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渡被震惊得失语。
他小心翼翼地踩着空出来的地方。
画室的角落摆着一张很大的书桌,纯黑,上面除了一些画笔和纹身工具,就只剩一盏台灯。
秦弋从下面的柜子里拿出来一个朴实无华的木箱子,看着有些年岁了。
“来。”
他将沈渡拉过来,“打开它。”
沈渡看看他,不明白他这是干什么,不过还是照做。
自刚才进入画室起,他就失去了自我思考的能力。
一打开,迎面就有一股奇异但独特的香味传来。箱子边缘放着几根画笔,最里头,是满满一叠画。
秦弋声音轻轻的,“拿出来看看。”
最上面那张很好认,是他那天在篮球场,跳起投三分球的模样。秦弋只画了他、篮球、篮板。
第二张是他倚着门问他要不要坐车的模样。
第三张是在云山上俯瞰的云山夜景。
第四张是拆礼物却拆到考研资料时,他臭着脸跟秦弋发脾气的模样。
第五张是他站在公馆天台问秦弋要不要他抽过的烟的模样。
第六张是他红着脸让秦弋摸他一下的模样。
第七张是那晚在阳台,他趴在栏杆上问秦弋讨烟的模样。
……
……
第十一张是他在店里点茶的模样。
第十八张是他坐在纹身店里低头玩贪吃蛇的模样。
秦弋绘画的手法很好,一张张、一张张,犹如场景再现。沈渡看着这些画,他和秦弋相识以来的经历也跟幻灯片似的在脑海里播放。
说来也真是奇怪,他和秦弋认识不过一个月,直接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关系。
很不可思议。
“我有用画记录的习惯,如果遇到了令我心动的瞬间,就会把它画下来。”
第二十一张是雨夜。
第二十三张是某雪山顶的风景。
“这是阿尔卑斯雪山,我之前在这里滑雪,遇到了向南,他被他爸妈丢在那里,差点回不了国。”
沈渡看了看右下角的日期,五年前了。
上一张雨夜的日期是三年前。
再上一张是一年前。
也就是说,在遇到他之前,秦弋基本每两年才会往这里放一张。
沈渡内心震动,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他翻一张,秦弋就在旁边低声给他解释说,这是哪一年,在什么地方,都干了些什么。
虽然隔着无数的光阴和岁月,但它们在画上,始终都是当年秦弋见到的样子。
“我把它们画下来,想留住它们,也希望将来某日,我心爱的人也能够看到这些。”
好的作品,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反应作者当时的心境。
如果足够默契、对彼此足够了解,他们甚至能跨越时间的长河拥抱。
如今,22岁的沈渡也看到了22岁的秦弋眼中的风景。
莫名的,沈渡忽然就懂了秦弋给他看这些的理由,他抬头,想说话,秦弋怕他一张嘴就破坏气氛,便伸手将他的脑袋重新掰回去:“还没看完呢。”
沈渡只能老老实实地继续翻。
在翻到第三十五张时,再怎么也翻不动了。
这幅画的场景他很熟悉。
觥筹交错的酒会,宴会厅奢靡,背景里人影攒动,这些人表情各异、互相猜忌。
场地中央摆放着一架钢琴,穿着校服的少年正安静地弹奏,一束光从上方打下,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仿佛场间所有的应酬和推杯换盏,都与他无关。
如夜空中的一轮明月。
沈渡惊讶:“这是——”
他记得这场宴会。
当初钟家老爷子七十大寿,沈复山带着他一块儿去的。
“认出来了?”
秦弋从他手里接过画,手指在少年脸上轻轻拂过,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欣赏:“这是17岁时的你。”
沈渡震惊得快要说不出话来,“我们以前见过?”
“准确的说,是我单方面见过你。”秦弋道,“我在二楼,你在一楼,那些人逼着你弹琴,我目睹了全程。”
“当时我便觉得这个场面极好,回到家也一直念念不忘,所以就把它画了下来。”
秦弋说,“后来我也找人打听过你的情况,路宁那天说的人,其实是你。”
“但很快我就跟家里人吵架搬出来了,很少再回京市。你和我在京市的那些回忆,便一起被放在了这里。”
“我很少打开这个箱子,这些年我去过不少地方,见过太多的人和物,所以有些东西都逐渐模糊了。”
“直到那天你来店里。”
像是落在角落里的旧照片,捡起来,轻呼一口气,便如春风过,万物生,一发不可收拾。
沈渡翻遍了自己的记忆,始终记不起来:“可我之前怎么没听说过你。”
“你们家起步晚,以前的聚会都没在,等有资格参加的时候,我跟家里的关系已经闹得很僵了。”
他这么一说,沈渡忽然想起来了。沈复山曾经跟他说过,在京市,有几个老牌豪门,势力大,其中有一家就姓秦。
传闻秦家少爷痴迷艺术,一年见不到几回。除了跟秦钟两家关系相当不错的,其他人甚至连秦少爷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原来是秦弋。
沈渡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难道:“所以想跟我说,其实你很早之前就喜欢我了?”
“也不算喜欢吧,就是有点兴趣。”
秦弋说,“不过现在肯定是喜欢。”
一切动心都源自于兴趣。
几年前惊鸿一瞥的少年,居然和他帮助的主播是同一个人。
沈渡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为什么突然给我看这个。”
铺垫了这么久,终于问到重点了。
秦弋将画重新放回去:“我想着,总要跟你解释清楚了,才好意思提那个要求。”
“什么要求?”
“沈渡。”秦弋叫他,“你想和我上床吗。”
第39章
沈渡感觉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想什么?”
怕他再问一遍,这次秦弋就言简意赅地说了两个字,“上、床。”
“我……”莫名的,沈渡不想被他看不起,挺起胸脯就道:“我不想上你。”
秦弋:“……”
大概被这句话吓得不清,秦弋有那么一两秒反思了下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居然给了对方这样的错觉。
他把箱子放回去,半垂着眼,有那么一会儿没吭声。
但这表情看在沈渡眼里,却是认为他伤心了。
秦弋在因为他拒绝了他而伤心。
“那什么……”沈渡咳了一声,“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就……那个你知道吧?”
他说话真的是越来越让人听不懂了,秦弋挑了下眉:“哪个?”
“就……那个啊!”沈渡讪讪,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其实是不会,企图蒙混过去。
他都还没做过功课。
男人和男人之间……该怎么做?
有的人是真藏不住事,心里想的什么全部都写在脸上。秦弋斜斜地倚靠着书桌,单手插着裤兜,就站在那儿静静地看他表演。
沈渡满脑子的黄色废料,关键吧,知识面还太浅,想来想去都是那么点事,还他妈是听许青洛说的。
操,早知道当初就不该阻止,让他继续说下去的。
秦弋看得一脸木然。
经这么一打岔,那些旖旎的心思全都没了。
他兴致缺缺地抽出手,将木箱子合上,重新放回柜子里。
沈渡从自己的世界里抽离出来,见他表情绷着,以为是生气了。
“你别这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