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爱丽丝走到他的身边,“你不记得了吗?”
……没有咒力。
泷泽生垂眸看着自己张开的五指。
感觉不到咒力。
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规则,就算是逃窜的工具人也会受这些规则影响,他怎么可能会在没有咒灵的世界拥有咒力。
泷泽生近乎是悚然的意识到了无力的现实,“我……找错地方了?”
紧接着,泷泽生翻找起自己的衣服,迅速的摸遍了全身,他这幅丢失了什么重要之物的模样很明显,爱丽丝温和的问道,“在找什么?”
“一个金色的,有手掌那么大,像是徽章的东西。”泷泽生没找到,转头就想要回去刚刚的房间,但他还没有方寸大乱到理智和智商全无,而是急切的对爱丽丝说,“你们捡到我的时候有发现那东西吗?”
爱丽丝肯定的摇了摇头,“捡到你的时候在海边……你是被海水冲到岸边的。”
……什么?
泷泽生脑袋轰隆了一声。
“很重要吗?”爱丽丝歪了歪头,“我们可以联系打捞队努力一下,金质的东西比较容易沉底。”
泷泽生脸色苍白极了。
……他不仅找错了地方,还把徽章丢了?
……开什么玩笑!!
紧绷的那根弦忽然就断了,泷泽生几乎有种放声大哭的冲动,但修养和理智又告诉他不能做出这么狼狈无能的姿态,他早就知道会有走错的可能,但是毫无疑问,当现实真的落到头上时,期望粉碎的落差和无力感要把他压垮了!
他没能第一时间回去。
只要想到这个结果,泷泽生就能想到五条悟该要经受怎样的煎熬。
他们在那样仓促的情况下见面,在那样浓烈的感情下分开。
“我说不能食言的。”
他盯着金发女性蓝色的眼睛,就仿佛在看着另一双有着大海般蔚蓝之色的眼瞳,“我说不能食言的,但不是现在的状态!”
泷泽生的声音里含着痛苦难抑的崩溃。
“——他怎么办?!”
空地上的孩子被成年人的情绪倾泻惊吓住,年纪小的已经躲进了年纪大的怀里,泷泽生以往都会顾及他们的心情,如今却无暇提起那份精力。
爱丽丝张开手,忽然拥抱住了他。
泷泽生的倾诉一顿,结实的拥抱无疑是在给予安慰。
爱丽丝抚摸着他的头发,“没关系,没关系啦生,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变成这样也不是你能影响改变的,你已经很努力了。”
泷泽生张了张嘴,那些几乎要突破喉咙的,无言的愤怒和悲哀全部都堵了回去,他的后背正被一下一下安抚性的轻拍着,就像对待孩子那般珍重,爱丽丝轻声道,“如果有什么不想看到的景象发生了,也可以暂时逃避一下,等充满力量了再解决难题嘛。”
她抱着泷泽生,看上去是很轻的力度。
泷泽生却知道自己无法轻易挣开她的手臂。
海浪声不知何时大了起来,可能是刚才的泷泽生没有听到,而随着阵阵有节奏的拍打声,一股寒冷的风吹过了泷泽生的皮肤。
……好冷。
泷泽生想,
好冷啊……
这里也是冬天。
这个冬天好冷啊。
他垂着手臂,把脸埋在金发女性的肩头,忽然就流下了眼泪。
他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从这里要怎么去悟的世界。
悟呢?
没有他之后,变成了梦里的模样吗?
他有做出疯狂的举动吗,有众叛亲离吗,有对着他溃散的身形怨恨的呐喊吗?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只要一想到这点,泷泽生就觉得连呼吸都是奢侈的。
“哦呀,看来我回来的不是时候。”
一道略显轻浮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孩子们雀跃的围了上去,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
爱丽丝轻轻放开泷泽生,也用着惊喜的语气唤道,“林太郎。”
泷泽生用噙着泪水的眼睛看过去。
站在那边的,穿着风衣的黑发青年神色一顿。
他那双幽邃的紫红色的眼眸微微睁大,随后陷入了愕然凝滞的情绪里。
沉默的对视只持续了三秒,森林太郎沉默的脱下了风衣,搭在了泷泽生肩头。
“今天的温度只有零度哦,这么冷的天,还穿着这么单薄,小心感冒了。”他的手掌按上泷泽生的肩膀,“而且你还情绪激动,大哭一场的话免疫力会降低,会更容易生病。”
泷泽生被他推进了别墅。
用着不由分说的力度,森林太郎轻轻牵起一个笑容,“有什么之后再说吧,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养好身体,如果连身体都垮掉的话,说什么都是白搭。”
泷泽生无言的任他摆弄。
他的手被牵起,冰凉的指尖被包裹进温暖的手掌,泷泽生才有了些反应……他抿了下嘴唇。
森林太郎一手揽着他的肩膀,一手握着他的手,如同对待易碎的人偶般将他带去了楼上的房间。
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泷泽生的神情。
碧眸青年一副受到莫大的打击,了无生息的模样。
唉……
森林太郎在心底叹了口气。
变成这样……可怎么办呢?
