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泽生快走两步到了他身侧,伸手揽过了对方纤细的脖子。
中原中也神情一怔,随后炸毛,“又揽我又揽我!你这家伙知不知道自己有多重啊!”
“不会吧,我不管多重都不会让中也感觉重才对!”
中原中也郁闷得大喘气,头就被那只环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拉向了一边,靠在了碧眸少年的锁骨上——哈,锁骨上?!
中原中也打开泷泽生的手,闷着头往外走。
泷泽生急急追过去,“你生气啦,为什么生气?”
“没有,你想多了。”
“我没多想,我用眼睛看出来的。”
中原中也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强迫自己将少年的嗓音抛到脑后,然而就算他再怎么催眠自己的耳朵,泷泽生还是拉住了他。
“哈,还说不生气,多想的是你吧!”泷泽生扬着有些讨巧的笑脸,明亮的眼睛弯起,唇边的弧度总有些戏谑的意味,“中也,你想到哪里去了,那东西我当然会还回去,我是那么好贿赂的人吗?更何况我的品味才没有那么差劲。”
中原中也:“……”
他一副被说中心事的表情,脸颊飞快红了起来,结巴了两声,别过脸虚张声势一般提高了音量,“他送你礼物,你跟我提什么?”
“他八百年都不送我什么东西,这回突然给我准没好事,要么是让我帮他瞒事情,要么是让我给他出谋划策,你也知道他们那德性,不是偷酒喝就是砸人家的基地惹火挑衅,这种事我和你一样都看不惯,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被收买。”
中原中也被泷泽生表忠心一般的话说得面红耳赤,听多了反而稍微冷静了下来,“……那你?”
“会还回去的啦~”
泷泽生搂着他的脖子笑道,“如果我们羊都要划分势力,那我绝对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不过那样的场景最好永远不要出现,因为昔日伙伴如今斗得你死我活,也太叫人唏嘘了。”
他说这话时的神情很是晦涩,但一闪而逝。
中原中也憋了半天,憋出声笑来,他笑起来时神采飞扬,有着几分狂意和洒脱,“这话要是被他们听到了,要和你吵架了。”
“吵架?呵…又吵不赢我。”
***
可惜羊最后还是走到了分崩离析的地步。
泷泽生放下彩笔,定定的看着自己不留神画出来的东西。
孩子们正一个个乖乖坐在圆桌前画画,蜡笔被丢的到处都是,阳太跑来跑去的捡那些滚落的颜料,不知不觉到了泷泽生身边。
明明在温暖的屋内,青年还穿着厚重的大衣,连围巾都舍不得摘下来。
他戴着露指手套,指尖被晕染的墨水染得五颜六色,而他手下白纸上所画的——是被捅了一刀的火柴人,被捅的腰腹处涂上了大片大片的红色颜料,火柴人旁边飞踢凶手的另一个高个子火柴人张牙舞爪,寥寥几笔勾勒的表情更是代表气愤的眉毛竖起,头顶烧着火焰。
“这是漫画吗?”阳太凑过脑袋来看。
泷泽生摸了摸他的头,“嗯,是打坏蛋的漫画。”
虽然以漫画为掩饰,画得东西也极为抽象,但泷泽生还是捂住了阳太的眼睛,按着男孩儿的肩膀把他推向了别处,随后将白纸的正面翻转了过来——黑色的线条和对比鲜明的红色颜料,像是在表达画着混乱扭曲的精神状态。
泷泽生是觉得有些微恐成分的,不适合孩子看。
陪着照看孩子的爱丽丝如今的形象温柔成熟,连画出来的东西也透着温柔明媚的感觉。
泷泽生还记得她是个十二岁幼女时的娇蛮作风,对比下来的话——森这个异能还真是多变好用,他本人当年的兴趣看上去是真的变态。
正想着,有着紫红色眼眸的青年推门走了进来,身上的雪全被他在玄关处抖落干净了,可还带着冰雪的寒气。
泷泽生被冻得打了个哆嗦,听到他对自己说,“生,外面的雪已经大到影响出行了,今天就安稳的在家里呆着吧。”
这两天的暴雪连绵不断,天气恶劣到让泷泽生觉得异常。
他朝森林太郎伸出了手,“恶劣我也想出去,请把手机给我。”
森林太郎和他对视了几秒,手里抱着他出去后带回来的东西,随后,他妥协了,将有些潮湿的盒子递给了泷泽生,“为什么一定要执着出去呢?你的伤势还没有好。”
“好不了了。”泷泽生不在意的说,“半个月都没有好,估计也好不了了。”
他的身体被停留在了一个奇怪的状态。
或许身为他的主治医师的森林太郎看出了端倪,但一定没有泷泽生自己清楚明白——他的枪伤稍微愈合一点儿,睡一觉便会变回原样,他被剃去的头发几天便长了回来,如今已经和没动之前一样了。
于是,连修养身体的理由也没有了。
泷泽生过够了呆在屋子里一成不变的日子。
他起码应该做些什么,去捡到自己的海边遛一遛,或者,见一见老朋友?
新买的手机电量不太足,泷泽生瞥了森一眼,对方立刻指明了充电口的位置。
等待的时间,森锲而不舍的劝道,“从这里到市区要好久呢。”
“我又不是去商业街购物。”
“泷泽君,你是要去见太宰吗?”
