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爷将水放在原地就好。”想象了一下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场景,徐灵鹿不确定这位大富豪会不会当场吓晕过去,就又贴心的追问了一句,“嗯……接下来的场面可能有点……激烈,李老爷要不回避一下。”
嘴唇都给吓白了,一会万一给整出点高血压怎么办?
“不不不,徐天师尽管做法,我也想看看是什么东西害我。”李赋面色惨白但神情坚定。
能把生意做的这么大的人,性情大抵都是坚韧的,虽然怕到腿抖,但还是想亲眼看见真相。
徐灵鹿见他如此坚持,也没有再劝,先从百宝囊拿出一张符,符纸入水即溶,像糖霜一般化的无影无踪,众人只是觉得恍惚中看到了一个光点在水面上闪耀了一下,但也有可能是阳光照在水面上的光斑。
化掉符纸后,小天师继续从百宝囊中摸出一个绿色的小瓷瓶,从里面捻出些淡绿色的粉末,继续洒在盆中。
接着又从袋子里,摸出一个竹筒,摇晃了片刻,将一滴透蓝的水滴在盆子里。
院子里的众人看的目瞪口呆,明明徐天师腰间的百宝囊只有成人拳头大小,怎么能掏出这么多东西。
最后徐灵鹿又摸出一根银针,可怜巴巴的看了一眼自己左手的无名指,唉,又要挨扎了。
魏镜澄也知道小天师又要扎自己了,上次给他血符的时候,就是如此,但上次内心毫无波动的魏大人,这次却有些心疼了。
他抢上一步,攥住了小天师拿银针的手,“你不是说我身上有紫气吗?我可以把气给你,你不要扎自己了。”
李赋难以置信的看过来,云京城坊间的传闻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这么迷信的话,竟然是从魏大人嘴里说出来的。
“搞这个,你的紫气用处不大。”要破煞除污秽,还是天师的血最好用。
银针压在柔白的指尖上,徐灵鹿一咬牙扎了下去。
魏镜澄皱着眉,看着那一滴殷红的血珠子掉进水盆里,先是消散成丝状,然后彻底融在水中。
“我觉得你们天师用这种使自己受伤的法术去解决问题,有欠妥当。”
徐灵鹿:嗯?你在质疑我师父交给我的法术,他可是你们这个世界最后一位大能了。
镜一:大人!你再睁大眼睛看看,看看徐天师的手,瞬间愈合只流了一滴血,也能叫受伤?
等盆中的水准备好,李赋终于再次派上了用场,因为他受香烛侵害最深,既然不怕,那就亲手毁掉这些东西,能最大程度的消除邪物对他的危害。
一盆水泼进木箱,箱子中的线香不断地冒出暗红色的泡沫,还伴随着腥甜之气,像一箱子被煮开了的血水。
等线香们都溶解完,神像最外面的那一层金色壳子也渐渐的被水腐蚀掉,和蔼祥瑞的表面褪去,露出了内里的狰狞和邪恶。
李赋站在箱子前抖如筛糠,胃里翻江倒海,箱内的场景恐怖又恶心。
一层薄薄的血色液体中,密密麻麻的蠕动着白色的线虫,在那堆蠕动的白色线虫之上,躺着一尊邪狞的黑红色的雕像,它一手提着一串人头,另一手拿着一个勾镰状的武器,冲着站在箱子前的李赋笑得狰狞。
更诡异的是,在雕像的心脏部位,有个鲜红鲜红像虾仁一般的东西,还在跳动。
李赋被吓得仓惶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觉气都要上不来了。
下人们见自家老爷摔了,纷纷上来搀扶,也看到了箱子里骇人的景象,当即腿软,老爷也没扶起来,干脆跌坐成一团,在地上瑟瑟发抖。
徐灵鹿和魏镜澄见他们反应这么大,也走到箱子前面查看。
就往箱子里看了一眼,徐灵鹿就‘嘶’的一声,想到了场面会很刺激,但没想到场面会这么刺激。
这些白色的线虫应该是某种养料,被人用特殊的方法处理过,弄成假死的状态封在线香里,点燃线香之后产生的气味,便是雕像心口那个跳动的‘红色虾仁’的食物。
而那个此刻还在跳动不息的东西,应该就是操控李赋梦境的罪魁祸首。
被徐灵鹿一盆特调净水泼下去原本僵死在线香中的虫子居然活了过来。
“我可以把这些带回去吗?”小天师兴致勃勃的看着箱子里的东西。
院子里的所有人都诧异的看着他,这个恶心诡异的东西要来做什么?!
