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是官驿,只接待官职人员换马食宿,由于离上京不远,粮草和马匹都是精心足备,食宿比起千里之外的驿站算是上等,多数回上京复命的官员也会在此整束衣装。
就算驿站条件不低,但在出身富足的宁启则看来,住宿在此却是不堪忍受。
马厩虫蝇环飞,与卧房隔得不远,就算熏着香,他都觉着是臭味冲天。餐饭虽顿顿都有肉,但到底做得不精细,难以下咽,一月多下来,他人都清瘦许多。
这是官家安排的,宁启则自然不能抱怨,行多错多,他也不敢随意更改住处。
忍了多日,也只今日问了方瑞一句:“圣意究竟如何?”
方瑞戴着琉璃镜,忙着赏画,听了也只是一点头:“快了快了。”
方瑞的父亲方宁居勤虽是武将出身,但他最小的儿子不喜舞刀弄枪,反而对丹青爱得痴迷。
宁启则瞧他敷衍,抬手一挡:“我松口答应你赏画,自然是想听到想听的,不然这献给圣上的,我能叫你先看?”
方瑞取下琉璃镜,嘘声道:“表哥这话真不好听,圣意如何,我怎知呢?你又为何急呢?”
宁启则咬牙道:“整个家族的命都拴在我身上,我焉能不急?”
方瑞微嘲道:“表哥不是不在意进不进京么?”
宁启则是个当断则断的人,做事绝不拖泥带水,圣裁未定于他而言简直难熬。
“若是一句话的事,是回是留都是结果,我自然不在意。”宁启则收回画,“可将我禁足在不远的驿站,这般地吊着我……帝心究竟如何?”
方瑞把玩着手中的琉璃镜:“你担心什么?你我两家有姻亲,圣上若不想宁家进京,就不会封我父亲为侯,掌了京中大半的军权,你一定能进京,宁家也一定会回来,”方瑞逗他,“不过表哥你胳膊腿什么的在不在就不知道了。”
宁启则知道方瑞话中的深意,道:“凌君汐不会动我的。”
方瑞道:“表哥都知道,又何必担心呢?”
宁启则将声音压得极小,“我一刻也不想……”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声响。
宁启则和方瑞脸色齐齐一变,宁启则反应快,立马就开了门,见门外一个杂役正跪着瑟瑟发抖,手中高高端着漆盘,盘中一盅乳鸽汤,旁还有一朵红艳的石榴花。
宁启则吃穿用度都是宁家人亲力亲为,不会使唤外人,眼前的人不是宫中近侍,也不是宁启则带的小厮,是个生面孔。
宁启则厉声问:“这里是不准进的,你是谁?何时上来的?”
“公子恕罪,奴不知此处不可来,”奴仆小心翼翼抬头,小脸白净,脸上涂抹的柴灰掩去一些眉眼的艳色,反而楚楚可怜,“今日有位大人射中好些鸽子,吩咐后厨炖了,送给各厢房的大人。”
宁启则在杂役脸上停留片刻:“是哪位大人?”
杂役眨眨眼:“奴也不知,只是凭吩咐做事。”
“这花呢?”
那杂役耳后泛起红晕:“此花是奴摘来的,久、久闻宁家公子美名,奴斗胆献花……”杂役像是觉得自己嘴笨,低下头不再说话,可耳后根的红都弥漫到了脸颊,还真像是那盘中的娇艳的石榴花。
方瑞走来一瞧,揶揄看了一眼,低声道:“表哥好艳福啊,不过天子脚下,可要事事斟酌小心。”说罢,便走了。
宁启则问:“还不到五月,你哪儿摘来的石榴花?”
杂役抬头道:“花时各异,只要心诚,总能寻到的。”
伶牙俐齿,宁启则倒是喜欢这话,他拿起石榴花,放到鼻下轻轻嗅闻。
可他一向对这些都没什么心思。
宁家很看重他的婚配之事,他已及冠,未成家,性子急的同龄儿郎,膝下孩儿都能跑了。
虽然未明言,但宁启则心里明白,家主是要看凌君汐的儿子会娶哪家姑娘,他宁启则就要娶更好的,可等得凌君汐封侯加爵,又解甲归田,也未见她为自己儿子说一门亲事……
宁启则想起前些日子自己赠花的糗事,不禁一笑,投壶得花,又赠人,如今又有人来赠他。
手中的石榴花艳丽动人,花香芬郁,宁启则捻着石榴花,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容貌的确很是不错,他心头竟有些冲动的热意。
怪不得敢来这儿,还是自持好容貌的。
宁启则道:“花我收了,这是赏你的。”他掏出赏银,置于盘中,“这乳鸽汤,也赏你喝了,回去吧。”
他已看明白了,这乳鸽汤哪是哪位官爷送的,分明是此人找个借口来的罢了。
杂役面色有一丝失望和羞窘:“多谢公子……”他欲语还休,最后还是埋着头走了。
那抹神色很是勾人,宁启则闻着花香,心都好似跳得快了些。
宁启则回了屋,静坐了一会儿,忽觉得有处不对。
奇怪,今日那马厩恶臭好似淡了些,充斥鼻间的反而是花香。
这花……有这么香吗?