第43章
这是一个冷酷且漫长的寒冬。
伤势一直不见好的泷泽生持续了许多天的郁郁寡欢,他并没有放弃,但知道自己一时什么都无法做到。某种信仰经受着磋磨,带来了深重的压力和人格的自我厌弃,他一连几日都发着高烧,噩梦更是不断。
有时会梦到五条悟去给他扫墓,撑着那柄两人用于是买的较为大型的雨伞,日本人都觉得伞下是极为私密的空间,只有家人和爱人才会挤在一处。泷泽生一开始并不知道这点,没人和他说过,他也没有在意侍女给五条悟打伞时是无限倾斜于他的,那时候他和悟的身形都不大,他觉得一把伞的空间足够两个人用,于是自然而然的和他并肩走在一起。
现在想起来,五条悟可能比他想象的要更早接受他。
有时泷泽生会梦到他没有受到诅咒师的暗算,没有被系统定位到,那天他很平常的被杰送回了高专,学生们也出完任务平平安安的回来了,见到他时像以往那般热络的打闹。他们在休息区的沙发上一边吃着外送一边打赌五条悟究竟什么时候打完A回来,话题自然而然的变成了对悟从性格到外形的全方面评价。
“我们这样背着对方谈论他的行为是不是不太好?”泷泽生略微良心不安。
“有什么关系,我们又没有语言暴力他。”禅院真希对悟的言论最为犀利,五条悟作为老师是公知的不靠谱,比如忘记介绍刚来的乙骨忧太,把学生们丢到任务现场便跑没影,见到学生的惨样不说出声安慰吧还疯狂拍照留念,但虽然如此跳脱且幼稚,他的内核仍然是温柔且强大的——于是对他进行了一系列犀利发言的禅院真希实际上并不讨厌他,反而对他极为信任。
他们对五条悟极为信任,也深知就算说了普通社会下对前辈出格的言论也不会受到报复和排挤,不会被异样眼光看待,不会被穿小鞋,因为五条悟的性格其实很好。他们师生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自在。
泷泽生眼睁睁看着他们对无良老师的声讨变成了对最强成年人的吹捧,最后他们打赌,“五条老师回来后一定第一时间找泷泽老师。”
所有人都默认五条悟会平安回来,会意气风发的凯旋。
然后打了胜仗的最强咒术师就会找他的挚友得意的炫耀撒娇,在他的人生履历中习以为常的胜利,如果有泷泽生在场证明,便会从舌尖上溢出甜味。
“也不一定吧。”梦里,被当众调侃关系亲密的泷泽生谦虚的这么说着,却也知道这大概是一定会发生的。
可惜这场美梦没有等到五条悟回来就醒了。
醒后的泷泽生翻了个身,将半张脸窝进柔软的枕头,逃避性的又闭紧眼强迫自己睡过去。他想把美梦接上,可是往往梦境的编织者不会让他如愿。
又是他离开后没有参与的后续,又是五条悟形影单只的身形。
有时候泷泽生会梦到白发青年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不知不觉的沉睡过去,灯光给他的侧脸勾勒出愈显冷清的轮廓,泷泽生围着他转好几圈都无法被感知存在,最后只能心力交瘁的蹲在五条悟面前,瞪着被情绪熏染的暗绿色的眼睛看他。
“生君,总是呆在屋里的话会生锈的哦。”
林太郎的声音将泷泽生拉出了回忆里。
他此时正缩在壁炉旁,裹着毛毯仍然脸色苍白,似乎下一秒就要瑟瑟发抖起来。
“我讨厌冬天。”泷泽生说,“太冷了。”
森林太郎用那种纯良又好像暗藏着深意的语气说,“明明你以前很喜欢冬天啊。”
泷泽生脸色苍白的说,“比起这个,你还有别的衣服吗,我快要冷死了,为什么明明在壁炉边却还是那么冷呢,以及…森,你的品味我真是不敢恭维,都是深冬了却没有一件可以厚重的棉服,就算已经不是港口mafia的首领了,也不至于落魄到连衣服都买不起吧。”
他不自觉的裹紧了毛毯,继续说道,“我还记得你以前穿得那件贵到离谱的高定大衣,哈,真是风度翩翩没有半点儿用处。”
森鸥外有些诧异于他今天的话多,泷泽生已经好几天都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了,可今天竟然一口气抱怨了那么长的句子。
他紫红色的眼睛变得深邃,意识到对方的精神状态已经逐渐稳定下来。
“冷吗,可是屋里一点儿都不冷啊,我都需要脱掉外套呢。”黑发青年坐在泷泽生的旁边,一张欧式的沙发椅,看上去很是舒服,但是泷泽生偏偏不坐,就盘腿窝在毛毯上。
泷泽生打着寒战,“可我要冻死了。”
成年形象的爱丽丝路过这个房间,闻声转过了脸,她只停顿了两秒,便无声的离开了,但泷泽生觉得她大概是要去拿更多的炭火。
“最近到了年关,出海的渔船都停了。”森林太郎将几本书放在泷泽生腿边,“你要找的东西定然还需要些时日,不要太过着急忧心,你看,黑眼圈都出来了哦,要掉到下巴上了。”
他的话音透着温和。
泷泽生不情愿的从毛毯里伸出一根手指,从那摞书里随机抽了一本过来。
森林太郎大概是怕他在这里呆着无聊,又情绪激动难测做出些愚蠢的事,所以找了一些解闷的东西。
玩具泷泽生早已不感兴趣了,孩子们对他这个陌生人都有些抗拒,只有阳太一次次的过来陪他说话,但是泷泽生对和他交流提不出一丝精力,总是蔫蔫的模样,让阳太有些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