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不知道哪来的街溜子,扛着锄头拿着柴还有火石,直直往小少爷的田里走,锄头用来挖出刚长出的苗苗,柴和火石,好家伙,是来放火的!
“哟,苗苗不错啊,都给我挖出来,教教这小少爷眉眼高低,看他还敢不敢不听话!”
这群人哪来的呢?
温国公府的手笔,加上二皇子府于振的煽风点火,加钱买人。
国公府那日丢够了脸,想要皂方子被温阮撅了回去,便想拿捏温阮痛处,好方便日后时常拿捏;于振今日出师不利,不但没捞着好处,压过陈亘,还因为得罪了在京城不能得罪的方锐,二皇子想要的温阮,被二皇子亲自收拾了一顿,说再敢犯错就赶出去,谁的面子都不给,前途无光,单纯就想报复一下。
国公府是为了拿捏人,不是真的结大仇,原本只想吓唬吓唬,没想多大声势,可经于振催发,直接就一发不可收拾,拿钱过来的人多,上来就干事,手也狠,不可能听劝,不会被谁压住。
“干什么干什么!”
洛林昌大急,他才找到的良田,刚出了苗苗,这以后要是大收成的!万万不能被糟蹋!
他急急上前拦,惯常偷鸡摸狗,不干好事的痞子混混会给他面子?老弱病残在他们跟前顶多不推那么狠,但你要非较劲,可就别怪哥们不给面子了——
洛林昌很快被掀翻,推倒在地头上。
“你们混蛋!这是粮食,是能随便糟蹋的东西么!”
洛林昌不是干架的人,不可能打得过这群年轻人,可他对庄稼的心自来赤诚,容不下任何亵渎,若是别的事,别的时候,他不可能跟人硬来,知道身体遭不住,可这是庄稼啊,这是能活人无数的庄稼!
老头拼了命的去拦。
刚刚被他拦住问话的庄稼汉都懵了,有点惨啊……不不,这么看,虽然这老头不认识小少爷,但也应该不是小少爷的敌人,相反,前面那群混混才是啊!
完蛋,这回是真有搞事的来了!
“来人啊——快来人——有人闹事糟蹋庄稼啊——”
对方人多,一个人肯定不够,汉子扔下箩筐就往回跑,大声摇人,还精准的找到一面锣,用力敲响。
很快有人聚了过来。
没人看热闹,都是过来帮忙的。
小少爷庄稼种的好,也不藏私,别人问什么都答,说话办事都极像样,大家受了这样的恩,自得思回报,而且就像前头那位老人家说的,这不是别的东西,这是庄稼,是粮食,怎么允许被糟蹋!
这时也不分什么国公府的庄子六皇子的庄子,你是谁的人我是哪的管事,总之大家齐心协力帮忙,把这群丧良心的狗东西赶出去!
国公府庄头刘大海更是奔跑奋斗在第一线,他听到这个事的当下,气的差点直接升天,这可是小少爷最看重的庄子,最看重的庄稼,他还指着伺候这批庄稼长成立大功,好挤开南星那个心腹自己上位呢,结果来这个?
“都愣着干什么,给我上啊!给我叫人手!小少爷的地,必须得保住!”
“还有那个谁——叫你呢愣着干屁啊!把那个烟花给我放起来!”
那是南星交待的,一旦有紧急情况,可放出使用,他见到很快就会来处理。
白日焰火,烟花炸开。
正在山里干架的南星看到,立刻跳出了战圈,认出是庄子的位置,眼梢微微眯起。
“不打了,告辞!”
他并未犹豫多久,狂奔下山跑向庄子,那是自家少爷最在意最心疼的东西,万万不能出错,早在三年前少爷就说过,在他那里,庄稼永远是第一优先级。
他并非不担心少爷,可跟那个蒙面人打了这么久,他感觉对方没有恶意,或许这次是他们认错了,少爷安危应该没多大问题……当然他也会处理完事后迅速转回,少爷你可千万自己扛住,不要有事!
方锐愣了下,这就不打了?
行吧,看上去这么着急的样子,许是真有事,虽然有点遗憾……
好像也不用遗憾,虽然没看到对方的脸,但人是六殿下招过来的啊,六殿下肯定认识!问六殿下要人不就行了?
摘掉面巾,深呼吸一口气,浑身舒坦,好久没这么干架了,爽!
方锐整理好微乱的衣服,慢悠悠赏着周遭景致,顺着山间不怎么明显的小路,去找六皇子。
今天是五月的最后一天,外面人少有知道,这天是六皇子生辰。
他没找到六皇子,却在分别不同地方,看到了不同人的尸体,一堆一堆的,全都蒙着脸,衣服穿的也很像。
方锐眉头渐渐皱紧。
说好了搞完事一起喝酒,今天绝对不吵架不动手不生气,结果六皇子潇洒干完事,自己先走了?
也太无情了吧!