宁启则又拿起闻了一下,眼中有一瞬的不清醒,他喉咙干渴,倒了杯茶水饮尽,也并未消解口中渴意。
他呼吸渐乱,胸口的火热渐渐漫上他的脖颈,也延伸到他小腹。
门口传来些许动静。
宁启则已无法分辨来人是谁,只觉得手抚过的皮肤细腻温凉,解了他的燥热。
唇齿交缠,衣裳半解。
宁启则呼吸滚烫,已失了神智,脸泛上不正常的红。
成端云舔去嘴边的银丝,笑着摸向宁启则下裳凸起,“还以为宁公子只闻了花,不起什么作用呢。”
成端云跨坐在人身上,火热的阳物顶着他双臀,成端云面容情色迷乱,扭动着腰肢磨蹭臀下的热烫硬物,享受着宁启则无意识的顶弄,他的手伸向宁启则的腰腹……
正是意乱情迷之际,成端云眼神骤然清醒。
驿站外的动静隐隐约约传来,越来越近。
“可惜了,”成端云有些舍不得地收回手,“还没吃到就没了……”他面色发狠,拔出头上的尖簪,猛地朝宁启则脖颈刺去。
几乎同时,有人破窗而入。
刀身寒光森森,直往成端云身上劈去。
成端云闪身躲过,顺势揽过宁启则挡刀,来人收刀也快,只划破宁启则衣裳,又火速移步变招,逼退成端云。
“好了得的轻功,我竟没听出半点声响,”成端云衣裳凌乱,歪头打量着来人。
眼前场景靡靡,瞧得江晟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他看着成端云露了大半边的身子,低声暗骂了一句,成端云自然听得清清楚楚,却不恼怒,只是一笑。
宁启则清醒许多,眼前却仍是朦胧虚幻,他呼吸火热,只依稀看得两个人影打斗,凭着仅存的理智略微穿戴衣束。
这房间狭小,江晟的轻功做不了太多用处,成端云躲避灵活,他随手拿了宁启则房中的剑,化解江晟的攻击。江晟性急,越急越乱,对方也像是知道他腿上旧疾,一直往他腿脚处攻击,逼得他节节败退。
成端云将手中剑向江晟猛力掷去,江晟惊险躲开,成端云也逮着空隙,往窗边一闪,笑道:“江晟,替我向小公子问好。”
“我才不!”
话音刚落,段禀知和戚允慈等人赶到,成端云已扒住了窗框往外跳去,段禀知和江晟疾身上前,却连人一片衣角都没抓住。
段禀知飞身追赶,江晟也紧追而上,戚允慈等人留在屋内以防成端云再回来。
江晟轻功是好,可成端云看上去对这附近极为熟悉,绕来绕去隐入街道屋檐之中,短短几息,就不见了人影。
江晟环顾四周,也不见成端云踪影。
竟然跟丢了!江晟急得咬牙,心中挫败失望。
此时两支羽箭从远处破风而来,朝着江晟右前方射去!
咻!
箭矢划过风的锐鸣令人心生惧意。
远处隐蔽一角传来压抑的痛苦闷哼,成端云暴露了踪迹,江晟和段禀知连忙乘胜追击,见成端云背中一箭,另一箭射中了他的小腿,染了大片的血。
街上有人瞧见,作鸟兽散开,也有人好奇地担忧上前,皆被江晟拿着腰牌呵斥开:“守卫军第九营捉拿要犯!闲杂人等回避。”
成端云跑不掉了,倒也不惊慌,他回头看看段禀知,呵呵笑道:“也是老熟人啊……”
江晟见抓着人了,心里松了口气,这才回头看向箭射来的远处。
一红黑劲装男子拿着弓箭站在房顶,远远望向他们这里。
江晟辨认片刻,瞪大了眼,惊喜道:“哥!”
第五十八章 石榴花香 (二)
成端云伤势重,且血流不止,剧烈的疼痛也让他几乎睁不开眼,额上冒出豆大的汗,滴下打湿了他的眼睫,他面色苍白,笑道:“我这样可走不动道了,不如你俩谁背我?”
江晟冷哼一声,不理会,段禀知面无表情地取下成端云右手的手衣,整理好成端云身上的衣裳,折断箭羽。
成端云竟没喊疼,只静静看着他动作,段禀知避开伤处将他严严实实捆绑一遍,将成端云拉了起来,让他一瘸一拐地自己走着。
每走一步,成端云就疼得打颤。
许是人都对美的事物偏心一二,江晟看着心里不是滋味,他从前也是这条腿受的伤,知道走路会是怎样地疼。
他想说自己来背吧,又觉得没必要,也落不下这个面子,更觉得把后背留给敌人太危险,故还是没开口,索性眼不见为净地走到一边去了。
成端云离段禀知越来越近,笑眯眯道:“段禀知,我发现了你的秘密。”
段禀知看向他,成端云靠他越来越近,几乎倚在他身上了,成端云吐气如兰:“你不行。”
段禀知面色骤沉。
“那夜我还怀疑我的药出了岔子,你怎会闻了一点男人的反应都没有,只是昏睡过去,可今日给宁启则用,那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我这才反应过来……”成端云隐晦又趣味地扫了眼段禀知腰下几寸,“原来是你不行啊。”
成端云哀怨道:“那夜想尝尝你的滋味,可你立都没立起来,我只好失望地走了……”
段禀知冷笑:“尝了过后,而后把我那处割了么?”
成端云欸了一声:“你这将我说成什么样?我本没想将那些护卫怎样,是他们太粗暴,把我给弄得太疼了,说了又不改,搞得我一点儿都不舒服,我这才动手的。”成端云满不在乎道,“再说了,弄完还不是会杀了我,我也只是出于自保。”
“可你的做法太残忍。”
成端云笑道:“你怕了?我又不会这样对你,本瞧你一个能顶上他们好几个的模样,谁知道……”他啧啧几声,眼底浮现蔑视之意:“生得这副好皮囊,可惜不中用,不像宁公子,给的反应热情多了。”
段禀知冷冷道:“想激怒我?”
“是啊,”成端云调笑他,嘴碰上段禀知耳朵,气声道:“但更想让你肏我。”
段禀知呼吸乱了些,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勾的,成端云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