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六个人跟?”周珵嗤笑。
耿全亮面不改色:“人多,更保险。”
这一趟,他带队,五个手下都是精兵强将,就为了防范聂司恒有所行动。
周胜哼了一声,不再多说,踱步出去了。
众人跟着周村长的脚步来到村里的活动室,这是周珵三兄弟离家后才修建的,他们也是第一次来。聂家的保镖和耿全亮的五个手下,已经分散开来,查看活动室内外环境。
活动室约莫五六十平,会议桌占了一大半,来客们围坐在会议桌旁,周村长打着官腔介绍着周家村的情况。
都是些场面交谈,聂老爷子和王元生这样的商人显然已经习以为常,正色听着,不停点头。
周家兄弟找了个不怎么显眼的位置坐着,耿全亮同他们待在一处,悄悄用目光探究着聂老爷子身边的聂司恒。
聂司恒依然是谦和有礼的模样,金丝眼镜给他增添一丝文质彬彬,似乎身边的变化并没有打击到他一丝一毫。
“你们查到了什么?”周珵低声问。
耿全亮扫视室内,看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聂老爷子和周村长的交谈上,压低声音道:“有一些,关于聂司恒。”
二十年前特大绑架案所涉及的47个孩子中,共有11个是被调包过的,这11个家庭所拥有的财富放在一起,可以顶上一个欧洲小国了,其中以聂家最为突出。
这不免让调查所怀疑,始作俑者有个极大的阴谋,因此调查的主要精力放在了这11个孩子身上,想弄清楚他们背负着什么样的任务。
然而经过细致的走访调查,调查所发现这些孩子,并未执行什么任务,他们只是单纯作为富豪家的孩子,享受着更好的物质生活。
就像黎岫,若不是调查所揭露真相,他仍会坚信自己就是黎导夫妇的亲生儿子,还会努力演戏,试图成为像父母一样的人,他的终点充其量也就是知名艺术家而已。
归根结底只是出名而已,他们费尽周折偷天换日有什么好处呢?就想得到一点名利吗?
这些名利对普通人来说可望而不可即,可对任何一位修行者来说,都不值一提,他们有底气站在富豪名人的头上。
直到他们查完了11个人的所有经历,不得不承认,没有任何一个人把家里的钱拿出去或者动用家族势力去做一些违背他们身份该做的事,除了走极端的孟茹。
这也是一直以来没有人发现孩子不对劲的原因。
绑架47个孩子,用36个孩子打掩护,难道仅仅是贪图这11个家庭的钱吗?
所有人都不愿相信,于是调查所把矛头转向了这11个孩子的真实身份。
可话说回来了,在没有一点线索的情况下,找寻11个凭空出现的孩子的身世,无疑大海捞针。
还是耿全亮带着队员们头脑风暴的时候。有个南方的队员开玩笑地说“孟茹喊那个邪修为达达,在他们家乡话里就是爸爸的意思”,一语惊醒梦中人,耿全亮便将在孟茹别墅里逮捕的那名邪修的DNA与梦茹的进行了比对,神奇的结果出现了,那人与孟茹有99.99%概率是亲子关系。
一个和孟茹看上去年轻不相上下的年轻男人,竟然是孟茹的亲生父亲!
看到这个结果,耿全亮再回想熬夜查案的劳累,突然觉得自己犯傻了!
这11个孩子很可能都是修行者的后代,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让孩子冒名顶替其他人的身份,但修行者人数才多少,用穷举法一一排除,调查所也做得到啊!
“所以,问题出在了哪儿?”周珵问,若是耿全亮的方法能够成功,聂司恒早被调查所控制了,怎么还会巴巴地派人来监视。
“我立刻就把这个发现上报了,所长当场就拍板决定给所有修行者进行DNA采样,”耿全亮压抑着激动,调查所终究是坚守底线的,“问题是玄门,头发、血液这些对他们来说是要命的东西,一直都严防死守,根本不愿意提供。”
“所以,查清聂司恒的真实身份,就差最后一步了!”