……
温阮不好总回山洞,得给六皇子留面子嘛,殿下是个要脸的人,而且好像觉很轻,身体又那么难受,睡也睡不踏实,不好吵到。
他也不敢离太远,谁知道那个毒是怎么回事,万一里面突然有什么需要,总得有个能帮忙的人。
这个破山洞也是,特立独行一个山洞,离河边远,旁边也没太多树,虽山里有雾,但还是热啊,有点树荫遮蔽至少能有点心理安慰。
算了,别呆着了,反正也烦躁,不如干点事。
温阮从里衣扯下一块布料,去河边阴凉处取水回来,浸湿,小心走进山洞,给邾晏擦擦额头,掌心,臂弯……让他能舒服点。
邾晏正在发烧,其实可以帮忙擦更多地方,但他好像不太喜欢陌生人太多接触,只得作罢。
温阮手很轻,拭过邾晏额角,颊边……
邾晏好像梦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看起来很难受,牙齿紧咬,手指也轻轻颤抖,喉间似小兽无力悲吟:“母后……”
他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轻轻蹭着脸颊,不让离开。
温阮:……
梦到了母亲,怎的还这么不开心?
邾晏握住他手的力度非常大,非常紧,好像必须要这么紧紧抓住,才能不让人走,只要松一点,只要一点点,就不会再拥有这只温柔手了。
“这是怎么了……”
有点可怜。
温阮没硬抽出自己的手,另一只手上前,轻轻拍着邾晏肩侧,轻哄温柔:“睡吧,没事,睡醒就好了……”
邾晏好像很痛苦,嘴唇都开始干裂起皮了,整个人很烫,温阮良心实在过不去,这次跑得更远,找到更上游更干净微凉甘甜的水,回来喂给邾晏喝。
邾晏还是很不舒服,但喝过水后,眉头稍稍舒展一些,唇色也好看了些。
温阮替他把汗湿的头发捋到耳后。
不得不说,六殿下的颜值太犯规,剑眉长睫,肤如玉质,如月出云岫,湖映山雪,又有天生贵气优雅加身,显的特别高不可攀,近距离看时,感觉更为震撼。
现在带了些病容,和之前相比少了距离感,反而更加勾着人多看两眼。
“快点好起来吧……”
两个时辰,可是剩下不多了,温阮有点担心。
“汪!”
听到山洞外有声音,温阮走出来看,原来是六皇子养的那只黑狗,这是来寻主人了?
黑狗冲得很猛,远远循着味道奔来,中间停都没停,直奔山洞,热闹的扑向主人,见主人不回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它焦躁的上去舔主人的手,主人的脸,似乎想把他叫醒。
温阮:“别担心,他会没事的,一会儿就醒。”
黑狗呜了一声,趴在地上不动,守着主人,哪里也不去,有点没精打采。
温阮不算认识黑狗,不知它脾性,再想,也忍住了没动,退出山洞。
外面还是热的不行,没呆多一会儿,温阮就觉得脸颊发烫,便左右走了走,看能不能找到点什么……
发现了一棵石榴树。
比他大腿还粗的石榴树,生命力很旺盛的样子,叶子绿的油亮,一颗一颗的石榴花绽放在叶子掩映中,红的似火,灿若云霞,漂亮极了。
他有些手痒,过去轻轻折了一枝。
“……不许哭。”
耳边传来不真切的声音,似乎是山洞里的邾晏醒了,在教训狗子不许撒娇。
他怎么对谁都是这句。
“殿下醒了?”温阮赶快跑回山洞,发现邾晏还真是在训狗,黑狗很乖,耷拉着头任他训,在他认可表现好后,抓准时机舔了下他的手。
邾晏摁了下狗头,似乎想找帕子擦手,意识到现在浑身已经没个干净地方了,又尴尬作罢,转回头看温阮。
自也看到了他手里的石榴花。
“你……喜欢榴花?”
“喜欢啊,”温阮没察觉到对方眼底微妙的情绪变化,继续往里走:“今天是五月的最后一天,殿下知道么?”
邾晏云淡风轻嗯了一声。
温阮:“五月被称作恶月,不详,但我很喜欢,五月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榴月嘛,为什么大家都只记得前面那个,不记得这个呢?榴花绽放,美若烟霞,火红炽热,生机勃勃,有一种夺目灿烂的美,多好啊。”
邾晏:“很好?”
温阮点头:“是啊,它是夏天的使者,每年这个时节来临,开启灿烂繁花序章,粮食也开始长的好,古人的诗里不是经常颂?什么浓绿万枝红一点,动人春色不须多,什么尽将枝上色,并做石榴红——多美好,殿下你说是不是? ”
邾晏视线越过火榴花,落到少年脸上。
脸颊很红,但绝非害羞,这人在他面前从不害羞,该是热的,热成这个样子,是在外面呆了多久?不知山洞里能躲,还是……因为他在,不想进来躲?
“傻不傻。”
“殿下觉得这花很傻?”温阮低头看,“我选的最漂亮的一枝,不好看么?”
“汪!”
黑狗突然发声,似乎很支持他。
温阮蹲下去,眉眼弯弯:“你是不是也喜欢这个?”
“汪!”
“那送你了!”
温阮掐出最小的那枝,放到黑狗耳边,竟然夹住了!油光丝滑的黑色皮毛,配上这灿烂火红的榴花,竟然十分好看!
“美的!”
温阮很捧场的夸了又夸,也终于能顺手摸一把肖想了很久的狗子。
果然皮毛柔顺光滑,暖暖的,软软的,非常好摸!
黑狗摇了下尾巴,让他摸,还帮他遮掩,身体迅速转了下,让他在侧边摸,不叫邾晏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