“徐……徐大师……你要这样东西做什么?”李赋颤抖着问出了大家心里的疑问。
“研究呀。”徐灵鹿回答的理所当然,“不研究怎么知道它们是什么,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怎么能知道克制之法。”
所以说,你们这些古代人还是不够卷,太缺乏科研精神。
魏镜澄虽然看着箱子里东西也恶心,但他知道徐灵鹿说的有道理,“我去给你拿起来。”
说完他就打算过去,将这个箱子抱起来。
徐灵鹿觉得今天的魏大人多少有点虎,赶紧拉住他,“不用,只要一点就行了。”
话音落,他又从百宝囊中拿出一个桃木盒子,一支素银簪,走到箱子旁边用簪子挑起一根白色的线虫,放进盒子里,然后暴力的把簪子戳进了那尊雕像的下腹部,扎起来也丢掉箱子里。
众人看着他戳雕像的手法,都觉得下腹一凉,看起来又软又乖还娇气的徐天师,怎么这么暴力。
将东西都丢进去以后,徐灵鹿爱惜的摸了摸盒子,功德值就靠你了。
接着他又摸出一张空白的符咒,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放在眉心,嘴唇翕动,默默念着咒语。
符纸出手,带起一阵罡风,吹得徐灵鹿鬓角的碎发飘动起来,魏镜澄觉得小天师出符时候的样子,格外的好看。
符纸稳稳的贴在木箱上,意外的是,什么都没发生。
所有人都盯着那张符纸,心里在想,不会要翻车吧,咋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只有徐灵鹿拉着魏镜澄默默的朝后退,他俩刚退出一个安区距离。
响晴白日,一道雷火夹着闪电从空中落下,准准的劈在木箱上,那堆邪祟瞬间被烧成了飞灰。
白日引雷,这是通天的本事呀,难怪连魏大人都对他这么恭敬,李赋忽然觉得自己无法直视徐天师那张过分好看的脸了。
长得这么好看居然还这么能打,天道真的公平吗?
第24章
天道公不公平暂且不说,反正李赋此刻觉得大理寺很不公平。
烧掉余下的邪物,一脸爱惜的抱着桃木盒的徐天师就被魏大人护送回了徐府。
李赋则被魏镜澄那个看上去凶巴巴的侍卫拦了下来。
“李老爷之前从木客手中买的那张符纸,是属于官府所有的,魏大人特地嘱咐我记得收回。”镜一大手一摊,“李老爷……”
“这……不是……我……那什么……”李赋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刚才看到那么可怕的场景,现在让他交还符纸,简直要了他的命呀,“我花了钱的。”
“那李老爷可以去和那位木客讨回来。”镜一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冷漠一些,其实他满脑袋问号。
这两天魏镜澄老是分配给他一些很奇怪的任务,比如将之前在搜山时发给属下的符纸全部收回来,还有专门打造一个可以长久保存纸张的容器。
他虽然不知道魏大人收集这些东西要干什么,但完成主人的任务就是暗卫的第一职责,要回收的符纸,只剩李赋手里这一张了。
李赋苦着一张脸从怀中摸出一个锦袋,还想最后挣扎一下,“这位大人,你也看见了,最近李府真的不太平,要不我给大理寺捐些银两,这符……”
“诶,李老爷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是正经部门,都是由朝廷拨款的,可不兴这样。”
见镜一的态度没有丝毫松动,李赋慢吞吞的将锦袋打开,从里面拿出两片金箔,金箔上居然还焊着精美的掐丝花纹,而那张符纸则被小心的夹在两片金箔之间,看起来确实是很珍惜了。
李老爷颤抖着手,将符纸交给了镜一,看着这位侍卫大人转身离去的背影,险些哭了出来,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云京巨富李赋老爷家里要破产了。
在李赋交代出自己请神的过程后,魏镜澄就已经派大理寺的人出去调查了。
不管是旧识王迩还是三位所谓的仙人,都查了一遍,待魏大人送完小天师,卷宗刚好呈到了他手中。
王家早年在云京商界确实小有名气,虽不算是巨富,但也是小富即安,可到了王迩这一代,却是败落的彻底。
王迩一直都不算是什么正经商人,在经商上可以说是毫无天赋,但他很擅长和人交际,所以一直做一些贩卖消息或者给人从中牵线的事情,赚取一些小钱。
赚了钱王迩也不思好好生活,他这些年来一直都没有娶亲,连妾室和通房都没有,要不是家中还有老人管束恨不得天天都睡在青楼。
几年前王迩的双亲相继离世,彻底没了约束的王迩在一位青楼姑娘的怂恿下,染上了一种可以致幻的汤药,这汤药稀少,价格自然也很昂贵,为了享用,王迩变卖了家中的财产,可这汤药是个无底洞,多少钱填进去都不够用。
将家产挥霍一空的王迩,开始借钱度日,一开始还有人接济他,后面听说他是染上了不好的东西,都纷纷闭门谢客,买不起汤药的王迩,很快就变的暴躁又憔悴,就在这时,李赋借给了他很大一笔银子,王迩带着这笔银子离开云京城,去了西南,而当日带他去西南的人,就是卖这种汤药的商人。
再次回到云京城的王迩,确实带了三个人,几人在云京的北郊租了一处宅院住,期间王迩几乎拜访了所有以前借他银两的商人,但最终请神的却只有李赋一位,并不是因为他曾经帮助王迩,而是因为他是被王迩背后之人选中的人。
大概是因为李老爷算是这群人中性子最为温吞的,自己的个性比较弱,应该更加容易被香烛操控。
那几位所谓的仙人离开李赋府上之后,就和王迩一起离开了云京城,倒是有邻居确实瞧见过这么几个人,还说那位仙子长得甚是好看,但至于去了哪里,就没人知道了,线索到这里居然断了,可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属下找到了当年与王迩相好那青楼姑娘的旧识。
这人是个龟公,当时就在那姑娘的青楼工作,找到的时候,人疯疯癫癫的话都说不清楚,就反反复复说着,惨呀,太惨了!
