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此时明知言看到了他的身影,于是唤道:“渐离。”
俞渐离赶紧回神,对着询问自己身份的人不失礼貌地微笑,接着绕开他去寻明知言。
那人身体有片刻的僵直,目光难以控制地追随俞渐离移动,仿佛双眼被钉在了他的身上,无法自主抽离。
在他的眼里,俞渐离的身影如同轻盈灵动的青鸟,国子监的衣衫在他的身上变得轻薄,被风扬起,如同颀长的尾羽。
俞渐离看起来单薄,却不显得虚弱。他皮肤白皙,笑容暖如晨曦,耀目又温暖。
那样柔和的眉眼,如温玉,如皓月。
五官精致到无可挑剔,笑时如花开灼灼,带来清香千里。
这世间,竟有人生得如此好看。
在一众人惊诧中,俞渐离到了明知言的身边询问:“你怎么来了?”
俞渐离来的是四门学,明知言在太学。
“怕你不习惯。”明知言说着看向了那群人,眼底的厌恶不加遮掩。
显然是明知言已经预料到会是这样的场景,怕自己的心上人被人欺负,来此坐镇的。
被明知言嫌恶的目光扫过,终于有人回神,将方才的失态反向怪罪过来:“难怪之前会做出那等龌龊事,果然是妖媚长相,没有半分男子气概。”
“这种人居然能再入国子监,也不知……”
嘲讽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明知言打断:“他乃是贡监,若是诸位对这方面有所质疑,大可去询问州长有没有徇私舞弊,甚至可以去礼部问上一问,看看他的成绩是不是有人帮忙做了手段。”
明知言一句话便将个人作风的问题,提升到徇私舞弊上去。
这种质疑的声音若是传出去,定然会招惹不能招惹的人,尤其礼部还跟他们未来仕途有关,哪里敢继续质疑?
一时间无人再敢说什么,明知言便带着俞渐离朝院落里走,同时低声道:“别怕。”
“嗯。”俞渐离轻声应了一声。
明知言在这方面做得的确周到,俞渐离有时也不得不感叹,若是书中的原主没因为那一次被逐出国子监郁郁寡欢而亡,和明知言在一起也挺合适的。
可惜,强强文就是如此,明知言最后居然成了受……
他甚至理解了自家白菜被镶金边的猪拱了的心疼。
那群挑衅的人似乎还想过来纠缠,明知言握拳,正要反击时,一个人突兀地从墙头跃下,落在了众人的面前,惊得众人四散。
俞渐离穿书前有心脏方面的疾病,导致他一向平和,甚至总是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此刻却被突兀出现的人吓了一跳,连退了两步,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心口。
纪砚白目光扫过俞渐离,似乎也很惊讶:“这就吓到了?”
“没……”俞渐离缓了一口气,竟然有些手足无措了。
仅仅凭借来者高大的身形,以及头顶的发带颜色,他就已经猜到来人是纪砚白。
在营养跟不上的古代,能长得如此高大,还是在国子监这样的环境里没有半点书生气的人,还能有谁?
也因为纪砚白的突然到来,其他人不敢再上前,甚至瞬间散开。
看来谁都想离他远一点,谁也不愿意招惹这位爷。
这个时候,昙回带着哭腔追了过来:“我的少爷欸,就算找不到路也不要翻墙!小的不过是给您取些糕点,怎么就不能在国子学等等小的?”
“小爷还能被这矮墙挡住了?”说完便绕过俞渐离和明知言二人,朝着国子学正堂相反的方向走去。
“反了。”俞渐离小声的提醒脱口而出。
纪砚白第一时间没懂他的意思,微微扬起下巴不悦地反问:“你说谁反了?!”
俞渐离被他的态度吓到,生怕这个性情不稳定的高大男人,下一刻就会来一个野牛般的冲撞,他这小身板都容易被撞散了,于是战战兢兢地回答:“您……路走反了。”
纪砚白回过神来,听父亲那句“反了你了”听习惯了,一时间理解错了意思,于是应了一声:“哦,谢了。”
说完,掉头便走。
俞渐离缓缓松了一口气。
纪砚白比他还要早出门,他已经绕着国子监走了一圈,此刻纪砚白还没到国子学去,难道是迷路到现在,恼羞成怒后干脆开始翻墙?
另一边,昙回跳跃着朝墙头这边看,看到纪砚白朝着国子学走去,赶紧在围墙那边跟着朝国子学小跑而去。
待纪砚白走远了,明知言才问:“你知道他是纪砚白?”
