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结婚晚,与老婆感情很好,三十好几才有了儿子闫昊,那是他最幸福的日子,每一天都干劲满满,想要为老婆儿子创造富足的生活。
没过一年,老婆死了,留下哇哇大哭的儿子,他无法面对丧妻之痛,也不愿面对儿子,就选择用工作麻痹自己,把儿子丢给保姆照顾。
等他事业达到顶峰,想要回过头来关心儿子的成长,却发现在他刻意忽略的岁月里,儿子成年,像刺猬一样摸不得碰不得,他再去关心、引导、忠告,只能换来儿子的抗拒、屏蔽、反驳。
随着逐渐年迈,他更迫切取得儿子的谅解,然而闫岗做的一切都把儿子越推越远。
儿子离家出走后,他看了很多相关的文章和视频,才惊觉,自己是个无比失败的父亲。那些文章和视频说,在孩子成长过程中缺位,想要弥补几乎不可能,因为孩子不再需要父母了。
——老了不能动了需要亲情了,早干吗去了?
说得刻薄但有道理。
闫岗后悔了,可惜已经来不及弥补了,他的坏脾气只会让儿子越发厌烦……
但幸好在最后,他还能保护儿子一次。
他至少能以父亲的身份死去。
闫岗含笑倒下,露出身后长衫青年。闫昊怔愣,下意识接住倒下的老爸,被沉重的身体拖倒,他仰头看着长衫青年立在原地,被一只手捏住后颈。
是周行的手。
耿全亮失声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了?
闫昊大脑一片空白,努力思考,他转身遇到了民国鬼,然后他老爸拉着他交换站位,替他挡下了民国鬼,再然后周行把民国鬼给捉住了。
可老爸倒下了啊……
闫昊开始慌了,双手托住闫岗的上半身,可老爸的身体无知无觉,脑袋顺着重力的方向垂下。
“……爸?爸?”闫昊嗓音颤抖,“你别吓我啊……我不跟你吵了……”
“你醒醒啊……”
闫昊视线模糊,他用力眨掉泪珠,执着地盯着闫岗含笑的脸,摇晃着他:“醒醒啊……爸?你起来骂我,我不还嘴了,打我我认了……”
耿全亮想要追问周行,暂时忍住了,低头,为闫岗默哀。
周珵有些惊讶,来到周行身边问:“星星,你没赶上吗?”
周行的脸慢慢皱起来,为自己的专业度申辩:“我赶上了。”
周珵赶紧哄弟弟:“星星别委屈,我知道你赶上了。”
“我赶上了。”周行坚持重复一遍。
“大哥相信。”周珵表情认真地颔首,以示真的相信弟弟的话,“大哥帮他看看怎么回事。”
说着,周珵俯下身子,伸手探了探闫岗颈边的脉搏,两秒钟后,周珵一脸复杂地站起来,对着耿全亮道:“耿队长,我不是学医的,不敢确定,你来看看?”
闫昊希冀抬头望去。
耿全亮莫名其妙地走上前,伸手摸了摸,被执念碰到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指尖摸到闫岗脉搏,耿全亮讶然,忙掰开眼皮,看看瞳孔,耿全亮一脸难受:“……有气,心跳正常,应该是睡熟了。”
闫昊:“……”
第17章
浪费感情!!!
闫昊胡乱擦着眼泪,呜呜咽咽抱怨,“老家伙,吓死我得了……当你儿子我可真倒霉……”
嘴里这样抱怨着,他还是爬起来,奋力架起老爸,往沙发上送。
总不能让一把年纪的人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吧。
周珵见他吭哧吭哧的费力样,主动搭把手,帮他扶住闫岗的另外半边。
“谢谢啊。”闫昊吸着鼻子道谢,冷不丁看清了周珵的脸,惊得“嚯”了一声,这风采,不愧是周行老大的兄长!
是的,在周行不知道的时间里,他已经在心里认定周行这个老大了。
耿队长围着周行打转,一边端详对方手里的执念,一边啧啧称奇。
他在超自然调查所工作十年来,从没有亲眼见过一个人能徒手对付灵异体的,无非都是借助符纸、法器之类,方能御敌。
每个进入超自然调查所的新人,要学习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让血肉之躯跟灵异体有任何接触,不然的话,轻则皮开肉绽,宛如油煎刀刮,重则骨肉融化,成为一滩血水。
记忆中只听说过一个人,能够做成类似的壮举,而那位,可是在调查所的名人堂里开辟个人板块的大佬!
难道,周行一脸傻样,竟然是个可以媲美调查所大佬的天才吗?
耿队长兴奋,要是周行真的能成长到大佬的程度,可就太好了!好好调/教,一定能成为调查所未来的中流砥柱!
要把周行招揽进调查所!
耿队长暗暗下定决心,跟周行搭话套近乎。“你是怎么做到用手抓住他的?有什么特殊的功法吗?”
周行拎着手里的长衫青年晃了晃,“看准,抓住,就好了。”
还真是言简意赅地解答呢。
“……”耿队长哑口无言,“我的意思是,你用手直接碰它,不痛吗?”他的手掌可是到现在渗血,阵阵痛意钻心。
怎么周行就能例外了?必然是有什么方法。
周行纳闷地看看手里的家伙,大哥说过,人被打被咬都会疼痛流血,所以他特地避开了嘴巴,长衫青年可咬不到他,也打不到他,自然也不该会痛。
这样不合理吗?