官兵问他什么惨,他就开始嚎叫,水,不能吃,不能喝,水里不能吃。
听的所有人一头雾水,都不知道这疯子在说什么。
但所幸云京城所有青楼都是有记录备案的,大理寺的文书们翻找了这座青楼的记录,发现这青楼消失的原因是因为时疫,青楼中大部分人都染上了一种从未听闻过的怪病,会不断的从口中吐出带血的肉块,据当时看病的郎中记载,那肉块呈虾米状。
魏镜澄顿时就联想到了,今日在李府看到的那尊雕像胸口上跳动的那个玩意。
“那位郎中可还活着?”魏镜澄询问下属。
“还活着,现在在城北开医馆,我们去找过,前几日他徒弟们说师傅出去云游了,应该就在今日返京。”
魏镜澄带着属下赶到医馆时,正巧碰见那位云游结束刚刚返家的老郎中。
“那青楼发生的事,确实甚为骇人。”老郎中忆起当时的场景,还心有余悸,“青楼中的人说是因为误食了河中某种水产,才产生了这种症状。”
“所有人五脏都烧灼不已,更是不断的从口中吐出带着血丝的肉块,像是大虾米般。”
“那肉块会跳动吗?”魏镜澄打断了老郎中的回忆,开口询问。
“跳动?”老郎中思索了一刻,“到是不会跳动,但我曾仔细看过那些肉块,并不像是人体内之物,反倒像是,某种虫子,长在人体内,吸食了人体的营养,然后又吐出了,我记得当日请我去看病人时,那间青楼中所有染病之人都瘦削的可怕,头发都要落光了。”
“那您可还有保存当日他们吐出之物?”
“那哪里敢保存呀,官府请了好多郎中,没有一个人能看出病因,最后只好将青楼封了起来,让人在里面等死。”说到这里老郎中叹了一口气,捋了捋自己已然全白的胡须,“唉,最后尸体和他们吐出之物都被一把火烧干净了,连个全尸都没留下,也是一群可怜人呀。”
现下能找到的当事人,就只有这位老郎中和那个疯疯癫癫的龟公,线索再次断掉了,魏镜澄带人回到大理寺,越想越觉得这事情不简单,他安排属下去根据李赋的描述还原王迩和那三位仙人的画像,先张贴出去,看能不能抓到,另外就只能等着看看徐灵鹿那里能不能研究出点什么东西。
徐灵鹿回到徐府后也没闲着。
那个桃木盒子被他妥善的安放了起来,还喊了垢尝夫妇来,让他们看看认不认识盒中的东西。
东院最近太干净了,都没什么灰可吃,徐灵鹿就时不时给垢尝们一点浊水,将他们一家子都养了起来。
第一次吃到浊水的大垢尝,当晚激动的跑到西院陈氏的房子里狂喷黏液,第二天听下人们说,夫人的尖叫声传出去老远,叫的可惨可大声了。
对于盒中的东西,垢尝夫妇倒是没什么反应,但他们的大儿子在见到盒中之物时,体型忽然增大数倍,那个本来清亮的独眼变得血红,眼看就要失去神智,垢尝夫妻两,生怕徐天师一个不爽,直接召一道雷,给自己大儿子劈个灰飞烟灭,赶忙也将体型增大,变成两张灰饼,把儿子裹在了里面。
徐灵鹿连忙盖住桃木盒子,隔绝气息,等三个妖怪都安静下来,那个一直没什么变化只知道吃的憨憨儿子,头顶的尖角居然长大了。
“叽叽咕?”
它的角长到这么大,至少还要十来年呀,这是怎么了?垢尝妈妈疑惑。
“咕~~~~~~~~~~~~叽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