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旁边,周围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的话题不离股市、行情、市场,我不太懂这些,听着有些无聊,悄悄抬手揉了下肚子。
来之前还没吃饭,现在有些饿。
这不揉还好,一揉肚子就突然咕咕地叫了起来,声音还不小,一时面前两人都朝我看来。
“抱歉。”我立马松开揉肚子的手,有些窘迫。
王总似乎这才注意到我,问:“这位是……?”
“新招的助理。”江既简单解释了一下,接着偏过头对我说,“自己去找吃的,别乱跑。”
“哦,哦。”我愣愣地点了两下头,迟疑地离开,心里琢磨江既带我来这个晚会是做什么。
还没走远,身后传来王总带着笑的调侃。
“你这是招了个助理吗?你看着像他的助理。”
“……”
这个酒店的宴会厅分了不同的馆区,我绕了一会儿才找到餐点小吃。
厅里放着旋律轻缓的音乐,穿过畅谈的人群,我走到餐桌前,拿了几个小蛋糕开始吃,一边吃一边观察周围的场景。
这个晚会确实没有我先前看过的那些宴会隆重,更像是一场企业之间的交流会,有新兴企业,也有几家耳熟能详的企业龙头。
江既来参加这个晚会应该是为了公司后续的发展,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带我过来。总不能是陈原现在还有伤在身,他一个总裁不能没有助理,所以把我叫来充门面吧?
想及此,我不由得笑起来。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手里的几个小蛋糕已经吃完了,有些噎,我往餐桌看了看,没找到饮料,大概是被人拿完了侍者还没来得及补上。
朝四周扫了一圈,望见了一个端着托盘背对着我的侍者,连忙走过去,说:“不好意思,能给我一杯——”
侍者听到呼喊,转了个身面对我,我一对上他的脸,所有的话尽数卡在喉咙里,最后换成了一句震惊的质问。
“叶景?!”
面前的人耷拉着眉眼,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听见我的话抬了下眼,随后有些疑惑地皱起眉,看样子好像没记起我是谁。
我借着这个间隙打量他的脸,头发短了一点,没有再遮着眼,瘦了一点,但五官没变,我不会认错的。
叶景盯着我看了会儿,总算记起我是谁:“……乐与?”
“是,是我。”我赶紧应下来。
“你怎么在这?也来打工?”
“不是。”我摇头,也来不及过多解释,心脏怦怦跳,着急得甚至直接上手抓住了叶景的手臂,语速飞快,“你现在有空吗?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叶景瞟了眼我抓着他的手,有些奇怪。
“在白玉兰酒店发生的事,”我看他没什么反应,更加着急,不由得加重语气,“很重要的事,非常重要。”
“……好吧,”叶景疑惑地看我,“等我先把手上的东西放下。”
“好。”我松了口气,也松了抓着他的手,让他把托盘放下,然后拉着他到了一个人少的安静角落。
“刚才还没认出你来,你在A市过得还不错?竟然还胖了点,脸色也红润不少。”叶景打着哈欠,趁着我找他这个空隙还扒拉了两下手机,语气随意,“你想问什么?”
“我……”我开了口,却不知从何问起,想了想,问,“你是多久从白玉兰辞职的?”
“问这个干嘛?”叶景思索了一会,“忘了具体日期了,那次宴会的第二天吧,宴会那天晚上我不是不舒服嘛,偷了个懒被经理逮着了,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一气之下第二天就辞职了。”
抓住了关键词,我赶忙追问:“那你还记得宴会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吗?”
“什么事?那天晚上有什么事吗?”叶景的语气越来越疑惑。
“田姐让你去给客人送酒,360D的客人,你还记得吗?”我试着提醒他。
“好像有点印象……”叶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说起这件事,你去送酒后一直没回来,田姐也来找我,问我到底把酒送到哪里去了,客人没有收到。我一问才知道房间号是360B,不是360D。”
随着叶景的话,我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手也抑制不住地颤抖,好了,原来事情是这样发生的,我总算找到了,我可以去向江既解释了。我不想被人当成一个卑劣的下药者。
“你怎么了?脸色突然就变了。”叶景皱眉盯我,“那天晚上你后来去哪了,本来想跟你说房间号错了的,但你一直没回来。”
“那天晚上……”我回想起那个荒唐又混乱的夜晚,那晚的疲惫与无力感再次涌来,刚才吃的蛋糕此时突然有了极强的存在感,堵得慌。
我垂下头,继续说:“……发生了一些事,有一些误会。”
具体的事,我就闭口不谈了,空气安静了一会儿,我猜叶景应该是在琢磨那个误会到底是什么。
突然记起什么,我猛地抬头,再次抓住叶景的手臂,语气急促:“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很小的忙,不费时间的,帮我去解释一下那天晚上的事,就说你把错误的房间号告诉我了,所以我才会走错房间,酒也是送给其他客人的,不是我的。”
“你……”叶景打量着我的神色,难得没说什么,沉默了两秒,应了下来,“行,我帮你解释,需要的话我还可以联系田姐,不过向谁解释?打电话解释吗?”
