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咱们少爷这气势,他不厉害谁厉害,他不叫人折服,谁还能叫人折服?
刘大海一连串马屁即将出口,还没说完,发现眼前已经没有少爷的身影了,少爷走得好快!
不是,不对,这黑更半夜回什么城啊,他们走过去,城门还不到开的点呢!
但已经没有了单独问的机会,下面人眼前,他又不好掉自己的面子,跌少爷的份,就一直没问,不吭声和下面人一起护着少爷走,直到快到城门,才发现根本不用等城门开,因为少爷就没有现在进城的意思!
少爷七拐八弯,顺着城口往东,找到了一家客栈,然后抬脚——
踹门进去了!
我的天老爷,我的少爷诶,这可是一夕客栈,这能是随便踹的地方么!
刘大海就慢了一拍没跟上,就再也来不及阻止了,客栈里的茬子已经扛着刀出来了:“哟,来砸场子的了!”
天底下所有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再漂亮繁华的地方,也有黑色地带,专门玩脏的,接脏活的,人家这客栈选址,城门外不远,独栋,周遭没邻居,还起名叫一夕,已经很明显很张扬了,白天进来尚且要小心些,更何况晚上,你还串门?
这位置并不在大道上,算是有些偏,据点也不大,是专门负责城外的部分,毕竟有些事城内不方便做,这个客栈有背景,并不好惹的。
少爷可真敢啊!知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刘大海咬了咬牙,行吧,今天这条命就折在这了,自家少爷,自己得护着!
他撸起袖子就要往里冲——
温阮根本不怕那扛着刀的壮汉,劈头盖脸来了一句:“脏了赤江龙扛把子的船,想好怎么赔罪了么?”
一句话,拿死了对方,那肌肉彪悍的男人一愣,竟然客客气气的放下了肩上扛着的刀:“我名华五,敢问尊驾哪一位?”
温阮盯着华五,迳直往里走,逼的华五连连往后退,最后腰背抵到了桌子上:“听好了,我只问一句,昨天晚上从这送出去的羊,现在在何处?”
我滴个乖乖!
刘大海脚后跟都撑力了,哪成想会有这么一出!
他都想为少爷尽忠,拼出这条命去,这一眨眼发生了什么?还没反应过来,也就这一个愣神,自家少爷已经开始耍刀子了,直接掀袍,把人华五的手踩到凳子上,手中匕首寒光一闪,狠狠扎进桌面:“说!”
“嗷——”
华五惨叫出声,也不顾客气了:“哪儿来的小崽子,张口就敢问别人家机密,我怎知你不是骗人——”
温阮欺近,目光灼亮如刃逼视:“看来赤江龙扛把子的名号不好使,那昂爷的面子,你给不给?嗯?”
华五额头森森冷汗冒出,不敢说话了。
温阮:“你这一夕客栈昨晚收了一只‘羊’,卖家要求不能在本地,然今晨漕行停摆,车马行也懒散接单,你手里这只‘羊’,必还没来的及转出去,是也不是?她现在在哪里?你不说,我就只有找你们头聊聊了,想来会有人愿意给昂爷面子,你这不愿意给的,这条命……”
华五:“我说!我说!”
刘大海:……
天爷,这哪里是少爷啊,这是祖宗!
所以叫他点人出来,单纯只是壮声势的?
那他可得扮演好了,绝不能让少爷跌份!
刘大海快速眼神暗示几下手下,都给我腰板挺直点,眼神凶点,胸背绷紧,要像山中恶狼一样,像我这样!
……
今夜烦躁,没睡觉的有何止一个人。
二皇子府,邾宾正在生气。
“什么?找不着?这都又一天过去了,连个人影都没看着,那谌永安的印信去哪里了?之前不是打听得清清楚楚,知道几股人都想抢这个,这交易转手的,咱们正好能卡个时机,现在你们告诉我不知道?”
“让你们去查查那些尸体,有谁去过那里,你们又有话说,因为人全都死掉了,又都是死士,查不出源头,谁下的手也看不出来,更追踪不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要你们这些废物做什么!”
“我在谌永安面前可是放出话去了,你们现在让我这张脸往哪搁!”
邾宾气的摔了茶盏。
房间内鸦雀无声,没人敢说话。
唯有陈亘,顶着众人压力催促,缓缓开了口:“但潘鹏的护卫死了,死士。”
邾宾:“嗯?”
陈亘:“殿下可能还不知道,潘鹏的这个死士王六,说是他父亲潘千天给的,其实是潘家培养的,只听其家主命令,不看任何人的面子,他只负责保护潘鹏安全,在其命悬一刻时出现,其它事一概不管。”
这样的死士很特殊,他受的指令来自潘家,而谌永安的事,蛛丝马迹各种体现,正是与潘家有关。
邾宾了悟:“你的意思是——”
陈亘直截了当:“六皇子。”
邾宾眯眼:“他杀人再正常不过,潘鹏也的的确确惹了他,可若只以此,就推断他知道了机密,偷走了印信,有些武断。”
“是,”陈亘道,“属下只是在思考这个可能性,是否会给殿下带来麻烦。”
“麻烦不了,”邾宾笑了,“若这印信真叫六弟拿了,还是好事,至少三弟也没得到不是?六弟又不涉朝政,更不会拿出去用,影响不了什么,就是入了他手的东西,不太好要出来……”
他凝眸思索。
越想这个可能性越高,老六虽不涉政事,但性子不好,睚眦必报,潘鹏惹了他,他应了个捕猎游戏,就会认真玩,半路被死士拦,一定很恼火,很不甘心,那这个死士的东西,不管遗物还是秘密,都得是他的,他很可能拿到了这枚关键印信,别的外人觉得重要,他却不一定,但直剌剌上门要,他一定不会给,越想要,他越不会给……
得想个别的法子。
这事不能急。
还有,银粮方面,他承诺谌永安只要问他求救,他就会补上银粮,可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如果能找到谌永安丢失的那批,自己不就能少出点血?