“不要把这件事说得这么轻而易举。”泷泽生熟悉着新手机型号,“你说的,他现在是首领了。我有自己是个死人的自觉,出现在港口mafia的领地……不,是堂而皇之的走在横滨的大街上就有可能被认出,然后不可拒绝的迎接仇人的刺杀,政府的追查,以及各种麻烦至极的后续。”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围巾遮挡住面部。
森林太郎仿佛看透了他,“这不是还是要去看太宰君吗?”
泷泽生默不作声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我只是出去转转。”
你说的,现在天气恶劣到出行困难。
“外面没多少人吧,正适合我熟悉周围。”
碧眸青年推开了别墅的大门,孩子们从房间里探出头来,那眼神就像目送一个去而不返的人。
泷泽生失笑,“都说过了,我只是出去逛逛,你们在想什么。”
泷泽生的确是打算出去散心的。
他将会重新接触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外面的大雪让肉眼的可见范围降低,泷泽生撑着把显眼的黑伞,伞面很快被雪覆盖成了白色。
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踏过雪地——冷,外面可真是冷。
呼出的气体成了散开轨迹清晰可见的白雾,泷泽生被冻得不住的打寒战,可是他又知道,下着暴雪时的气温其实不会那么低,他曾经也是穿着风衣就出门的人,耐寒性没那么差。
“哈……”
呼出一大口气,泷泽生觉得肺脏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警告,似乎呼入了过多的冷口气,他连内里都觉得冰冷,可不该是这样的。
他走过了海滩,大海的外延堆积着层层冰霜,他走过像是墓地的公园,走过了装有滑梯的儿童游乐场,走过了似是许久都没人用的电话亭,走了不知多久,泷泽生按住胸口,难受的弓起身子,最后蹲在了路边。
风雪似乎比刚才还大。
天地都成了白色,泷泽生盯着目之所及的一切,忽然生出了浓烈无比的厌烦感。
白色,枯燥的白色,冰冷的白色,大量的白色。
暴起的风声让泷泽生觉得吵闹,他干脆将被吹得歪斜的伞移开,收拢起伞骨,把其当作拐杖,艰难的朝前走去。
而就在这时——
在他顶着风雪走了三四步后,骏风骤停。
狂暴的直往人脸上打的雪花忽然变得轻柔,它洋洋洒洒的在空气中飘落,堪称严峻恐怖的天气一时间竟多了几分浪漫唯美。
泷泽生怔怔的抬眸,凝视着安静的天空,下一秒,他听到了拉长的,由远及近的马达声。
是机车驶动的声响。
划过空气的爆鸣,在距离极近后甚至有震人心神的力量。泷泽生下意识靠了靠路边,余光只捕捉到一抹亮丽的红色。
等他迟钝的回过头,那抹红色已经离去了很远。
随即,面前飘落了一片薄薄的,颜色鲜明的物什。
泷泽生怔愣的伸出手,接住了那片飘零的,与这个白色的世界格格不入的——红色玫瑰花瓣。
而这只是开始,等他再抬眸,才惊觉周围全是五颜六色的花瓣,粉红,橙黄,浅绿,甚至是人工着色的蓝和黑,这绝不会出现在冬季的花朵,如今不要钱似的对着他满头满身的撒。
泷泽生:“……?”
泷泽生:“???”
——这是什么啊?!
泷泽生惊异的睁大眼,看着地面那清晰的车轮印,以及沿着印记撒了一路的鲜花……他无言的沉默了许久。
谁家办喜事吗?花店老板的商业伎俩?还是可怜的花束抵挡不住机车飞驰的风阻,主人开得上头没发现花已被摧残得不成样子?
若是以往,泷泽生要大惊小怪的欢呼了,他会说这人兴致真好,这样的景色稀奇且有趣,于寡淡平庸的人生中是难得一见的惊喜。
而现在——泷泽生也的确感到了心情愉悦。
他情不自禁的勾起唇角,稍微将遮住脸的围巾下拉了一截,张开嘴吸了一口清澈的空气。
是时候该回去了。
于是在风雪骤停之时,他沿着那道被机车粗暴的碾压过后平整无比的路面,轻松的走上了来时的路。
机车驶过的印记到了孤儿院大门口都没有消失。
泷泽生推开别墅的门,然后神神秘秘的走到了孩子群里,精准找到阳太并站在他背后,对着他的头顶张开手一挥,大片大片的花瓣便呼啦啦的落下。
“哇啊——!”
男孩儿惊奇的瞪大眼睛,激动的转过了脸,“生哥!”
“哗啦——是惊喜哦!”
泷泽生又往天花板扔了一捧自己一路捡回来的东西,孩子们顿时笑作一团,就在他们为了几片花瓣就乐不可支的时候,泷泽生装模作样的轻咳了一声,吸引了孩子们的注意。
他把闭合的黑伞伸到面前,“看好了,给你们来把大的!”
随着自动按钮被施上压力,伞骨即将大力弹开,泷泽生猛地将伞举过头顶,伸长手臂抡了一圈——
铺天盖地的花瓣落了下来,房间里顿时想起了齐齐的惊叹声。
孩子们的嗓音总是略微尖细,但如此的场面下也不觉得吵闹。
“生哥!好厉害——这是怎么做到的!”
“生哥出去了一趟原来是去买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