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我的好抱有目的。
这真是显而易见的事。
太宰治时常厌恶的想着,泷泽生就像一个没有他就活不下去的可怜虫——别人很难相信那个阳光开朗的少年拥有这样晦涩的内里,但太宰治觉得他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每一寸都带着索取的意味。
泷泽生一顿,消化掉他说的话后,深吸一口气。
他越来越能意识到太宰治的脑回路一点儿都不直——这问题要是放在五条悟身上会怎么想?六眼神子可能根本不在意别人是否要对自己好,如果在意,他也会觉得是自己魅力太大了,对方对自己好是理所当然的!
“太宰,你觉得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对另一个人好对吗?”
“……”
他大声道,“那是当然的了!”
黑发少年有些怔愣,眸子圆睁的模样竟然显出了几分无措。
“——因为我选中了你。”
泷泽生直直的与那双想要躲闪的眸子对视,“你能看出来吧,我也觉得这个世界是无处可逃的牢笼,我也觉得活着这件事本身就是压力。”
为任务付出了全部真心的工具人忍受着死亡带来的痛苦,他分不清工作和生活,他的工作就是他的人生。
他觉得自己就是无处可归的灵魂,被系统催促着,胁迫着,缥缈且孤独。
“你知道我每一次,每一次看到你做那些事的时候——”他呼吸紊乱,冲动的喊道,“我也很想去死啊——!”
但是泷泽生的性格又决定着他不会这么轻易的放弃。
他仍然有大量的积极一面。
“你以为我在毫无所求的对你好吗,不是的,我只是在想……”
这个鸢眸少年在求救。
他们共同跌入冰冷的海水时,泷泽生就有了死去的感觉。
可他不会放任太宰治被黑暗吞没,他做不到这一点。
“我只是在想——这个世界庞大又虚假,没有一处是属于我的,唯有你是真实的。”
我的意义由你赋予。
泷泽生看着太宰治的表情,“不懂?你听不明白对吗?”
“没关系,你只要看着就好了。”
“我选中了你,你就成为了我的支柱。”
第48章
疯子。
当时听了泷泽生胡言乱语了一通的太宰治脑海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真是疯子。
他犀利又愤然的给泷泽生贴了这么个标签,而更深层的意识到,泷泽生果然有精神问题。
他是个渴求他人关注,需要别人给予情绪价值的疯子。
泷泽生是在十二岁出现在雷鉢街的,就像突然降世的荒霸吐一样,他的过去一片空白,且据本人所说,他没有之前的记忆。
所以是因为记忆丧失带来的人格缺陷吗?
“比起我,你和中也更合得来吧。”太宰治说。
“中也自然也是不同的。”泷泽生一脸坦然,“中也是同伴,是家人。”
哈?
哈?
太宰治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泷泽生。
那之后他们经历了大概三个月的拉锯战,太宰治对泷泽生采取了冷处理,也就是对他的存在视而不见。除了无可避免的工作场合,太宰治没有应下泷泽生的任何一场邀约,不想接受他的丁点儿好意,对他的态度也能称得上恶劣,可泷泽生就像油盐不进一样。
他执着的,一成不变的,用比幽灵强得多的存在感陪伴在他身边。
太可怕了,泷泽生竟然妄图从他这里获取情绪价值!
意识到这点的太宰治犹如产生了应激反应一般打开了泷泽生的手。
碧眸少年正将自己的大衣脱下罩在他身上,试图迅速驱散他身上的冷气。
已经深秋,海滨城市的夜晚无比湿冷,前不久还刚刚下了雨,所以当泷泽生看到太宰治竟然穿得和夏季一样单薄时,照顾人的雷达立刻让他想也没想的走到了他的上司面前。
没错,上司。他们明明年龄相差不大,但是在黑手党这样等级森严的组织,泷泽生敢不被允许就接近他其实是一种不敬。
被冷酷的打开手之后他愣了一下,随后一言不发的继续将自己的大衣拢住太宰治的身体。黑发少年目前的身形比他小了一圈,他穿衣服的码自然大了一号,稍微拽一拽衣服的边缘就能像毯子一样将人裹起来。
其他属下紧张的咽了咽唾沫,出神的想到:太宰大人竟然没有给他一个耳光。
正常情况下,敢像泷泽生这么干的人已经被枪指着,迎接比恶鬼撕咬还恐怖的未来了。
“天气很冷,我们的任务还要好久结束。”泷泽生轻声说道,“今晚可能都会在这样的状态下度过,如果不保暖的话你会感冒的。”
感冒。
对他们这种经常和死神擦肩而过的人,受凉生病都是最轻的惩罚,连花精力在意都有些奢侈,而泷泽生即使早已深入这样的生活,按理说过惯了人人自危只可顾自己的日子,却仍然像照顾花一样爱惜太宰治的身体。
即使太宰治本人都对自己抱有恶意般折腾着。
披在身上的衣服有着清冽的不知名香气,可能是泷泽生之前在奢侈品工作后习惯的香薰,也可能是这个爱干净的家伙洗衣服都要放留香珠。
并不令人讨厌,可太宰治就像沾染了什么毒药般想要逃开,他内里的某处神经幻想出惊慌逃窜的模样,现实表现出来却只是冷冷的将那件大衣甩在了地上。
泷泽生:“……”
碧眸少年抿紧了唇,像是受伤了。
太宰治以往还会说些“专心任务”“这种无用的细节不用在意”“鼻涕虫的脑子里只有这些了吗”类似的话,可现在不会了,因为泷泽生不仅不听还会一句一句的反驳,他会说“我当然在专心任务”“这哪是无用的细节,我们出任务就对自己不管不顾吗”“对对对,我的脑子就是只有一点儿东西,现在装的全都是你”。
一回想起那些经历,太宰治就像受到了无形的攻击般无所适从。
泷泽生不像中也那般一点就炸,虽然有自己的脾气,但就像温热的流水一般细腻柔软。
“为什么不可接受我的靠近?”