俞渐离心口一紧:坏了。
第3章 方长
“一直略有耳闻,今日一早在号房门口也曾遇到过他一次,猜测到身份了。”俞渐离含糊地回答,倒是没有什么不自然。
既然要回国子监,打听一些关于国子监的事情也很正常。
纪砚白来国子监的事情近期闹得挺大的,俞渐离会知道也不奇怪。
明知言也没有多想,同时安慰他:“别怕,他虽鲁莽,却不至于主动挑事。他的事迹我也听说过,被他教训的人也都不冤。”
明知言和纪砚白并不认识,两个人后期还是敌对关系。
此刻明知言帮纪砚白说话,就证明纪砚白确实不像他印象中那么不堪。
俞渐离点了点头,抬手轻轻拍了拍明知言的手臂,道:“放心吧,我自己没事,你回太学馆吧。”
明知言似乎还有些不放心,不过俞渐离的话他素来都听的,于是道:“嗯,有事叫我,午间我在馔堂门口等你。”
“好。”
目送明知言离开后,俞渐离独自进入支堂。
他这里大多是新来的监生,大家彼此之间都很生疏,此刻都在互相问候熟悉。
也有些来之前就是同乡,或者沾亲带故本就相识,这些则要熟络一些。
可这些人看到俞渐离到来后都没有靠近的意思,不主动打招呼,却齐齐看向他,眼中不仅仅是惊艳,还有警惕与嫌恶。
他并未在意,他之前就有恶名,年岁也要比这些人大上些许,不想与他结交也正常。
他在一个矮桌前坐下。
这时有一人回头,不屑地上下打量他后朗声问道:“重学这些学科,你定然要比其他人学得快些吧?”
这也是在嘲讽他三进国子监,很多科目都是再学一遍。
“你说笑了。”俞渐离回答得平稳,语气不卑不亢,“历年科举考的都是同样的学科,不也有落榜之人?我若是庸才,反复读几次也不会理解。诸位若是聪慧,就算是初学亦可超越我。”
他也就对纪砚白那种随时发疯,还真的有一击毙命能力的人害怕,对其他人倒不至于怯懦。
那人未讨到好,讪讪地并未再回答。
之前看俞渐离躲在明知言身边,模样唯唯诺诺的,还当是好欺负的,此时看来也不是任由人拿捏的。
主要是俞渐离说话不急不缓,态度也没有明知言凌厉,挑不出什么错处,对人笑时更是温柔到如沐春风。
这种软绵绵的人反而更让人恼火,继续挑衅也只会显得自己尖酸刻薄,俞渐离则越发楚楚可怜。
俞渐离的注意力却在别处,心中想着,是不是可以回去寻明知言讨要一些功课的心得批注?
他如果表现出来对学科不熟悉,会不会被明知言发现?
伴主角如伴虎啊……
实在不行就装晕吧,谁让他是柔弱不能自理的白月光呢。
*
夜里,俞渐离拎着两桶热水回了自己的号房。
他来国子监已有三日,依旧除了明知言外,没有任何人与他接触。
好在没有交新的朋友,也不再有其他人来招惹他,他也乐得清静。
朋友少些,在他离世时也能少个伤心人。
当然,没人招惹,却没能躲过被人围观的命运。
尤其集体晨课时,山长在台上授课,其他监生总是有意无意地朝着他这边看过来。
有些人只是好奇,有些人则是单纯的爱看,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还有些议论纷纷的,他也权当没看见。
吃饭有明知言陪伴,洗澡却成了他头疼的问题,好在他今天找到了解决办法。
他进入号房先将热水桶放好,再仔细检查门窗是否关好,这才脱掉了外衫,接着将长发全部束起,进行洗漱擦身。
途中,他听到了隔壁的声音,下意识地动作放缓,生怕自己这边的水声都会让隔壁心烦。
他这边小心翼翼,那边却很是吵闹。
“少爷,您就算是心疼一下小的,明日跟着小的回府,不然夫人责罚下来小的可承担不起。”
“回去?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絮叨时就像成百上千的苍蝇围着我飞,烦都烦死了。”
俞渐离听着对话,擦了擦脖子。
被那么多苍蝇围着,那纪砚白是什么?
他皱了皱鼻子,这人说话时考虑真不周到,急了连自己也骂进去。
“您只是被批评几句,秦小侯爷可是断了腿啊!”
“只断了腿?”纪砚白似乎很是嫌弃,“这小子命还挺大。”
俞渐离听着这对话沉默,又觉得诡异的合理……
“哎哟,这要是没了命,咱们也不能这般安生地在这里。您也是,寻常的世家子弟踢一脚就够他们吃不消的了,您还非得拿长枪,若不是十个侍卫齐力拦着您,怕是真闹出人命来。”
“他活该!”
“是是是,他活该,可咱也算是多管闲事了……”
俞渐离擦着手臂时思考起来,这位爷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可惜没控制好力道,把人家腿打断了。
想来那位小侯爷就是明知言口中活该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