狂跳的心慢慢平静下来,我深吸一口气:“他今天晚上就在这里,我带你去找他。”
主厅的汇报演讲已经开始,台上一位干练的女性正在侃侃而谈自己的创业经历。
我朝宴会厅看了一圈,没有看见江既的身影,心里又着急起来,回头对叶景说:“你,你等一下,我去找他。”
我如一只无头苍蝇,在酒店这一层胡乱找着,绕过了几个展厅终于在露天阳台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江既正在和人交谈,但交谈的对象不是王总,而是一个穿着正装、看着挺年轻的男性,看起来不像企业家,更像是大学里的研究员。
不过我已经无暇思索其他,直接推开了阳台的门,冒冒失失地闯进去,打断他们的对话。
“江既,”我轻微喘着气,抓着门把的手捏得很紧,“我有事和你说,很重要的事情。”
我看向那个年轻的男人,男人识趣地对江既点了点头,说:“江总,那我先走了,之后再联系。”
江既“嗯”了一声,那个男人从我身边擦过,等他走远后江既把目光转向我,也没有被打断的不耐,语气平静:“什么事这么着急。”
我缓了缓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吞了吞唾沫让自己干燥的嗓子不那么紧,垂着眼,开始慢慢叙说。
“我刚才遇见在白玉兰酒店工作时的同事了,之前的那个晚上,本来是该他给客人送酒,但是因为他不舒服,我就顶了个班,把酒送到楼上。他刚才和我说,他之前把房间号说错了,所以我才误打误撞进了你的房间。我不知道那瓶酒有问题,也不是故意给你下药——”
“你就是想说这个?”江既的声音徒然冷了下来,不留情地打断我。
我愣愣地抬头,望见他的神色,一时怔在原地。
外面的天早就黑透了,江既的面孔隐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阴沉冷漠,一双如夜的眸子无半点情愫,像深冬的寒冰,刺得我打了个颤。
“你,你怎么了……”我试着开口。
“你还好意思提这件事?”江既冷冷地盯着我,讥讽地勾了两下唇,“下药的酒是你亲自递的,证据铁板钉钉,有什么好狡辩的。”
“不是!”我一下着急起来,不由得提高声音,“不是我,我可以把证人叫来,让他给你解释!”
他语气嘲讽,“证人?哪里来的证人?花钱买通的那种吗?”
“你……”
我死死抓着门把,后退了一步,怔忪地仰头看面前这个人,分明是已经入冬的季节,我却一下被拉回了夏季,我拖着一夜的疲惫回到江宅,面对的却是江既迅猛的质问与讥讽。
他不信我,之前不信我,现在也不信我,哪怕我把叶景拉到他面前他也不会信我。
他面上的嘲讽就像刀锋,一下一下割着我的心。
我失神地望着他:“……既然你不信我,最近为什么又要……对我这么好?”
给我钱、照顾我、做饭给我吃,甚至连我随口的抱怨都记住了。
“好?”江既似乎被我逗笑了,他短暂地笑了一声,“留你在身边只是想看看你什么时间露出马脚罢了,不要自作多情。”
“……”
我抬头看他,但他的目光似乎没有落在我身上,而是穿过我的头顶朝我身后看去,我下意识转头一起看去,空无一人,安安静静。
江既皱着眉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点燃,靠着栏杆慢慢抽着,夜色里那点火星很明显。
烟雾渐渐围绕着我,熏得我眼睛泛起了红,我抿着唇,一瞬不瞬地盯他。
“你走吧。”江既低着头,看起来并不愿多看我一眼。
“……好。”我松开握着门把的手,转身一步一步走出了酒店。
第47章 他在保护你
晚会还未结束,宴会厅里欢声笑语。
我凭着记忆按照原路回到主厅,叶景靠着墙无聊地刷着手机,还在等我。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他放下撑着墙的腿,“你说的那个人呢,我去向他解释吧。”
“不用了,不用解释了。”我强迫自己提起嘴角,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点。
“为什么不解释了?”
我盯着走廊墙上的一点污迹,轻声回:“我跟他说了后他就信了,你不用再去了,今天麻烦你了。”
宴会厅的灯光很亮,刺得我眼睛酸涩,我低头避开叶景探究的眼神,说:“你去忙工作吧,我先走了,下次见。”
没等叶景回答,我便转身离开,转过走廊尽头的拐角后我直接跑了起来,因为跑得太急在又一个转角撞上了一个举着托盘的侍者。
“抱歉……”我撑着墙壁,喘着粗气,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东西,嘴上一直说着“对不起”。
侍者啐了几句,没好气地说:“跑什么跑,就不能慢点?”
我垂着头,蠕动着嘴唇,又说了句“对不起”。
他骂骂咧咧地走了,我留在原地,抬手抖了抖被红酒浸湿的衣衫,撑着墙慢慢站直身,沿着墙走出了酒店。
晚会才进行至半,酒店外几乎看不到什么人,门童在角落里躲清闲,没人在意一个浑身散发着红酒味又失魂落魄的人走出来。
我沿着人行道无方向地走,刚才那一跑似乎把我所有的精力都耗尽了,现在茫然地盯着十字路口的红路灯,看着红灯变绿,却没有力气再迈出一步。
红绿灯上的数字渐渐变小,绿灯又变成了红灯。我慢慢蹲了下来,把额头抵在手臂,吸了下鼻子,在心里悄悄骂了一句“混蛋”,骂过之后还不解气,张开嘴又重复:“混蛋!”
话音刚落,鼻腔中突然传来一股温热,我抬手一抹,满手的血。
我摸了摸口袋,没有带纸,只好用袖子捂住鼻子,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血越流越多,没一会儿就浸透了袖口。
衣服上还沾着红酒,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深秋夜晚的风已经很凉,刮过来时我打了个颤。
真狼狈啊,我想。
在红绿灯下站了一会儿,我后知后觉拿出手机叫了个车回学校,等车到的时候酒渍干得差不多,鼻血也没有流得那么急了。
司机默不作声地踩了油门,车驶出一段距离后他忽然将车上的抽纸递给我。
“谢谢你。”我闷着声音说,抽了几张纸堵住鼻子,“不好意思,身上有点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