这个执着的小子竟然当面把这句话问了出来。
太宰治发出了一声嗤笑,“我才要问你,为什么一定要靠近我?”
“你把我当成了谁吗?没有那个人你就活不下去了?这和你的前半生有关吗?你是只要找不到那个人就活不下去的类型吗?”
他说出了恶毒的话,“既然说想去死,为什么不去?”
周围的属下噤若寒蝉,对讲机里的成员也大气不敢喘。
这一连串犹如逼问质问一般的话语,仿佛带着回响般流转在这寂静的小巷。
太宰治以为他会见到泷泽生闪躲的眼神,他可能会因为被说中心事而恼羞成怒,可能因为找不出解释的理由而无措狼狈,也可能因为恶语相向而受伤远离。
可泷泽生只是平静的凝视着他,那双眼眸在黑夜里也如萤火般闪耀,“因为你不想死。”
因为你的人生全是将你推向死亡的东西。
“……哈?”
“说了这么多……你只是不相信我罢了。”
不相信人与人的感情本来就无需用理由、利益来单一贫瘪的概括。
不相信他的靠近出自纯然的真心。
更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永远不会变质的羁绊。
他像个被烫到的孩子一般躲藏,竖起尖刺,在泷泽生的眼里,这个时期的太宰治竟然有些可爱。
他虽然喜怒无常,但喜形于色。
那次他们的争吵没有避讳任何人,以至于后来港口mafia里流传着一个几乎板上钉钉的言论:泷泽生想当太宰治的狗想疯了!
“我看他们是疯了!”
从旗会的同伴那里听说了这件事的中原中也大发雷霆,又不能找出谣言的起始点给予那个人沉重的惩罚,于是愤愤的在泷泽生面前走来走去,“我去找红叶大姐,去找BOSS,总之我会把你从他手下调走……真是够了,这种流言为什么会存在啊——”
而泷泽生对此反应平平,“你管那些做什么,不过是压力过大的成年人们用调笑又夸张的口吻形容我和他之间的关系而已。”
“哈?生!你不生气吗?”
“他们说我是狗,又不是指我是畜生,而是说我像狗一样忠诚而已……可能还带了点儿狗腿的意思?我表现出来的好像也差不多那样嘛。”
啊?啊??
中原中也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他结结巴巴,“你……你,你就这么轻易的接受了?”
“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泷泽生对中原中也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太宰治本人从来都不承认这点啊。”
“他就像害怕我一样,他害怕驯化我,也害怕我自己驯化,更害怕我不需要驯化就主动呆在他身边。”
什么,什么跟什么?
中原中也被绕的一头雾水,但他有一点听明白了——
“你和太宰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不过是一个人拼命想接近,想闯入他的人生,在他的心里占据一席之地,让他的生命可以因此延续,让他可以被爱温柔的托起,而在做到这些之前,这个人本身就已经把他放进了自己的生命里。
后来中原中也也不在意狗不狗的事了,因为连敌对组织都知道,太宰治有一个绝对忠诚的,连命都能拼无数次的疯狗。
因为他们共同经历了一个困境——
在一次剿灭敌对组织的任务中,负责冲锋陷阵的泷泽生被敌对组织的外援抓住,而用对讲机指派行动的太宰治被对方隐藏的一个异能力者炸了窝点,太过出其不意,整个任务小队,唯有还在敌人基地的成员,以及太宰治还活着。
和他呆在队伍后方准备应对突发情况,随他调派的人都被异能力者杀死了。
太宰治的人间失格救了他,却没有躲过坍塌的碎石,和人为的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