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璟还想再看看,见俞渐离离开也跟着离开:“别不打招呼就走, 这么多人走散了怎么办?”
明知言和纪砚白等人都跟在了他身边。
等离开了这个范围,明知言特意引路到了一边, 问道:“为什么看到那个灯就心事重重的?”
陆怀璟也是听明知言这般说了,才发现了俞渐离的不对劲, 赶紧安慰:“他的那个不如我们的, 只有一瞬间的灯,精彩是精彩, 但是不会被卖到很高的价格, 还是我们的好看。”
俞渐离忧心忡忡地解释:“我想的不是这个,但是总觉得说出来不妥, 我们还是继续逛吧。”
谁知不用俞渐离说, 马球队其他成员直接问了出来:“杨桐屿的花灯不是自己做的吧?你看出端倪了?”
陆怀璟被提醒后回神:“对哦,你是懂这些的,看出什么了吧?”
其他人跟着说道:“他去年就被质疑了, 不过后来不了了之了。”
明知言还是想俞渐离少招惹是非,在此刻帮忙解围:“我还以为你有其他的心事,既然不是我就放心了,我们继续逛吧,别被别的事情扰了兴致。”
俞渐离自然瞬间领会了明知言的意思, 刚巧也是他自己的想法,于是回答:“好。”
俞渐离的确没说, 可是他紧锁的眉头,有些纠结的模样,就让人猜测了个七七八八。
想来杨桐屿这次的作品又是冒名顶替的,还被俞渐离这种懂行的人一眼看了出来。
其他几个人互相对视,彼此心照不宣。
俞渐离走在拥挤的街道上,却感觉不到如何拥挤。
仔细去看,就会看到昙回在稍远处开路,纪砚白护在他的斜前方,帮他挡住了不少拥挤。
明知言走在他的另外一侧,目光的确在看灯,却也对他颇为照顾。
陆怀璟等人自然没有照顾人的意识,玩得格外开心。
都是国子学里玩世不恭的公子爷,凑在一起自然闹腾。
“是纪砚白!”人群里突然有人惊呼一声。
不少人都朝着纪砚白看过来。
这书中世界人大多不是很高,这导致纪砚白就算是进入人群也是鹤立鸡群一般的存在,让他根本躲避不了众人的目光。
实在是太好辨认了。
“果然身材高大。”
“听说他还带着国子监赢了崇文馆的马球队。”
“真的假的?”
“当然,去国子监里看了比赛的监生说的。”
“小将军果然厉害……”
纪砚白十分不解,他扫视周围,似乎是想从人群中抓来一个人问问,他们到底为什么突然开始夸他了。
俞渐离意识到了他的不对劲,赶紧说道:“我们快点过去吧,还有很多灯没看呢。”
“哦,好。”纪砚白低声回应,没了抓人的想法。
千灯会,千百盏灯汇聚成瑰丽的街道,闪烁着耀目的光。
有人赏灯,也有人朝着人群中那几个人看。
似乎纪砚白和俞渐离、明知言、陆怀璟四个人凑在一起,就是一个很神奇的画卷,错过了,怕是再难看到了。
一行人到了人群最拥挤的地方,陆怀璟一边前行一边抱怨:“这里免费送花灯吗?都不要命地往里挤,灯挤翻了可就着火了,灯也没了!”
俞渐离踮起脚看了看,用手肘撞了一下陆怀璟提醒:“是我们的灯。”
“呸呸呸!我刚才说的话收回,老天爷爷,您是我爷爷,别瞎听我说话。”
马球队的成员很是兴奋:“终于看到俞渐离做的了。”
“可是进不去啊!”
“这是你们做的花灯,你们没有一个能好好观赏的位置吗?”纪砚白低头问他们。
陆怀璟也很蒙:“我也是第一次参加,以前也看过花灯,没见过这么多人啊!难道他们都是被我和俞渐离的容貌吸引了?”
纪砚白有些听不下去,反驳道:“你是把你和俞渐离的画像挂在那里了?”
“那倒没有。”
“你看这一路上有人提及你的容貌吗?”
陆怀璟还真的想了想,随后惊呼了一声:“嘿,还真没有,可恨的是都是夸你的,果然长得高占优势,别人看不到我,但是能看到你。”
“歪理邪说。”
“怎么才能进去啊?”俞渐离很想进入人群,看看自己的花灯摆放,机关布置稳妥不稳妥。
“看我的。”陆怀璟说完,突然举起手道,“这个灯的制作者在这里,现在由他来讲解一下这盏灯的制作过程,还有它的寓意!”
陆怀璟洪亮的声音瞬间吸引了在场的观看者,还有人鼓掌叫好。
俞渐离在这一瞬间,就像家族聚会被叫上去表演节目的孩子,变得手足无措。
他第一次对人说了狠话:“陆怀璟,我恨你!”
