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牧云:“殿下别讳疾忌医啊,什么事不懂同我说, 我好歹有几个红颜知己,看透世间情爱之事——”
邾晏闭了闭眼:“到、底、又、怎、么、了?”
师牧云不要太懂分寸,立刻指了指里面小房间:“吐口了,但要求见你,只同你说, 我不够格。”
邾晏淡漠看了他一眼,似乎十分嫌弃:要你有什么用。
也没放开手里鞭子, 皇子带着武器就进去了。
不多时,出来了。
鞭子尖上滴着血。
师牧云:“没招?”
邾晏:“招了。”
师牧云:“人呢?”
邾晏:“死了。”
师牧云:……
“行吧。”
这个人他们得到的很偶然,身份也非常微妙,本身就是阵营里要处理的对象,绝不可能日后帮他们作证,且已经重病在身,还中了毒,本就活不了几日。
“那我把里边收拾一下就……离开?”
邾晏:“不然?等着我请你吃饭?”
师牧云:……
所以没有是吧?
“我也不能和小少爷打招呼?”
邾晏瞥他一眼:“你觉得呢?”
“这么喜欢他啊,占有欲十足,都不愿意让别人看一眼。”师牧云大怀欣慰,这位六皇子,终于沾点人气了。
邾晏:“你总是这般自负?”
师牧云:“嗯?”
“喜欢人,怎么可能?”邾晏微抬眸,看向天边,“我走到今日,不是为了喜欢谁的。也不需要。”
师牧云:“小少爷聪敏慧丰……”
邾晏:“不错,世间无人能配得上他,但我,配得上一切。”
师牧云:……
你到底要别扭多少年?很好,我等着你将来被打脸!
你一定会吃爱情的苦!小少爷虐他!
温阮此刻正搂着黑狗刀刀,靠在软垫上看信。
今晨他出门的时候接到的信,当时没来得及看,急匆匆揣到怀里,没想到正好有时间,便展开细看。
是霍二少的信。
信上说这次到京城本是想多和少爷聚聚,怎么吃怎么玩都计划好了,奈何突发事故,他最近很忙,怕是没时间来看少爷……究其原因,还是商战。
温阮在两年前为夏日衣衫烦恼,发现响云纱市场空白,努力回想与之相关的生产流程,讲给霍煦宁的同时,也顺便下了大心思,改造了织布机。
他当时的目的很简单,改善布匹生产速度,研发出更好更适合季节的布料,让所有人受惠的同时,也方便了自己的生活,百利而无一害。霍家从商仁义,又诚信为本,大家理念相合,合作也一直不错,江南商路欣欣向荣不说是他们的原因,至少有他们的一份贡献。
好东西发展出来,自然是要向四外推广的,纺织机的变革,也一定程度上对产业造成了影响,算是一次小小的升级,变革的方向从长远看利好所有人,短期看肯定也是有人利益受损的,比如一部分信息没那么灵通,立场不一样,不愿意接受新东西的织女,硬抱着家里老旧织布机干活,速度质量跟不上,所能挣得的钱财可不就少了?
霍家不是不能解决这些事,类似困难他们经历处理过不知多少,这个时期多砸点钱不算什么,前期投资而已,产业成熟了,后面都可以赚回来,他们有很多应对方法,比如免费‘租’织布机给织女,免费教学,约定一个合理的时间数量,如果织女能提供足量合格的产品,他们不但照原本商量好公道的价格购买,还会免了这个租金,只要质量保证,甚至可以再签一份契,霍家可定向收购她们所有产出,从原料蚕丝线,到布匹样式怎么选择,到布匹织成后的销路,霍家全部给予保障,让她们后顾无忧。
在江南道,这个产业铺开的又快又好,织女们没有不合作的,甚至赚的钱更多了,天天盼着这些新布卖出去,产业生机勃勃。
可现在来到京城,就不一样了。
京城地面有京城的商家,各自有利益牵扯,市场就这么大,都被霍家吃了,他们吃什么?他们找不到良策应对,自己又无法拿出好的竞品,可不就使歪心思了?
