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泽生牵起唇角,“是信仰,是承诺。”
而深切的爱又怎么会消失,又怎么会轻言放弃。
诺言和誓言不会更改,却会只存在于过去,因为兑现它们的方法往往是终其一生,终其一生有多少场未知的意外。
泷泽生打开窗,将雪人放在了铺满雪的窗台上。
外界的气温让雪化的水凝成了冰,有风吹进来,冷得泷泽生慌忙把窗户关上了。
他转头面向阳太,扯出一个笑容,“放在这里,我抬眼便能看到。”
青年的嗓音很是温柔,“我很喜欢你的礼物,阳太。”
阳太愣愣的看着他,然后回以同样的笑脸,“嗯!”
他冲上来拉起泷泽生的手,“要和我们一起玩吗?”
“阳太,泷泽还在生病呢。”
“可是他不运动,不呼吸新鲜空气的话会好吗?”阳太把自己的围巾解下,垫着脚想把它系在泷泽生的脖子上,“穿得暖和一些,和我们一起玩吧!我们可以不打雪仗,我们建造冰屋!”
孩子诚挚的邀请令泷泽生难以拒绝,他微弯着腰,被拉着向前迈了一步。
爱丽丝出现在门口,为他准备了黑色的羊绒大衣。
“对了,泷泽君。”森林太郎突然出声唤道。
泷泽生下意识毒舌道,“你对我的称呼可不可以稍微统一一下,就算不当首领了脑子也不会退化到这种地步吧。”
“关于太宰的事……”
泷泽生顿了顿。
“你想去见他吗?”
“……”
“你回来的消息我还没有告诉他……啊,现在的我见他可不是什么好事,我可不能随意出门,被发现后万一挨枪子儿了怎么办。”
泷泽生沉沉望向他,“你做了很糟糕的事吗,见他很愧疚?”
“不要这么想我嘛。”黑发青年又是那种纯善耍赖的语气,“只是我们两个的身份现在不合适见面而已,我在外面已经是死人了。”
泷泽生心觉诧异,“死人?”
“我是被太宰君杀死的港口mafia前代首领啊。”
森林太郎一边用着苦恼的口吻,一边露出了讳莫如深的神色,“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话,会造成轰动。”
而在里世界——杀死首领的不是敌对组织,便是内部的篡位夺权者。
泷泽生直起身,“太宰……怎么了吗?”
他意识到,有超出预知的事情发生了。
系统给他的第二任务评级为S,泷泽生的概念里,S是所有人都拥有了美满幸福的未来,是世界的走向朝着可期待可发展的方向,更何况他的陪伴对象应该是任务重中之重,他的幸福标准才是衡量评级的锚点。
“应该过得很好吧……在外人眼中来看是这样的。”森林太郎的神色在晦暗的光线下有些模糊,“他现在是万人敬畏的港口mafia首领,每个命令都牵动着横滨这座城市,要权利有权利要财富有财富,虽然有很多人想杀死他,但是他的手下都是精英,一定会把他保护得滴水不……”
后面的话音他情不自禁的抹去,森林太郎微微睁大眼,措楞的看着突然冲来他面前的碧眸青年。
他不由自主的想要后退,脚尖微动却又止住了。
泷泽生明朗的五官在过近的距离下无比清晰,于是他惴惴不安焦急莫测的神色也明确的落进了森的眼底。
呵……
森林太郎在心底自嘲的笑了一声。
“看来你就算死了一回也放不下他,现在完全一副打起精神来的模样呢。”
第44章
太宰治成为了港口mafia的首领。
不仅如此,他还当了三年了。
泷泽生被这个消息震惊了好久,还是没想明白中间是出了什么事让这个越来越懒散不想上班的家伙要夺权篡位。
“港口mafia的首领……有什么特权吗?”
“……生,你不觉得这个问题非常的多余吗?”
“不,它有哪点儿吸引太宰,竟然让太宰主动揽下了那——么大的责任?”泷泽生这几天半死不活的语调都染上匪夷所思的震惊。
他当时满横滨和太宰治玩你追我赶你藏我找的游戏有多么精疲力竭知道吗!
森林太郎静静的看着他,眸中幽光缓缓闪烁,他唇边的笑意就像挂久了的面具,有点子老谋深算的意味,但又莫名的夹杂了几分真诚,“这你要去问他了。”
他耸了耸肩,“毕竟我是个被徒弟超过的老师,一不留神就输了。”
那场夺权是腥风血雨的吗。
应该是吧。
泷泽生有点儿想不通,也有些抗拒想象那场面。
他婉拒了阳太的邀请,又窝在了壁炉旁边,目光发直的盯着空中的某一点看,身后的森林太郎走到了他的旁边,静默了一会儿,说道,“一提到太宰就这么上心,对周围事物的感知力和应变力都变灵敏了,就像自闭患者逐渐痊愈开始回应探知世界一样——你回来后最在意的人就是他吗?”
泷泽生紧了紧毛毯,“你这个问题也很多余。”
“还是说你其实更在意中也?”森林太郎露出苦恼的表情,“中也和太宰都是和你年龄相仿且相处时间颇多的孩子,可你说,人的心本来就是偏着长的。”
“不要擅自加一些狗血又奇怪的感情纠纷。”泷泽生的声音有些低。
负责人给泷泽生的性格评判是情绪稳定,护短,偏心,热情,真诚。
泷泽生闭了闭眼睛,无力般叹息道,“更何况,若要把与人的感情一定分个高低的话,那实在是件残忍的事。”
“你和中也是在雷鉢街就相依为命的幼驯染吧。”
泷泽生抬眸看了眼森林太郎,“森,你是要带我回忆过去吗?”
