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被单带着一股洗涤剂的味道,我抓着身下的床单,受伤的那只手被江既抓着手腕摁在枕边。
前戏好像格外漫长,奇怪的感受不断冲击着我,我吸了一口气,颤着声音说:“可以了吗?”
江既的手肘撑在我的身侧,低声在我身边说了一句话。
他低沉的声音直直撞进我的耳膜,动作不停,在某点微微用力。
我浑身剧烈颤抖了一下,眼睛里起了雾,隔着一片模糊去看江既的表情。
“原来在这里。”他的语气很平静,从始至终占据主导,好像一直都很清醒。
我失神地偏头,余光触及到江既按着我手腕的手掌,一滴水流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滑落,最终消失在床单中,指关节上的那颗小痣好像比平常更浓,就像一把烧的正旺的火。
“江既……”我眨了两下眼,想更加清楚地看见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为什么,嗓音里带了点哭腔。
“不舒服?”
我摇头,说没有,抖着手帮他带上安全套。我抖得太厉害了,一直套不准,最后还是江引着我的手腕。
他在进来前略微俯身靠近我,鼻尖的气息温热又带着侵占性,一双眼睛像黑曜石,窗外的城市灯光投进来,在他的眼底引起波动流转的光与影。
江既没有再进行下一步的动作,而是就这样注视着我、端详着我。他离我如此之近,近到我终于能看清他的表情,灯光偶尔在他眼里流转,等他略一偏头,所有光影都消失,眼眸是漆黑的,但当我望进去时好像看见了宇宙深处的遥远星云。
“你当时恨过我吗。”江既忽然开口。
我眼神迷茫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口中的“当时”是哪时。
“你应该恨我的。”江既的语速很慢,伴随着一点一点地深入。
我慢慢吸气,断断续续地说:“不恨……你。”
……
我后来快要昏睡过去,半睡半醒之中,我似乎被江既抱到了浴室,他帮我清洗干净,又将我抱回床上。
就在我即将沉入梦乡之时,一个微凉的东西套上了我的脖子,我的意识清醒稍许,撑开沉重的眼皮,发现江既将一串项链带到了我的脖子上。
我拿起那串项链仔细端详,一条细银链穿过了一颗球形的钻石。
“这是什么?”我用沙哑的声音问。
“你的白矮星。”江既回。
项链残留着江既指尖的温度,我实在太累了,嘟囔着说了句“谢谢”,握着那颗白矮星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65章
这一觉睡得又沉又深,再睁眼时房间一片昏暗。窗帘外透过微弱的自然光,江既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电脑荧荧的光投在他英俊的面孔上。
房间里开了加湿器,温度宜人,床单轻搭在身上,昨晚被玻璃割伤手已经换了药,被人重新包扎了一次,身上也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脖子上的项链已经带上了我的体温。
我用食指和拇指捻起那颗钻石看,从缝隙里照进来的自然光在经过这颗钻石时不断折射,让这颗钻石变得五颜六色。
转动那颗钻石时,一瞬间光变得刺眼,我轻轻闭了下眼睛,睫毛扫过房间里泛动的空气,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滑落,然后隐于枕边。
刚来江宅时,我时常会躲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哭泣,会偷偷想自己是个没人要、讨人嫌的,越想越难受,难受得要哭出来才好。眼泪对我来说,都是苦涩的、痛苦的。
后来长大些,我知道了眼泪并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喜欢或怜爱,哪怕是同情,我的处境一如既往,并不会因为我的眼泪而改变,我便不再哭泣。
这让我看起来很坚强,似乎无坚不摧,再痛再委屈似乎都对我无所谓。
但是细想来,最近我好像又开始有眼泪了,我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透过钻石看向江既,心想,目前看来好像是好事。
“醒了?”
江既走到床边,房间光线太暗,他就按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周围一时变亮,我没忍住闭了下眼,一滴温热的泪再次沿着眼角滑下。
我睁开眼,转头看向江既,却见他伸出了手,那滴泪落在了他修长的手指上。
“怎么了,”他问,“不舒服?”
“没有。”我摇了摇头,开口时声音还有些哑,“现在几点了?”
“下午三点。”江既把台灯的亮度调低了两档,又说,“厨房有粥,要吃吗?”
竟然睡了这么久。
“我现在不太饿……有水吗?”
江既转身去倒了一杯水,我用手撑着床坐起来,接过那杯水。
温度刚刚好,喝了几口才将喉咙里的干涩压下去。嘴角残留着泪迹,混着温水一起吞进口中。
“你放糖了吗?”我盯着杯子里剩余的水发了会呆,突然问。
“没有。”江既走回沙发那边,拿起笔记本敲了几个字,“有哪里不舒服和我说,楼下还有药膏。”
最近两日A市难得放晴,屋外落日渐沉,未拉紧的窗帘缝隙透进来了黄昏余晖照在江既身上。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朝他跟去,发现他已经换上了衬衫和西裤,黄昏的光落在他身上时有一种模糊感,袖子半挽,露出半截有着成熟男人气息的手臂。
可能是今日的光像丝绒般柔和,又或者是脖子处的那颗钻石太过温润,今天的江既给了我一闪而过的温柔感,虽然一般不会有人将温柔这个词和江既挂钩。
手里的水还剩半杯,我没有再喝,没受伤的那只手举着杯子,另一只虚虚握着,静静地看了江既一会儿才犹豫开口:“宁青生找我了。”
江既一顿,皱眉看向我:“他找你做什么?”
