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泷泽生并不关心这个。
因为这只是工具人的身份。
琴酒忽然想起了泷泽生一直挂在嘴边的,橘子理论。
——“因为烂橘子们有一条很有意思的逻辑。”
——“只要做出的功劳足够和他们谈条件,他们便能将你的行为无限美化,把你漆黑的履历说成忍辱负重,而同理,只要你威胁到了他们,你的一次错误衍生出的后果影响到了他们的形象,他们便能将你说成万劫不复的罪人。”
这套橘子理论很适合形容卧底的人。
甚至于是形容……临时反水的人。
敌人若是反过来帮自己,那么罪责就可以减轻。
“呵……”琴酒扭曲的扯了扯嘴角,他现在身轻如燕到可以猛地冲上前给泷泽生一拳,但他没那么做,却好像已经疯到不管不顾,连自救也没做。
然后他被人猛地从身后揽住。
“大哥!”
一直在另一个房间的伏特加找了过来,惊慌的支撑住明显受伤的琴酒,“你没事吧?!谁伤的你?!”
他的目光投向对面,很快落到了泷泽生手里的枪上。
枪?
这个局面……?
伏特加惊骇的瞪大眼睛,又看向琴酒的胸膛,发觉伤口的位置后惊心动魄的喊道,“大哥,治疗!你得快点儿治疗!”
紧接着他被琴酒推开,不明所以的男人虚张开手臂,又握紧拳头落了回去。
如果情况一定要走向极端,如果忌惮的景象无法避免的话——
“阵……和我离开。”
泷泽生忽然沉下声音,用一种严肃到苛刻的声音说道。
琴酒对他说,“不如我们一起死在这儿?”
泷泽生一怔。
“这个提议不错吧。”银发青年睁大青色的眼眸,就像真的为找到一条正确的道路一般兴奋欢快,他几步走到泷泽生面前,伸手将那把枪拿过来……冰凌的器械在掌心中交换时没有任何阻碍,轻而易举。
琴酒拿枪口抵上泷泽生的腰腹。
“你为你的追求死,我为我的。”
他拿枪的手没在抖。
可泷泽生在琴酒目眦欲裂的神情里看出了些什么。
掺杂着其他情绪的恨意。
并不单纯是对待敌人的恨意。
他的恨意投向的是背叛者。
情感的背叛者。
最严重的不是他敞明的立场。
他做的最过分的事情是——
肾上腺素的效应降低了,琴酒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身形也变得摇晃不稳。
泷泽生僵硬的伸出一只手,那只手却只是空落落的停在半空中,他怔怔的湿润了眼眶。
他刚刚用最糟糕的方式,进行了二选一。
他的行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出现的牺牲者便是眼前这一位。
【你在搞什么】
【这种时候吵架?】
【再不给他急救,琴酒就凉了。】
【工藤新一还在上面,你还没把他救下来。】
泷泽生开始发抖。
他的理智和感性全部在撕扯,搅得他在第三个任务时本就岌岌可危的精神彻底混乱成一片。
泷泽生当时只有一个想法——逃。
他要逃。
他要逃离这个二选一的世界。
他在推开琴酒,借用伸缩带把工藤新一带到低楼层后,毫不犹豫的回到了埋有炸弹的楼层。
逃。
“等等!泷泽哥!!”
身后的男孩儿惊诧的呼喊着他的名字。
逃。
泷泽生神经质拽了把自己的头发,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个遥控器,毫不犹豫的按上了触目惊心的红键,他站在窗口,身后接连亮起了火光。
逃。
他要逃离系统的掌控。
他要逃。
他不干了!!!
第113章
泷泽生记得他最后的举动是毁掉自己的工作室。
是早先就准备好的一键格式化,但那也只是针对运转程序罢了,为了防止真的有人能恢复数据,泷泽生还特意将以防万一的,关键的储存卡交给了信赖的朋友。
血液上涌,额头感觉到了不正常的燥热,泷泽生从冰箱里取出了一支冰棍,往皮肤上一贴。
“嘶。”
有点儿冰,但的确令他感到思维清明了一些。
被情绪淹没的逻辑也慢慢回归,床上的徽章展现出了他想要看的东西,电子蓝光投射出排得规整的文字,泷泽生看到了系统视角下的事件记载。
被火光吞噬的他没有第一时间死去。
怎么说也是系统准备的壳子,有时候血条奇迹的厚,泷泽生因为爆破的冲击力从高楼摔下,从底下看就是一团冲出黑烟的黑漆漆的东西急速掉落,还发出一声沉闷的“咚”声。
除此之外,也只有废墟碎片摔在地上的声音,人们惊惧的叫喊,以及沸鸣不止警笛。
他的身上还有着浓雾的痕迹,于是短暂的几秒钟内,如同从背后生长出了黑色的翅膀。
琴酒在低楼层,由伏特加搀扶着离开,但是没走几步,他就被背了起来,身形魁梧的男人心急如焚的背着他在楼里疾跑,从上方传来的爆破声变成了背景音的混响。
“大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啊?格罗格是叛徒,那么我们是要报告首领,然后……”
然后抓捕他吗?
想到那个场面,伏特加就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泷泽生是长期卧底不对劲,琴酒亲手送泷泽生上西天也不对劲。
以防背上的人睡过去,伏特加满嘴跑着火车,他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还是说这其中有什么误会?BOSS会原谅他?不对,原不原谅惩不惩罚的先另说,这些后果都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我们去告发他……”
那段对话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
地上淅淅沥沥的流着血,伏特加做的急救挺到位的,但是显然不太够。
他说着说着声音里有了几分怨怼,“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伤了你……”
玻璃外是渐落的太阳。
有零星的房间已经亮了灯,外面是逐渐昏下去的天色。
琴酒趴在伏特加的背上,脸对着窗外,听起来像是从牙缝里堪堪挤出来了几个字,“闭嘴……吵。”
伏特加安静下来了。
光线随着他们的异动,零零散散的落在琴酒的脸上。
他的眼睑低垂,青色的眼眸显出几分暗淡无光的低落来,又似乎只是疲乏带来的困倦,他凝望着只剩下余晖的西边,眼前却重返往复的出现泷泽生的脸。
那个青年颤抖的扣动扳机的手,以及凌厉的声音,“我说——这次的任务必须终止!”
“Gin,你听我一次。”
“BOSS如果怪罪下来就让他找我,我会去顶着!”
“或者干脆的,跟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类似的话,泷泽生从前说过很多次。
是暗示意味的,几乎是见缝插针的说。
他讨厌缩头缩脑的躲藏,因为卷入里世界的纷争后,就没有了普通人稀松平常的出行自由。
他讨厌上头派发下来的任务,讨厌强制性的命令,讨厌窝在充满电子蓝光的工作室,却又像个工作狂一样压抑本性。
——“总是暴露在蓝光下睡眠质量会下降,我经常感到头疼的要死掉了。一个人连睡觉的渴望都不能满足的话也太可怜了吧……”
——“啧,不能可怜自己,如果可怜自己的话……人生就会变成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
——“一次性处理这么多信息,眼睛都要瞎了,如果眼睛瞎掉了我会不会被组织抛弃?这么一说似乎挺可行的!我会像丧家之犬一样被扫地出门吗?你会来看我吗?”
——“不……你还在这里。”
他的言语间全都是对现状的厌恶,反感,却又矛盾的因为谁而坚持着。
一切都有迹可循。
……因为谁而坚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