“因为我感觉那样你会好受一些。”精明的医生像是找到了泷泽生的情绪锚点,“回忆美好的过往和挚爱的人会感到幸福吧,你和中也的性格那么合得来,真要说的话,其实你们才是最有默契的。”
“森,这么揣度评价我们之间的关系会显得很无趣。”泷泽生怏怏道。
“呵呵……”黑发青年笑了几声,“或许你可以跟我说说那时候的事……毕竟你从来没和我说过。”
泷泽生撇开了脸。
“这些你在当首领的时候就能探查到……你真的没探查吗?”
“那些情报当然比不得本人的亲身讲述。”
沉默了几息,泷泽生对他吐了吐舌,“略。”
“……”
森林太郎忽然笑了起来,比前面的轻笑都要真实。
他说,“中也过得很好哦,我想你也能猜到他过得不错。”他的目光有些深沉,“如果你还能把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的话。”
泷泽生:“说话阴阳怪气这一点会招人嫌的。”
森林太郎耸了耸肩,“可是我说得没错吧……你感到寒冷,是因为动摇了本心。”
而动摇本心又是什么呢?是忘记了自己原本要做什么。
他曾经的准干部,来自法国的异能力者兰堂,因为军事基地爆炸事件失去了稳固人格的全部记忆,精神状态岌岌可危,常年都处在寒冷之中。
泷泽生无视掉森充满文艺气息的话,他将有些凉了的暖水袋拿出来,递向了森林太郎,意味不言而喻。
森:“……”
生:“快点儿,走出毛毯的每一步我都觉得冰冷刺骨。”
森林太郎认命的接过了暖水袋,他道,“或许你和中也聊一聊就能摆脱这种状态了呢?他没准有对付严寒的特质。”
中原中也,泷泽生来到这个任务世界时第一个结交的人。
那时候泷泽生年纪还不大,衣衫褴褛的出现在雷鉢街,和众多因爆炸而形成的难民没什么两样,他一个人在贫民窟艰难求生,住着漏雨的集装箱——事实上这个条件已经相当不错了,他竟然还有集装箱住。
然后没几天,泷泽生就被一伙孩子盯上了。
那是自卫团“羊”的雏形,他们当时只能住在下水道口,生活条件比泷泽生恶劣得多,仗着人数有优势过来打劫的。
泷泽生没和他们打,慷慨的把自己的住所让了出去。
孩子们商量了一番,选出了个代表对泷泽生伸出了讲和之手,邀请他加入他们。
泷泽生当然没有拒绝,他当时刚刚结束第一个任务,一下子被投入到了生活条件那么差劲的地方,可谓适应了很长时间,同时,周围人的言行都充斥着野蛮粗鲁的暴力,经济上的落魄和信仰的失去令他们堕落沉迷,就算是曾有良好修养的人呆在这种地方,也慢慢变成了没什么追求的行尸走肉。
泷泽生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然后不止一次的幻想,他这次的陪伴对象是什么模样,什么性格,身处何处,过着怎样的日子。
系统会给他安排最合适的身份,总有一天会以恰当的理由出现在任务对象旁边,而在对方出现之前,泷泽生只能一直等待。
他一等就等了五年,从一个鞋子都找不到合脚的小鬼长成了风度翩翩的少年,穿的衣服因为羊的日益壮大而不再破旧,清洁条件也变好了很多,偶尔还能收到昂贵的礼物,可能是不知名牌子的手表,可能是中看不中用的项链——从羊的长老那里。
羊的长老也不过是一群半大少年,一旦在组织对抗中赢了对方便会收缴无数钱财,他们过惯了舞刀弄枪的日子,脑海里深刻的印着“资源是靠抢夺而来”的意识,对武力和权力都无比崇尚,渐渐就与组织里唯一的异能力者,还是强大的重力操控使产生了矛盾。
因为中也的作风相对温和,与他们预期的不同。他们想像港口mafia那般扩张势力,成为横滨里世界的巨头。
泷泽生被白濑强硬的塞了一块金表的时候,是他们在集结势力拉拢人心将刀反捅向同伴的节点。
那个表设计得金光灿灿,镶着无数碎钻,把“我很贵”写在了明面上,大概是暴发户们格外中意的类型,泷泽生从来没见过这么高调又庸俗的款式,简直要闪瞎人的眼,戴着它走在路上就和明晃晃的告诉混蛋们快来抢劫我没什么两样。他把表戴在手腕上好奇的对着镜子比划了一下,然后就笑出了声。
随后他漫不经心的垂头解着手表的卡扣,心思一动,不知为何抬眼看向了镜子,镜子里的少年有着雪白的头发,绿得纯粹剔透的眼瞳,一张有些讨喜的笑脸——随后泷泽生偏移了视线,看到了门口赭发少年转身而去的背影。
“……”
泷泽生顿了一下,立刻抬脚跟了上去。
“中也……!”
“中也?”
“中也!”
“干什么?”
中原中也停下脚步,双手插兜回过了头,他一副什么也不在意的随性模样,泷泽生却看到了他轻轻下耷的唇角,以及略微僵硬的肢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