们看来,我们就是在卸磨杀驴。”
薛魁啧了一声。
当初事情可以推得这么顺利,其核心原因还是有蒲千阳牵头,万事巨细地准备了一切事物。而且因为事情本身的性质原因,大小领导只需要看一眼甚至不用签字,事成了分功,事败了也不粘责。
就算现在队伍里还有人有能力还愿意去做这件事,先且不说能不能再短时间内琢磨出另一套替代方案,只要这事情性质有变,也就会导致很多的流程会变得异常艰难。
可那位重要人物是等不得的啊。
“不过,现在或许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达到您的要求。”兜兜转转蒲千阳终于把话题引到啦他想要的方向。
“什么方法?”
“您还记得之前那个跟我有过一面之缘的话语人吗?”他提点道,“如果有这人来做担保,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薛魁虽然很不喜欢这种事情居然需要一个外人点头,但他也无可奈何。
“这人在哪?要什么条件?”
“他现在人香城。”蒲千阳顿了一下,“……生死不知。”
“香城?”听到这个地名,薛魁眉头紧锁。
事情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么?
也好吧。
或许,是时候有这么一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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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城地理位置优越,紧邻江畔,衔接近海。即使是在冬日,这里的气候依然能够让人感觉到有几分舒适。
在半山腰上,一栋古色古香的宅邸被掩隐在绿荫之中。区别于几百米开外的现代别墅,这宅邸白砖黛瓦,亭台飞檐斗拱廊桥都讲究得紧。
而此时,祝云宵正在后厨看书。
没办法,手机和其他通讯设备在进门的时候就交了走,他也干不了其他的。
更何况,看书是次要的,他在这里的核心目的是看护着灶台上的那锅汤,让它时刻保持着将沸不沸,汤面高过食材的状态。
虽然理论上市面上已经有了各种可以模拟出柴火灶的煲汤效果的家电,可某位老人家的舌头刁钻,还格外偏爱哪一点点柴灰飘洒进饭里的滋味。
在院落内植被投下的光影又挪了几度后,他算着时间合上书起身将瓦罐从灶台上挪了下来。
用白瓷的大调羹将浮在顶上的零星油星撇去,祝云宵端端地盛了一碗清汤到了手边的薄胎容器中,随后端着它托盘拐了几道弯来到了主宅的门口。
透过格窗,一位眉须皆白的老人此刻正躺在摇椅上休憩。
他听到祝云宵敲门的声音,哼了模糊的“进。”
祝云宵听到了这一腔,才推门进了去。
老人也没抬眼,只是又哼了一句:“宵儿啊。”
“我在,您说。”祝云宵将托盘放在老人的手边,随后半蹲在了老人摇椅的前方,保持自己的视线比老人低一些,又不至于低太多。
老人用双指在碗壁上试了一下温度,随后满意地将汤碗拿了起来,随口问道:“你的婚事定在什么时候了?”
第203章 尽人事,全押
祝云宵没有向老人纠正自己并无订婚的事实,只是循着记忆回答道:“办酒的日子暂时定的下月初五。”
毕竟在自己小时候,每年只有这个日子祝潇是一定会准点回家的,手里还会带着花或者其他什么大大小小的礼物。
“下月初五,下月初五。”老人听到这个日期之后喃喃道,随后手指就开始轻轻敲击着碗底仿佛在卜算些什么。
半晌后,老人一拍扶手,朗声称赞,“初五好,初五好。阿芸五行缺木,这日子挑得不错。”
老人睁开他昏黄浑浊的眼怔怔地望向祝云宵:“宵儿啊,她当初捞了你一把,你可千万不能负她。”
原来这“宵儿”应当写为“潇儿”。
面前的老人是将祝云宵认成了祝潇。
“一定。”祝云宵点头,顺手从托盘上拿起了小调羹递了过去,“太爷,先喝汤吧。今天这汤料是从您最喜欢的酒店里取来的,最后还依着您的喜好在柴火灶上煨了两个小时。”
了结这件事的老人心满意足地用调羹舀了一勺汤水送进了嘴里,“不错。”
祝云宵见老人开始喝汤,便静静合拢了门,退出房去。
在门外观察已久的汤彦下了判断:“老爷子身体状态还不错,可精神上不迷糊的时间也是越来越短了。”
不过呢,长开的祝云宵在不做表情的时候与祝潇愈发相像,也无怪老人家没分辨出来。
现如今汤彦对祝云宵的情感可以说是复杂。
毕竟时隔这么多年又能看到了自家兄弟年轻时候的样子的这种人生体验不是什么人都会有的。
这种感觉很奇妙。
两人并排向宅邸外走去。
“打算再在这边待几天?”汤彦随意地问。
“原本计划是前几天就应该有动作的,但没想到这些人这种时候居然这么谦让。”祝云宵接过管家还回来的手机,“不过今天之后,大概有人就会坐不住了吧。”
“赌这么大,值得吗?”虽然知道自己这句话改变不了祝云宵的决定,但是汤彦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可是他是出于什么立场发问和阻拦呢?
