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杰那了张薄片朝我走来,往我眼前一怼,语气很冲地问:“记得这个人吗?”
我微微眯起眼睛去看,点了点头,说:“好像有印象,这是我妈妈。”
“你妈死之前有没有跟你说什么事,或者给过你什么东西没?”
我抬起头,语气茫然:“什,什么?”
张志杰紧皱着眉:“你好好想想。”
我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摇头:“我,我不知道,我没印象了,我连我妈妈的样子都记不太清了,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那边那人点了根烟,“我就说他什么也不知道,你别白费劲了。”
“你闭嘴!”张志杰突然朝墙角开了一枪。
“你他妈??”那人吓了一跳,然后把烟一扔,“你以为你偷把枪出来神气死了?”
两人又争吵起来,我垂下头,被绑在椅子后面的手小幅度挣扎着,试图挣开绳子,脑中不停想着逃跑路线。
突然,我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不着痕迹地朝椅子下方摸去。
这把椅子本来就破破烂烂,有一根钉子从下面探了出来,我试着按了一下,尖头锋利,我的指腹刺痛了一下。
面前两人吵完后各自沉默下来,那人问张志杰拿我咋办,张志杰眼神阴鸷地盯了我几秒,说先留着。
他们各自忙自己的事,互不搭理,我垂着头,装作害怕的样子。
天慢慢暗了下去,那两人给自己找了块压缩饼干吃着,我借着昏暗的光线用那处凸起的钉子慢慢磨着手腕处的绳子。
他们吃完饼干后缩在钢铁架后躲风,没一会儿就传来了鼾声。
夜里的冷风毫无遮拦地吹在身上,吹得我头昏脑胀,浑身冷得发抖,手上被钉子划伤了好几次,却不敢停下。
时间不停流逝,我的手被冻得逐渐没有知觉,头昏沉着,每一次呼吸就像是吸入密密麻麻的细针。
大概要感冒了,我胡思乱想着,江既到时候又要让我吃很苦的药。
窗外偶尔传来一两声鸟鸣,四周格外安静,他们灭了照明灯,我只能借着云层后的微薄月光去探查那两人的神情。
我的思考不断变慢,只有手上机械般地重复动作,窗外忽然有很轻的细碎声,微不可察,就像是有什么动物爬过杂草。
我动作一停,先向钢架后的那两人看去,他们睡得正熟,接着慢慢往后挪着椅子,往楼下看去。
夜幕中,我看见楼下隐隐停着几辆车。
是江既的人吗?还是警察?
不管怎样,我一直悬在高空高高挂起的心突然被放回了平地,很重地呼出了一口寒气。
我收回目光,手腕上的绳子已经磨了三分之二,我动作没敢停,间或朝那两人看去。
张志杰睡觉也没把枪放下,他眼睛闭得紧,呼吸平缓,另外一个人一直打着鼾,偶尔翻个身。
我稍微松了口气,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心里默默数着时间。
数到两分钟时,张志杰突然睁开了眼,侧身把耳朵贴在地上。
我心下一惊,连忙闭上眼装作熟睡的样子,只听一阵衣服的摩擦声,张志杰站了起来,踢了两下身边的人,压低声音:“快起来,有人来了。”
“怎么了?!”
“我好像听见了脚步声。”
“怎么可能?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除了我和你还有谁找得到?”
“……”
我睁开眼睛,对上张志杰那双凶狠的眼睛。
“你去守着他,多半是他引来的。”
张志杰拿上枪悄步走到楼梯处,躲在水泥墙后,那人啐了两声,朝我走了几步。
屋里的人屏息凝气等了片刻,除了外面传来的鸟叫,再没有任何动静。
“我说,你是不是在外面逃久了神经衰弱了?”守着我的人不耐烦开口。
张志杰冷冷道:“闭嘴。”
“闭嘴闭嘴闭嘴!张志杰你他妈算个屁啊?你之前再怎么牛逼现在还不是跟我一样窝在这破地方?操!”
张志杰忍无可忍,将枪口对准我们这一方,“你再说话,我一枪崩了你。”
那人嘴里冒出一串污言秽语,随手捡起地上的钢棒疾步向前走了两步,“来啊,开枪啊!妈的!忍你老久了!”
张志杰锁着眉头:“你——”他刚开了个头,突然停了下来,猛地退了一步,朝身后看去。
漆黑的枪口后露出江既冷到极致的面孔,他仿佛浑身都带着寒意,一双漆黑的眸子如寒冬凛冽的风,混着锋利的刀片,隔着一堆杂乱的废弃建材和我遥遥对上目光。
他就像是一只黑夜里的鹰,悄无声息,突然出现。
我呆呆地张开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呼出。
张志杰沉着脸举起了双手。
几名警察随之举着枪从江既身后绕出来,“放下武器!”
张志杰闻言把枪扔在了地上。
两名警察将枪口对准我面前那人,缓步向我靠近,目光警惕。我听见那人低声骂了句脏话,把钢棒扔了,跟着一起举起了手。
屋里一时格外安静,除了风穿堂而过的呼啸声,唯剩警察很轻的脚步声,所有人都放轻了呼吸。
江既将枪口对准张志杰,警察也即将走到我面前,我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低头阖上眼。绷了一整夜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突然两声剧烈的枪响,屋内的警察瞬间将枪口对准张志杰,我猛然抬头,看见张志杰不知从何又拿出了一把枪,对准江既直接就是两枪。
“江——!”