两个人的对话,一个人的迷茫,幸好周珵过来解围,充当沟通的桥梁。
“星星,他是想问以前爷爷教给你的方法。”
周行望向大哥,见大哥脸上挂着很少对他露出的微笑。以前大哥和他约定过,在外人面前,当大哥露出营业式微笑的时候,一定要说忘了、记不清了。
遂他点了点头,“有,我忘了。”
“忘了?”耿全亮傻眼,这也是能忘的事情吗?
周珵接过话来,“耿队长,如你所见,我弟弟记性不好,爷爷教他的东西只是会用,无法详细描述给别人听。”
耿全亮眉头高高挑起,讶异地望着兄弟俩,确切地说,是反复地看着周行,见周行的表情和对话自始至终都有些不在状况,陡然醒悟。
“你这……我算是明白了,”耿全亮惋惜地摇头,“怪不得你会保护过度,不让你弟显露身手,原来是这样。”原来周行的脑袋不太好,恐怕智商略低。
周珵笑道:“星星心性天真烂漫。”
“没关系,我们调查所训练人有一手,对新人很照顾,你可以放心,你弟弟进了我们调查所,一定会受到最好的训练,我会教他如何在做任务时保护自己……”耿全亮拍着胸脯保证道。
“耿队长,你不用再说了,周行不会加入你们调查所。”
“你听我说……”耿全亮还想再劝。
“耿队长,当务之急是解决执念,不是吗?”周珵打断道。
长衫青年一直抓在周行手里,他们这些人待在不知是幻境还是现实的民国大宅里,最要紧的是想办法出去。
耿队长不得不暂时放弃招揽。
“要论对付各种灵异体,我们调查所保存着三十多年的任务记录,可以称得上经验最丰富的单位,玄门中都未必有我们这么科学的管理方式,”耿队长不忘安利自家单位,“我看过的记录里,所收录的三次执念事件当中,两次是侥幸找到出口逃出生天,仅有一次,是真正跟执念打了遭遇战,被执念主动放出来。”
耿全亮侃侃而谈,看上去十分可靠的样子,连闫昊都不自觉靠近,想要听更多内容。
“哦?那他是怎么做的?”闫昊追问。
“打败执念。你们看,”耿全亮从怀里掏出自己的证件,将其倒着翻开,在后面的封皮内部,贴着一个薄薄的竹片,上面用朱砂写着“诛”字。
“这叫诛神符,由玄门家族毛家符师所制,一块符可以杀灭一级怨灵,可不便宜,调查所给每个队员配备一块,危急时刻使用,可以保命。”
“喔——”闫昊用敬畏的目光盯着那块小小竹片。
竹片被耿全亮小心地取下,夹在两指中间,他对周行道:“一会儿我喊放,你就把灵异体松开,我使用诛神符将它灭杀,这样咱们就能平安脱困。”
周行转头看看大哥,周珵点头:“星星就按他说的来。”
周珵知道周行肯定有更简单的方式可以对付长衫青年,但他不能让周行当着耿全亮的面出手,且先让耿全亮施为,看看所谓调查所的底蕴。
耿全亮让闫昊和周珵退开,自己深吸一口气,夹着诛神符的手摆好起手式,大喝一声:“就是现在,放!”
周行松手,长衫青年身影缓缓移动,它朝着无人的方向去,似乎是想要远离。
“凶秽消散,诛!”耿全亮气沉丹田,声如洪钟,胼指如剑,一道红光射出,化为光箭,直指长衫青年。
长衫青年身前突然冒出丝丝缕缕黑气,织成一小块黑色幕布似的东西,将红光挡住。
“诛!”耿全亮额头绷起青筋,手指狠狠下压。
红色光箭光芒暴涨,刺入黑幕,寸寸深入。
长衫青年张大嘴巴,冒出滚滚黑烟,补充进黑色幕布当中,反将红光淹没几分。
双方你进我退,僵持不下。
耿全亮的鬓角汗湿,心绪不像表面那般平静,诛神符被挡住,迟迟无法突破,而他却将要力竭。
攻不破,撤不回,他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几个人的身家性命系在他一身,还刚刚发现了个好苗子,折在这里多可惜。耿全亮只能破釜沉舟,咬破舌尖,一口心头血喷出,顿时红光大盛,势如破竹。
耿全亮欣喜若狂。
红光穿透长衫青年,它似是吃痛,张大嘴无声大吼,整个空间跟着震动。耿全亮丕然色变,惊怒异常:“怎么会?诛神符受潮了!”
闫昊抱头逃窜,“你那破符到底能不能行啊?”
长衫青年无神的眼珠僵硬转动,以超出生理极限的角度,死盯耿全亮,整个身体化成黑烟席卷过去。
耿全亮凭着老到的经验和敏捷身手,堪堪伏身躲过。黑烟滚滚,冲过去不减势头,冲向了不远处的周珵。
周珵表情无奈,他已经习惯成为它们眼中的目标。
只是,他自己习惯了,周行却没有习惯,眼见黑烟改换目标,冲着大哥去了,周行呆呆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机质的冰冷感。
戾气、杀意混合在一起,从周行身上爆发开来,明明无形,却带来了能实际感知到的压力。
闫昊两眼一翻晕在他老爸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