“找我聊天,”我思索了一会儿,补充道,“也可能是谈心?感觉他心情不太好,前不久叶昭扬和他吵架了。”
江既将笔记本放下,朝我走过来,把我手里的杯子拿走,语气平静说:“他这个人有些时候比较偏激,离他远一些。”
过了一会他神色不变,又道:“离叶昭扬也远一些。”
我“哦”了声,没有反驳,“宁青生跟我说了一些事,你……”
我停顿片刻,几经犹豫才道:“……事情是不是要收尾了?”
“宁青生和你说的?”
我轻轻摇头,说:“他这样猜测的。所以是这样,对吗?会很危险吗?你……”
我卡了壳,最终没有再问出口。
江既背光站在床边,衬衫隐隐透出他腰间的线条,“没有危险,你不用担心。”
我手指蜷缩,轻捏了下带着热水温度的指尖,半垂着眼低声说:“你不要骗我。”
“没骗你,别想太多。”江既把杯子放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你一天没吃饭了,下楼去吃点东西,能下床吗。”
“能的。”我点了点头,掀开被子下床,低着头跟他下楼。
身上的肌肉还酸痛着,下楼梯时某处地方尤其不适,我扶着扶手慢慢跟在江既身后,因为腿软一直低头看台阶,怕一不小心摔下去。
快要走到楼下时江既忽然停下脚步,转身低头看我,似乎低叹了一声,“你不要想太多,我没有骗你。”
他似乎犹豫了几秒,抬起一只手按在我的头顶,轻揉了一下,我怔怔地抬头,脑中一瞬间闪过好几年前的画面。
江既其实不常住在江宅,我刚被接到江家时正好碰上他申请大学的时间,他本来想留在国内上大学,后来也不知为何,还是出了国,所以一年到头只有寒暑假能看见他。
我记得那是暑假的某一天,半轮落日挂在天边,我躲在灌木丛里,听见江都南坐着车出去玩的声音才敢从草丛里钻出来,顶着一头杂草回去,正好撞见在院子里的江既。
不远处的景观湖泛着粼粼波光,江既蹲在种满名贵花草的庭院,Deshik咧着嘴喘粗气,乖顺地趴在他身边,被精心照料的毛发柔顺光滑。
江既一手拿着飞盘,一手搭在Deshik毛茸茸的头顶,手指轻轻揉了下它的毛发,在我路过时Deshik不知为何激动起来,江既便用了力气按住它,低声说了句“乖”,对我倒是从头至尾没分出过半点眼神,眼里似乎从未有过我。
他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冷淡,可以说出来的话却是难得的不刺耳。
现在我站在楼梯的最后一阶,抬眼看他,在他的眼中只看见了我自己。
“我没有想太多,我只是担心你。”
江既的手并未在我头顶停留太久,“不用担心,会没事的。”
我“嗯”了一声,然后小声抗议:“你刚才有点像摸狗。”
“是吗。”江既勾了下嘴角,笑意一闪而过,他又在我头顶按了下,“乖。”
厨房里的粥一直用最小火煨着,米饭煮得很烂,我坐在餐桌吃了半碗,看江既仍在忙碌。
“你会留在A市跨年吗?”
“今天晚上的航班去M国。”
我“啊”了一声,心里有点失落,不过没说什么。
江既看了我一眼,“A市未来几天会降雪,如果学校里的空调制暖不好你可以到这里住,离你们学校也不远。这个房子属于我的私人财产,基本上没人知道。”
嘴里还包着粥,我没法说话,只点了点头。
“楼上的客房已经改成书房了,你要睡觉只能到主卧。”
我将粥咽下去,疑惑道:“我记得楼上不是有一间书房吗?”
客厅桌上放了几份合同,江既拿起来翻了两下,面色不改,“之前那个看腻了,想试试新的装修风格。”
我半信半疑地点头。
吃过粥后我将手机充满电,收到了学姐让我再改改参赛论文的消息,借了江既的笔记本,坐在沙发安静地改着论文。
外面的天慢慢暗了下去,江既在我的旁边处理工作,天黑下去后外面接连亮起了灯,屋里也自动开了几盏小灯。
坐久了有些不舒服,我抱着笔记本趴在沙发上,之后又慢慢靠在了江既身上,枕着他的腿按照学姐的要求改完了论文,之后无聊地浏览学校图书馆上的期刊。
四周很安静,看着浏览器搜索框里的网址,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我之前在我妈妈的遗物里发现了一串网址名,上面有关于江正龙的东西,不过都设置了密码。”我一边说一边在笔记本上凭着记忆输入那串网址,“我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我将那个保存着视频和图片的网站展示给江既,江既将笔记本拿走,低头浏览了两遍,点开唯一一个没有密码的视频看了两秒就退出,沉声道,“我知道了。不要告诉别人你知道这件事。”
我说好,心里虽然知道已经不太可能,但还是问出了口:“那个女孩……还可能活着吗?”
江既沉默片刻:“……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这些都是福利院的小孩,就算非正常死亡了,也不会有多少人在意。”
他将笔记本还给我,“我妈从她十几岁的时候就有定期资助B市的福利院,后来她被限制了人生自由,资助项目就由江正龙负责了。我起初感到奇怪,毕竟这不符合江正龙的价值观,后来才知晓他接收项目,不过是满足自己的私欲,福利院的孩子甚至还会成为他疏通官路的手段。”
我听得心里难受,低低地“嗯”了声,发了许久的呆后拿出手机无所事事地浏览消息。
张一凯问我今晚是不是仍然不回学校,顺带指责林丹把他的花浇死了,实验室的师兄在群里晒出了今日穿搭,并配文“今天可以找到对象吗”,学姐在下面回了句“今天睡这么早哈,这个点就开始做梦了”,群里还是刷屏,我也跟着发了个表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