站在我面前的那人趁着这一意外迅速地掏出了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所有动作僵在半空,不敢再开口,只能用眼神查看江既身上的情况。
张志杰连开了两枪,江既避开得及时,子弹擦过他的肩膀撞击到水泥墙。警察反应过来,打穿了张志杰的手臂,让他暂时没办法行动。
“都他妈不许动,不然我一刀砍了他!”
押着我的那人动作有些激动,刀不断嵌入的皮肤,一阵剧痛从脖子传来,胸前很快被血浸湿,屋里的警察和两人僵持着,一时间双方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我咬了咬牙,手上猛地一使劲,绳子随之完全散开,然后手肘往后一击,身后的人一时失力,我顺势往旁边一倒,锋利的刀口在我的脖子上划出一道很长的伤口,我强忍着痛,摔倒在地。
警察立刻上前,一边举着配枪一边大声让那人放下刀,然而他像是发了疯,不顾一切地挥舞着刀朝我扑来,从旁射来一颗子弹击穿了他的手臂,但他竟然没松手,狰狞着表情将刀刺下。
“你妈的——是不是你把警察招来的?!”
我从地上捞起最初看见的那把刀,抖着手朝他拿着刀的手划去,他红着眼,动作不停,拿着的那把刀分明带着杀意。
刀面反射了外面的月光,在我眼前闪过一道精光,我被激得闭了下眼。
然而想象中的痛意并未传来,随着一声人体倒地的声响,温热的液体喷洒了我一身,我愣愣地睁开眼,只见一具还在抽搐的身体,胸口慢慢浸出血迹。
带着腥味的血液顺着我的脸往下流,我发着愣往后看去,看见还未放下枪的江既,枪口在只有一两度的寒夜里冒着热气。
江既收了枪,一步步朝我走来,走到我的面前,最后半跪在地上把我揽进了怀中。
他身上好凉。这是我的第一念头。
我慢慢抬起手回抱住他,整个人完全放松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席卷全身的痛意和疲惫。江既用手擦去了我脸上的血污,他的指腹也很凉,手轻微颤抖。
“我有点饿。”我抓着江既的衣袖小声说。
“嗯,等会带你去吃饭。”他垂着眼,仔细地擦干净我脸上残余的血迹。
警察把那两个人都控制了起来,张志杰眼神吓人,紧紧盯着我,另一个人还在抽搐,说不出任何话。
没过多久,医护人员提着医疗箱小跑着上楼,江既放开了手,让医生帮我包扎。
“他有凝血障碍,可能需要去医院输血。”江既说。
医生帮我简单止了血,问我:“救护车在下面,这里的楼梯比较抖,担架上来有点危险,你看看你能不能走动?”
我点点头,借着江既的支撑试图站起来,但不知道是不是被绑得有些久,或者是血流得太多,站起来时眼花腿软,差点栽回去。
江既揽住了我的腰,弯腰把我抱了起来,一下的悬空让我下意识抬手环住他的脖子,抬眼朝他看去,不过只能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和紧抿的嘴唇。
江既抱着我往楼下走,路过被警察扣押的张志杰时,他突然开了口。
“少爷,好久不见啊。”他被压在地上,向上看的眼神像是要把我和江既生吞活剥,“这是什么?你的小男友吗?怎么不跟江先生说一下,他要是知道了,说不定会好好祝福你们。”
他咬牙切齿,加重了“祝福”那两个字。
江既脚步停了一下,接着目不斜视地继续向前走。
--------------------
我有空就会抓紧码字的!
第58章 你能暂时远离我吗
烂尾楼的楼梯很陡,我有点恐高,缩在江既的怀里,紧紧环住他的脖子,闭着眼不敢向下看。
恐惧与紧张后知后觉地袭来,我全身小幅度发着抖,手上的力气不断加大。
“你害怕吗。”江既在楼梯的转角停下脚步,低头问我。
我睁开了眼,月光从没有装封的窗户里打过来,落在江既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眉间的寒意未散尽,脸上的表情很淡,可我觉得他现在好像不太高兴。
我眨了眨眼,上下轻点了两下头,说:“我有点怕你没抱稳,把我摔下去。”
“……”江既揽在我腰间的手用力,让我的头靠在他的肩上,“不会的。”
“你不是还在M国吗,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啊?”
江既抱着我下到一楼,迈过枯草,侧头看了眼被我扔在地上已经碎成好几块的手机。
楼下停了好几辆警车,不远的地方停着救护车,警察忙着把那两人押上警车,只派了两名辅警跟着救护车。
凌晨的医院很安静,医生把我的伤口重新消毒包扎,安排了一间病房让我输血。
救护车送到的是最近的医院,一个B市的县城医院,病房不像市里那样供不应求,房间里一共四张床,有两张躺着其它病人,靠近窗户的剩余两张还空着。
我躺在床上,护士帮我扎好针,冰凉的液体顺着血管流入体内,江既坐在病床旁,一言不发地看着护士的动作。
护士在针头上贴好医用胶带,推着车出去,随行的两名警察接着上前,其中一人对江既点了下头,“江先生,我们需要您配合做个笔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