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季岚又朝着林启年手中央的伤口处将它插了回去。
“季平之的遗物在哪里?”
饶是林启年精神上可以压制住自己的痛苦不让自己服软,可他的身体却开始因为最原始地生理反应机制开始流汗。
“遗物?”他咬着牙挑衅地说,“你是说装着那些破工具的箱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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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物?”林启年夫人回忆了一下,给出了这个结论,“因为最后的现场并不是我们收拾的,所以我没什么印象。”
蒲千阳与曾铎对视一眼,然后由曾铎问道:“那么是谁收拾的呢?”
“这事儿知道了对你们没有好处。”林启年夫人不带任何主观色彩地说,“如果礼雅堂想在香城重振旗鼓,那么知道这些不仅对你们没有助益,而且只会带来隐患。”
蒲千阳说:“感谢您的坦诚。但事实对一些人很重要。”
等到林启年夫人看向自己后,他又强调一句。“远比一些身外之物重要。”
林启年夫人其实早就看出来,虽然曾铎是这里名义上的主人,但至少在当前的谈话中,把控着局面整体走向的是这一个没有任何香城口音的男人。
这个男人的洞察与判断超出她的预料。
而且相当有风格。
不知道如果这样的人如果能早二十年出生在这里,香城又会是什么模样。
可是她又一想,那个祝潇也不是香城本地人。
要是当真让两个外乡人影响了香城的局势,那包括吴芸在内的自己这些坐地户还真够丢人的。
“虽然感受到了你的态度,但抱歉,为了其他的一些人,我还是不能说。”收拢了心思的林启年夫人将蒲千阳的话原模原样地还了回去,“但我可以给你们一些提示,具体能挖掘到什么程度,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第297章 父债子偿
在这段长达几个小时的对话中,蒲千阳且问且听,终于是将当年的事情从不同视角下两厢印证了个八九不离十。
“所以总结下来就是,当时的地虎残部接到了来自‘官方’的授意,让你们秘密看护一处场所并且不可以放任何外人出入。”蒲千阳最后出面总结道,“那季平之虽然是受了邀前来,但并不在被允许出入的名单上。”
……所以他就再也没有出来。
这个残忍的结果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就自不用蒲千阳说出来了。
“没错,这点我们承认。”林启年夫人阖上眼轻叹一声,“但那秘密场所里有什么,为什么天鹰会要把季平之带来,带来又是为了什么,当时我们全然不知。”
听完整个故事已经呆了的曾铎不禁下意识追问:“当真是全然不知吗?”
那什么十吨黄金的风言风语可是传得甚嚣尘上,连才回来这么几天的他都有所耳闻。
“全然不知。”林启年夫人看了他一眼,再一次强调,“我说了知无不言,那就一定是知无不言。”
曾铎自知凭自己的斤两是把握不住这边人心隔肚皮下的弯弯绕绕的,便用眼角余光向蒲千阳寻求场外帮助。
看到蒲千阳给自己打出的肯定的手势后,他才将目光重新转回去,郑重地看向林启年夫人:“既然如此,那么礼雅堂相信您。”
在曾铎说出这句话后,事件的性质就有了变化。
因为有林启年夫人这位地虎尚存的人员佐证了当时季平之的确是因为其他未知原因被请来的,这至少对于礼雅堂来说是杜绝了被认为是卖友求荣的可能性。
但蒲千阳却不满足于此。
作为祝云宵的伴侣,他有义务替对方排忧解难。
“对于曾老板来说,的确到这里就可以了,但我个人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他看似随意地变换了一下姿势,顺便撩动了一下有些散乱的发丝。
待到林启年夫人看过来后,他方才问:“祝潇在这里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祝潇?
祝潇!
听到这个名字从面前的年轻人口中说出的时候,林启年夫人微微皱起了眉。
虽然在事发之后林启年带着自己彻底脱离了地虎的身份,但以当时的混乱情况,很多消息并不一定需要身在局中才能获得。
比如,礼雅堂被日月帮一夜之间起了底,几乎连半个堂口都没剩下。
又比如,香城里再也没有人敢提祝潇的名字。
哦……想必是李日耀已经去世了吧。
“抱歉,我知道这个问题听起来过于笼统。”蒲千阳语气非常地恭敬,但追问到底的态度非常决绝,“但通过您的叙述,我很难理解这件事到底跟他有什么关系。”
“其实如果有机会,我也想问问他,这件事到底跟他有什么关系。”
林启年夫人回答的语气中裹挟了些许的怨怼。
如果说之前的对话中,无论曾铎问出了何等“冒犯”的问题,她都表现地非常平静,像是一潭渗湖。
甚至可以说是过于平静了。
那么此时的她就宛如被掷入了一颗石子的平静湖泊。
在石子入池瞬间起的微小波澜在扩散的过程中逐渐成长为了滔天巨浪,重重地拍上了湖四周石子铺就的岸。
“说是‘不可以放任何外人出入’,就是‘不可以放任何外人出入’。”
“放着好端端的白手套不当,荣华富贵不享,非要来趟一趟深浅!”