“老三那里,还没动静么?”
他的人查到,这事跟三皇子有关,奇怪的是,往常有什么事,老三都跟他跟的很紧,咬的很死,这回却很有定力,不怎么着急,颇有种坐山观虎斗,等着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态势。
陈亘摇头:“只是听闻,他去福隆钱庄约了个时间,要兑票,取一大笔现银。”
邾宾:“一大笔?具体多长?”
陈亘伸出手:“一万五千两。”
“多少?”邾宾以为自己听错了,老三一个皇子,突然朝银庄里取一万五千两现银?这算什么事?
不对。
邾宾收了笑,慢慢坐直身:“你说哪里藏的银子,最不容易发现?”
当然是银庄。
银庄每日流通量巨大,有自己的银库,代客存些银两也很正常,老三说要兑票取现银,这银子真是他的?这兑票,已经到他手上了?还是……用来钓鱼的?
众兄弟之中,老三最阴损,大概知道他盯着,总是往外边扔假消息,这回……是云淡风轻的假装,不想让他发现,还有意痕迹轻些,让他发现?
不管哪一个,都说明了一件事,老三才不是无动于衷,谌永安,他也想争取!
邾宾又从容了,微微一笑:“那咱们就看看呗,老三这兑票要怎么玩。”
陈亘:“总不能真如了别人的意……”
“自然,”邾宾想了想,道,“你将印信在老六那里的事,透给老三知晓,先让他去碰钉子,正好磨完老六的脾气,到我时局面便能稍稍容易一些,粮,咱们继续找,现在有银庄这个提示点,粮也很明显了,你去查一查京城各处粮仓,尤其与潘家人有关的……”
陈亘一一听完,认真点头,又担忧:“就怕六皇子这边绷不住,把东西予了三皇子。”
这个邾宾就自信多了:“不可能。我这个弟弟最难搞,想从他手里拿东西,难如登天。”
邾宾突然想起,昨日好像是老六的生辰?老六不过生辰很久,他都忘记了,不过怎么这次这么平静,竟然没有发疯?
接下来,主仆几个对之后计划安排进行了深入会谈,从大方向和具体细节上寻找抓手,制定完备方案,直到天色将明,茶话会终于要散了,又有新消息递了过来。
邾宾没听清:“你说谁?温国公府的小少爷温阮?”
“正是,这位小少爷单挑了城外一夕客栈,又一早进城了,因城门阻隔,咱们的人也是才知道……”
“我说什么来着?”邾宾看着陈亘,“此人绝非池中物。”
陈亘捋了捋山羊胡:“可惜未能拔得头筹,为殿下得了此人青眼。”
“那个废物,别提他了,”邾宾想到于振就生气,这事还得他这个主子将来帮忙擦屁股,“不过我也没想到,温阮竟敢单枪匹马杀到黑渠子去……”
这样的人,怎会没有倚仗?没到京城来之前,他到底同谁一起过日子,结交了什么人脉,又以什么本事,留下了这些人脉,小小花皂么?怎么可能!
陈亘:“那一夕客栈可是和月老庙……”
邾宾意味深长的眼神过来——
陈亘不说话了。
……
六皇子府。
邾晏看着黑狗追着扔出去的花花玩,不亦乐乎。
花是温阮在山里摘的榴花,折腾这两天,娇嫩花瓣脆弱花蕊早就玩没了,只剩榴花独有的略坚硬的花萼,不过再坚硬也有限,想来不用多久就会玩的渣都不剩,狗子仍然不亦乐乎,他只要扔,它就乐颠颠飞跑着去捡。
“殿下,查到了。”
蓝田近前回话:“谌永安被劫的赈灾银就在福隆钱庄,赈灾粮亦在城内或城郊粮仓,具体何处尚需时间线索,谌大人在牢里不肯吃饭……”
“他吃不吃饭,同我有什么关系?”邾晏看着狗子,终于把榴花全部玩残报废,没的玩了。
狗子还敢嘤嘤委屈,不是你玩坏的么?
蓝田:……
“福隆钱庄的兑票,似在三皇子手里。”
邾晏:“他没有,他在虚张声势。”
想钓那位好二哥上钩。
蓝田:“福隆钱庄正好在闹市,周遭有各势力拱卫,不管是谁,想要悄悄取走这批银都不大可能,若殿下想往,需得一个非常好的时机。”
邾晏随意抛接着,从山里抢过来的印信:“你说……我将这东西送予三皇子,如何?”
蓝田:……
这么辛苦,暗计绸缪,兵分几路夺下的东西,轻易就送人?
“三皇子一定立时激动,会马上推动进行自己的计划也不一定。”
“我那猎物潘鹏,”邾晏指节轻动,小小印信牌子在他指间灵活转动,“是不是也该动一动了?”
有事就尽着人一个薅羊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