第61章
“还有,我看聂司恒心态很稳,不像是完全不知道,或许,他就跟邵心怡一样,都是装的……”耿全亮压低声音,“我带够人手,要是他逃走,就立刻把他抓回调查所审问,聂老爷子也不能保他了。”
聂司恒此时正在认真地听着聂老爷子和周村长谈话,时不时说上一两句,恰到好处,不抢风头。
周珵眸光变暗,“要是他没有逃走?就老老实实地完成祭祖,你下一步会怎么做?就等着玄门那边松口?你觉得他们会主动配合?”
耿全亮讪讪,“那自然是不会,但我们调查所也在努力,我们所长都亲自出马了,想必玄门也要给些面子。”
“你们所长?”周珵顺着问道,“从来没听你说起过,他是什么人?”
周珵的问话一下子戳中了耿全亮的兴奋点,他似乎对这位所长颇为敬仰,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他的光辉事迹。
一个玄门边缘人,被调查所发掘出来,用心培养,在调查当年邪修杀人案件中屡次建功,更是在数次交锋中推断出了飞云的行为习惯,制定了伏击计划,可以说抓捕飞云的最大功臣。
后来升职成为调查所的高层,从不吝啬分享经验,他的任务笔记是一大半调查员们的保命手册,被称为是为调查所奠定了基础的人……
周珵漫不经心地听着,目光一直停留在聂老爷子那边,这边耿全亮滔滔不绝,那边聂老爷子已经结束了与村长的寒暄。
在聂老爷子表达了对周家村的充分肯定、称赞这里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周村长治理有方之后,说要前往周家村的墓园祭拜周行爷爷。
周村长正听得轻飘飘,有些得意忘形道:“今天就先算了吧,祭拜周叔什么时候都能去,我已经让村里准备了家养的野鸡和冬笋,你们好好尝尝,都是我们村里的土特产,可比大饭店还好吃……”
聂老爷子推辞:“不必了,时间还早。”
这一趟他们特地算好了时间,在江口市休整了半夜,一早出发,到周家村正是上午。
“你们别客气,吃过饭再去不晚……”周村长又劝。
“咳咳咳……”聂园园背过头去咳了几声,聂老爷子安抚地拍拍孙女的手,断然拒绝:“我是来感谢周老先生对我孙子的救命之恩,怎么能用随意态度对待!现在天还不晚,赶得及。”
周村长顿时不敢再多说,便只能很尴尬地承认:“只是周叔的坟墓不在我们老坟园里,不太清楚周叔葬在什么地方……”
这事倒是稀奇,众人不禁疑惑地望向周家三兄弟。
聂老爷子顿了顿拐杖,“怎么回事?”
周珵则平静地解释:“爷爷去世之前特地嘱咐过他的埋葬地点,还警告我们,不要把地点告诉我们三兄弟以外的任何人。”
“怎么一个乡下老头怎么这么讲究,难不成是,提前给自己算好了风水宝地?”田秀芹玩笑似地道。
周珵冷冷地望了他一眼,田秀芹识趣地闭上了嘴。
“周老爷子是世外高人,指定自己的埋葬位置很正常,但是,不让别人知道位置……就像是想掩饰什么秘密似的。”聂司恒状似不经意地调侃。
“我爷爷能有什么秘密?无非是喜欢清静,不爱被别人打扰而已。”周珵冷声道,“只不过我们埋葬的位置人迹罕至,路途不太顺畅,聂老爷子怕是要辛苦些。”
聂老爷子表示无妨,聂家保镖早已准备好了一切可能用到的东西,包括轮椅,还有必要时抬着轮椅走的支撑杆。
既然如此,众人决定现在就出发,前半段路程依然是由周村长带路,他像个导游似,领着队伍穿过周家村唯一一条水泥板路。
“周家村里就这么一条路能看,别的小路一下雨简直就是和糨糊……也就是因为路不好,咱们的山货运不出去,都卖不上价钱,去年吧,就有网红说来给我们带货,结果呢,抽成又高,还不管运输……”周村长一步三叹,显得很是愁苦。
聂老爷子道:“路是发展的命脉,司恒,等回去以后,你找人评估一下,让集团投资给村子里修一条路。”
聂司恒微笑点头,“好的,爷爷。周村长,稍后我让秘书给你联系。”
周村长大喜过望,带路的脚步顿时轻快了几分。
一行人庞大的队伍吸引了村人的目光,他们三三两两挤在各自门口,指指点点小声议论。对一行人表现出极大的好奇,他们不认识聂老爷子,却是认识周家三兄弟的,只不过这三兄弟家庭情况特殊,村里人也不常与他们打交道,这时也不好意思拦下来询问,有一些小孩子嘻嘻哈哈地跟在队伍后面,增添了许多童趣。
像聂老爷子、王元生这些人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瞩目,唯有聂园园头一次被这么多人的观看,有些紧张,周胜不着痕迹地变换位置,帮她挡去了许多,聂园园渐渐放松一些,有心情左右观望,欣赏着周家村附近的大山轮廓。
耿全亮越走越觉得熟悉,不禁问道:“怎么还是这条路?你们前头就是你们家?”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因此周围众人都听到了他的话。
聂园园好奇地问:“哪一家?”