师父?伯父?合伙人?老板?
不清楚。
上了年纪而且社会地位有变化的汤彦的心态已经跟十年前有了很大的变化,但不变的是个人的决策习惯。
这也是他跟祝潇之间最大的区别。
他厌恶风险,希望能在事发之前就通过运作各种手段将未知数降到最低。所以他广收门徒试图将自己的领域围合成铁桶一圈。
而祝潇却反其道而行之,推崇着“富贵险中求”和“风浪越大鱼越贵”的信条,往往会一意孤行地去追求那个令其他人生畏的可能性。
但自己一时不察为最亲近的人所害,不得不远走他乡,祝潇却是在一场盛大的湮灭中不见了踪迹。
都算不上是什么好结局。
而祝云宵在经过这十年的成长后,渐渐变成了两人的结合体的样子。
比如有些事,即使你再怎么周全准备,依然希望渺茫。
这种时候汤彦会选择扔牌离席等待下一轮的机会。
但祝云宵的回答则会是:尽人事,然后全押!
果然,祝云宵丝毫没有犹豫地回答道:“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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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汤的不来?”黑暗中一个尖锐的女声模糊地响起。
“他也得有胆子来吧。”在女声相近的角度,一个沙哑的男声应和。
在祝云宵主动卖了破绽后,有些人终于如他所预料的一般行动起来了。
对外的胆子没有,内讧的本事有,还很大。
祝云宵虽然识破了他们拙劣的绑架技巧,但他选择将计就计。
假装被迷晕的他自被运上车后就开始默默计算着车辆行驶的方向和距离。
待车停稳后,祝云宵根据这位置所处的范畴就已经对于这次绑架是谁攒的局有了数。
又是被一顿暴力搬运后,他的四肢被铁链绑死在了一张椅子上。
加之被剥夺了视觉,他的其他感官就变得异常灵敏。
小到手机屏幕解锁的声响和不同人声之间的窃窃私语,大到几米开外的争吵和行动带来的桌椅之间的碰撞,这些细节尽数被他记在了心里。
尽管赌桌上的牌局和玩法变化万千,但在明牌的一瞬,即使是千术再高超的人也没法动手脚。
可人不一样,这一秒你跟他做好的约定,下一秒可能就被他忘却脑后,更有甚者会直接背弃盟约与你刀剑相向。
无怪有言说: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失去价值用完就扔,这不本来就是他的性格吗?”又一个声音响起,“又不是披了张官皮就改的掉的。”
“现在他想保住那身皮就得想想怎么补上自己徒弟闯的祸。”
“所以人家今天把人带去见老爷子了。”
“就老爷子那个状态,谁知道会不会一糊涂就把东西给他了。”
在空间的另一端传来了拍桌子的声音,随后一人暴躁道:“要我说,反正人活着交过去了先,能顶多久算多久。”
“趁这个机会先废了他那双手吧,反正用不到了不是?”席间一人恶毒地提议。
然而就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原本嘈杂的环境蒙的静了一瞬。
在这寂静的刹那,好像有两种鬼迷的心思在这个空间中无形地碰撞。
恐惧和贪婪往往一体双生。人因贪婪而愿意铤而走险,又因恐惧而动摇首鼠两端,两者相互制约。
而祝云宵选择借着蒲千阳的筹谋直接来上一脚,踹翻了已经由自己维持了好几年的平衡。
至于缘由……
半晌后,一人道:“这种事儿我干不出来。”
立刻有人讥讽:“怎么?现在想着退出了?怂蛋一个。”
“你厉害?每次私下聚会喝醉都痛骂,转头第二天又对人家贱笑。哈巴狗。”
只要有人出头,剩下的话题就好转移了。
“其他先不提,主要是这人让人感觉很不舒服,什么万万中渣丰,真是好不要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