可在众人的注视下,他不得不挤进人群,到了花灯前面。
其他人也跟着他,顺势到了前面。
到了前排,他们找了一处相对人少的地方站好,左右看了看后,几个人都怔住了。
清辞郡主双手环胸,微微扬起下巴,眼眸中含笑地看着他们。
她在女子中身量算是高的,相貌英气十足,尽管如此,女扮男装还是能够轻易地认出来。
几个人立即规矩行礼。
清辞郡主身边还有一位贵女,他们都不知道其身份,见贵女跟他们行礼,他们也跟着回礼,这回是平辈礼。
清辞郡主乃是亲王之女,这位亲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兄弟,夫妇二人当年为了保护圣上而亡,只留下了清辞郡主一位孤女。
圣上一向对清辞郡主照顾有加,甚至超越了对太子的喜爱,宫中其他皇子、公主也不敌她的尊贵。
所以此刻就连纪砚白见到她,都要礼让三分,至少不会像平日里那般说话没规矩。
清辞郡主本人却是个亲和性格的,她目光扫过几人后,对身边的贵女小声耳语:“他就是纪砚白。”
那贵女想来是认出来了,瞬间红了脸颊,更加不敢看纪砚白了。
纪砚白很是莫名,却装成没有看到,目光重新投到俞渐离身上。
俞渐离靠近花灯之后,先是检查了一番自己花灯是否摆放正确,确定之后,他才检查起了机关,发现机关摆放了,但是因为观看的人众多,导致密不透风,所以机关干脆没能启动。
他只能到处寻找,最后将机关临时修改,换了一个位置,这回机关终于能够启动。
人群里传来惊呼声:“这个花灯能开屏!”
“它能动!它能自己动!都没有穿线控制。”
调整好了花灯,俞渐离才面向众人,看着乌泱泱的一群人,他只觉得眼前发晕,竟然有些无所适从了。
台下观看花灯的人也不着急,仿佛看着一个小美人站在台上手足无措也挺不错的。
俞渐离调整了一会儿情绪,才说道:“我制作的花灯是两只孔雀。”
台下大笑出声,有人起哄:“我们认得出来!”
“做得很真实,完全看得出来。”
俞渐离被调侃得红了脸颊,强撑着继续说了下去,完全是拿出了自己口试时的气势来:“它是一只白色孔雀,和一只蓝绿孔雀,加上孔雀脚底的石块装饰有一丈高,一共有五万余片羽毛,每一片羽毛需要剪五百刀。”
介绍到这里,之前的调侃声消失,变为了一片惊叹声。
俞渐离毫不遮掩有其他人帮助,继续说了下去:“羽毛的修剪有其他工匠的帮助,他们有修剪过三百刀,在收到半成品后,我仍旧觉得不够完美,所以每片羽毛都有过再加工。”
人群中似乎也有做花灯的匠人,问出了重点问题:“整个花灯你都做了哪些部分?”
“花灯的设计,骨架的拼接,灯盏的摆放位置,对灯火位置的调整,也是花灯重要的部分。还有后期羽毛每片二百剪左右的修改,以及一根羽毛一根羽毛的粘贴固定。”
“那这个可以开屏的机关是什么原理?!”又有人问道。
俞渐离继续有条不紊地介绍:“其实就是简单的风车,有风进入这个通道后,带动里面的机关旋转,可以让这只孔雀开屏。孔雀的尾端有重力装置,在没有风吹动机关时,下坠力会让它再次合拢。”
这时一个孩童的声音问道:“有风进去,不会把灯吹灭吗?”
“机关通道和灯摆放是两个空间,机关是一个密闭的通道,与灯不会产生连锁反应。”
之后还有人问了一些刁钻的问题,比如如何拼接固定骨架,他灯火摆放位置调整过程等等问题。
之前有过杨桐屿花灯顶替,被人质疑的事情发生,有人提议让杨桐屿公开回答旁人的问题,这样就能证明花灯是他做的了。
可杨桐屿拒绝了,并且无视了质疑他的人,毕竟他的身份高贵,哪里是一群匠人能质疑的?
有些懂行的,则是想要进工部,更不会得罪杨桐屿去质问什么。
今日这群人看到这个花灯,再看到花灯制作者的名字,便已经产生了些许质疑。
两个国子监的监生,能做出这般华丽的花灯来?
待他们当面问了俞渐离后,听到俞渐离条理清晰的回答,甚至看到俞渐离轻车熟路地打开了花灯,变换了花灯里灯火的摆放,呈现了另外一种光感后,再无人能够质疑了。
这时终于有人喊了出来:“行了,你们都别班门弄斧了,他可是俞千手的儿子!”
这一回,无人再去“考一考”俞渐离了,毕竟京里的手艺人有几个不知道俞千手的?
有人喊了一声:“俞千手后继有人咯!”
俞渐离正要道谢,就听到有人冷哼了一声:“算什么后继有人?不过是个短命鬼。”
场面瞬间一静。
“他娘的……”陆怀璟正看得高兴,听到这句话当即暴跳如雷,“信不信小爷让你活不过今天?”
说着就要去人群里找人。
那人还当自己混在人群里不会被发现,正低着头隐藏,就被一只大手拎了起来,拖拽着就到了陆怀璟身前:“在这呢。”
陆怀璟对纪砚白发出了真诚的赞叹:“长得高就是好找人。”
他说着就去薅那个男人的衣襟,正欲骂人,突然觉得眼熟,干脆喊了出来:“原来是杨桐屿的随从啊,你也来看俞渐离的花灯了?”
“不,我不是!不是!”那人连忙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