聂老爷子看了一眼,周村长会意,主动热情指着水泥路最尽头的低矮院落:“那块就是周叔的宅子,后来也就是周珵他们仨住。现在周珵当明星了,这房子也跟着成了景点,好多人来看,还有小偷,后来有人资助,村里就给换了一扇结实的门,现在好了,没有人能进得去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周村长吆喝倒数第二家门口站着的年轻人,“四娃,你说是吧?”
被称作四娃的黑瘦年轻人,看着众人的目光带着隐隐敌意,不情不愿地回答:“昂。”
“臭小子,这个笨劲儿!”周村长不满意,“周珵出名是好事儿,你像咱们村子以前哪有人来旅游?”
黑瘦年轻人望着一行人,脸色变了变,一语不发地转身回家,用力甩上大门。
哐!
小伙子不善的态度让众人不由得沉默,周村长尴尬不已。
耿全亮眉间出现深深的沟壑,“这算什么邻居?上次没见着这个小伙子,怎么看着跟你有仇似的?”
“没有,四伟跟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周珵摇头道。“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并不是针对我们。”
聂司恒温声提醒:“防人之心不可无,即便是多年的邻居也还是要小心。”
周珵微笑道谢,似乎对邻居深信不疑,“我觉得不至于。”
聂司恒笑笑不作声了。
经过了周老爷子家门口,外侧就是大片的荒地,植被连着山体,这条水泥路也到此为止了,前方都是绵延的羊肠小道。
保镖展开随身带着的轮椅,推着聂老爷子往前走,聂园园暂时还能撑住,一行人慢慢走进山中。
对于在周家村生活的人来说,上山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他们平日里挖笋挖菌子,隔几天就会爬一趟山,但对于养尊处优的聂家人和王元生夫妇来说,爬山无疑是生活中最辛苦的事。
聂园园很快迈不动步子,可又不愿意一个人跟保镖返回村子,便走几步歇一歇,用最慢的速度跟在队伍末尾,周胜跟着减速。
周行疑惑回头,“小胜?”
周珵笑着拉起周行:“咱们先走,别耽误他们说悄悄话。”
周行顺从地跟着大哥的步伐。
可是,离得很远,他也听得到啊,小胜他们说的还算是悄悄话吗?
“别逞强,身体重要。”是小胜在说话。
“我撑得住,二哥先走吧,不用管我。”
小胜又头痒了,是挠头的声音,“……唉,上来。”
“干什么?”
“我背你。”
“……不要。”
之后就没了说话声,周行好奇,回头看去,小胜正背着聂园园慢慢走。
聂园园的脸埋在小胜肩头,发出破碎的啜泣声。
周行不由得停下脚步。
“星星?”
“大哥,小胜欺负人,聂园园在哭,她伤心了?”
周珵回首望去,沉默了几秒,道:“这不是小胜的错,聂园园也不单纯因为伤心而哭。”
“那她为什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