他们开始各种给霍家找茬,商路渠道没办法,就从官衙这方向来,比如你少了哪道手续,哪个证签没有办,你做到的,他们卡你,你没有那么全面的,他们更卡你,总之别人办事差不多就能行的,到了霍家这一准不可以。
还有织女这事,他们以‘灭人生计’为由,攻击霍家为商不仁,戕害人命,是煽动民间流言,还告了官。
京城因位置特殊,氛围与州县不大一样,商官有利益勾连并不鲜见,他们玩这一招比别处更擅长。
霍家铺子前些日子生意的确好,的确赚了很多钱,把商界气氛带的热热闹闹,可这又怎样,霍煦宁现在仍然要打起精神应对这些,麻烦一波接一波,到处都是。
温阮看完信,微低了眸,长睫如鸦羽落下,久久没有动。
他不相信这些京城商人看不到产业升级的好处,层次越高,站的地方越高,越明白这件事的长远利好所在,可就因为他们吃不到这独一份,或者舍不得失去眼前利益,便要欺负生人,将人赶出去,宁愿保持现在,也不想发展。
比起霍二和梁夫人点到为止,很有礼貌的友谊赛,这才是真正会见血的商战。
“汪!”
狗子见他久久不动,贴过来蹭他。
“没事,好刀刀,”温阮揉了揉狗子脖子,“咱们都这么厉害,会搞定的,不是么?”
霍二不是任人欺凌的性子,做为霍家下代家主,他走到今天并非一帆风顺,左不过又一次历练罢了,他相信朋友的实力。
六皇子回来了。
与之前两次不同,他这次的脚步尤其轻松,更像闲庭漫步,身上的水红纱袍也是,跟着走路的动作飘逸翻滚,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温阮若有所悟:“殿下忙完了?”
邾晏:……
他犀利的眼神看向狗子,黑狗刀刀正卧在温阮身旁,整个身体和温阮贴贴,下巴甚至过分的枕在温阮大腿。
温阮还温柔的摸了摸狗子的头:“它很乖,一点都没闹。”
都这待遇了,它还敢闹?
邾晏面无表情伸腿,踢了下狗子屁股。
不重,但驱赶意味很明显。
“汪——汪呜呜汪!”
狗子明显不怎么愿意,骂骂咧咧的站起来,留恋的和温阮贴贴,才委委屈屈,骂骂咧咧的离开。
温阮:……
“它在说什么?”感觉情感很丰富的样子。
邾晏:“它最近上进心很强,每天都会围着院子多跑几圈,以期下次狩猎能更快更精准的围追猎物。”
“哇哦——”温阮眼睛亮晶晶,“刀刀可真厉害!”
邾晏:……
“你在怕我。”
温阮:“……殿下何出此言?”
邾晏双眸深静:“你连狗都会夸。”
却不敢夸他。
明明他那么厉害。
温阮:……
“真没有。”
“但是?”
“但是我同殿下才认识不久,不怎么熟悉,就定下亲事,”温阮道,“之前在山洞时甚至谈了个合约,磕了药丸子,现在想想……”
邾晏:“做对了?”
温阮:“亏了。”
不该磕那药丸子的。
邾晏突然笑了,唇角扬起,胸膛震动,是笑意达眼底,真正的那种笑。
“你果然胆子很大。”
温阮却觉得这个未婚夫卖相是真的帅,笑起来尤其帅,像山巅上冰雪融化,暖阳照进心房,雪后初晴,怎会不美?
“殿下该多笑笑的。”
邾晏却收了笑,递过来一样东西:“这个予你。”
温阮接过来一看,眼睛都睁大了,竟然是一份地契,还不在别处,就在来峰山,他的那片庄子附近!
“这是……潘家的庄子?”
岂不是能和他的庄子连成一片了!
潘家犯了那么大的事,六殿下故意替他抢来的好处?
邾晏又递过来一样东西:“这个也给你。”
温阮一看,眼睛更大:“你,你的庄子?”
也是来山峰山,他的庄子附近,加上潘家的,现在再加上六皇子的,那整个来峰山岂不是都归他了?
“但我还会去住,”邾晏强调,“宅子里永远保留我的住处,我要永远来去自如。”
温阮:“当然!殿下随便住!庄子里一切都不用改,只要把田给我种就好了!”
他只要能有地来种庄稼,只要能不受他人干扰,想种什么就种什么就可以,他要把来峰山变成他的实验基地!
邾晏:“现在高兴了?”
“嗯嗯!”
温阮点完头,美滋滋把地契收起来,才顿了下,转头看向邾晏:“那什么,其实我并不是物欲特别重的人,没想惦记殿下的好东西……”
还没说完,人更泄气,什么样的人才会说出这种话……岂不是更像占便宜的小白脸了?
“这算什么好东西,”邾晏却似嫌弃他眼皮子浅,都不会要好东西,“起来,我带你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