“而且如果不是他再次折返回来,我们又何必自己去找麻烦。”
“玩过头了吧!最终把自己折进去了!”
拎起被文火温着的紫砂茶壶将因为林启年夫人的动作而微微震荡泼洒的茶杯中重新注了水,蒲千阳继续推进着自己的提问:“那你们对祝潇的虐杀是为了泄愤吗?”
在说出这句话后,蒲千阳观察到了林启年夫人动作的一滞。
于是他再次加码。
“把手骨钳碎的那种。”
……
将还回荡着水波的茶杯端起,林启年夫人呷了一口,“在回答你的这个问题之前,我要先见到林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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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耳中的微型耳麦,祝云宵得知了蒲千阳那边已经把包括季平之遗物下落相关的信息得到手了的消息。
以及,林启年夫人对虐杀祝潇一事并不知情。
原本快要拨云见日的事件一下子又重新被拢上了一层迷雾。
不过能有这般成果已经超乎自己之前的期待了。
祝云宵通过敲击耳麦给对面传了回应后,转过头对季岚说:“礼雅堂有关的部分结束了。按照林启年夫人的要求,现在就得交人。”
然而密室中的季岚似乎已经上了头,对于祝云宵的提示完全置若罔闻。
唰——!
只见他一鞭子就抽上了林启年的胸膛。
那手上的力道似乎是要将经年累月的怨苦实体化后一一报偿。
祝云宵无意于去衡量他人之间爱恨的重量与伤痛的换算是否公平,但他不想蒲千阳那边难做。
于是在季岚起势打算再抽下一鞭前,他将这人手中的鞭夺了下来,扔在了一边。
随即,一把闪着光的手术刀横在了季岚与林启年之间。
“把人缝回去还要点时间。”祝云宵的语气过于公事公办,以至于无论是季岚还是林启年第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这人到底在说什么。
不过相比于的林启年,季岚毕竟只是精神上受到了一些影响。
在被手术刀反射出来的光直直地照进瞳孔后,他终于是从涌上耳膜的蜂鸣中回过了神,随后身体便如同失力一般朝后倒退着走了几步,重重撞上了背后的木桌。
见这人终于停了手,祝云宵便拿起了他提前准备好的金属托盘放在了林启年身边,随后用镊子拿起棉球从塑料瓶中沾取了些许酒精按在了林启年的伤口上。
在酒精按上伤口的瞬间,林启年发出了一声下意识地“嘶——”声,可随即他又嘲笑道:“你以为我会感激你?”
“我入学的时候宣读过日内瓦宣言。”祝云宵手上动作不停,“职责所在,不需要你的感谢。”
“别搞这种假惺惺作态了。”林启年不屑地摇头,“看着那崽子在我身上复刻祝潇受过的折磨,你不是爽得很?”
那边季岚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波及到自己,立刻顶了回去:“你自己要求的,那我当然要成全你了。”
难得季岚上头冲动到连最基础的风度都忘了。
就两人对话的这个功夫,祝云宵已经用剪刀夹着缝线把林启年身上好几道状态可怖的伤口收拢了起来。
在那边两人继续互喷之前,祝云宵突然说:“可单凭这样的状态是不会死人的。”
瞬间,因为呼吸而燥热又因血液与汗液的蒸腾而黏腻的房间冷了下来。
寂静之中祝云宵手上动作不停,伴随着缝线穿刺皮肉以及剪刀剪断缝线的声响,此时他已经缝到了林启年的脸上。
运动中的手术刀与手术钳的尖端距离林启年的眼球只有几毫米。
“所以祝潇到底是怎么死的?”
祝云宵的语气过于冰冷,似乎在谈论一个和自己无关的人。
“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不想说就说不想说。”
咔哒一声,他剪断了手中的缝线,把沾满血的手术钳和手术刀放回了身边的托盘,然后顺势脱下了手上那双白色的橡胶手套。
“但人要为自己的决策付出代价。”
祝云宵用那双因为自己脱下的动作而自然里外反转的手套轻轻地抽在自己的手心,就像那些年无数个“下班”前的夜晚中他做的那样。
“祝潇是,你也是。”
说话间,他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本护照。
尽管没有看到内容,但在看到护照封皮的瞬间,林启年就全然意识到了这本护照的主人是谁。
一瞬间,他几乎要带得身下的椅子站起来。
“父债子偿。”
祝云宵指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