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天盛帝携皇后卫氏、贵妃裴氏和一众后宫妃嫔抵达祈年殿。裴贵妃虽怀有身孕,但样貌娇艳,在一众后妃中依旧十分突出。
伴着礼官唱和声,祭典正式开始。
天盛帝先携卫皇后一道上前祭拜敬香,行三拜九叩大礼,之后是凤阁三位座主。
三位座主祭拜完毕,则是后妃们。
“娘娘小心。”
宫人小心扶着裴贵妃进殿。
因为有孕在身,裴贵妃不必行拜礼,只敬香即可。
裴贵妃在宫中又素来嚣张跋扈,眼下有孕在身,几乎连卫皇后也不放在心里。
而变故也在此时发生,一直在旁主持祭典的文怀良,看到裴贵妃娇美含笑玉容,忽然发疯一般朝裴贵妃冲了过去,搂住裴贵妃的脖子便啃噬起来。
边啃边脱衣服。
裴贵妃吓得大声尖叫起来,众妃吓得纷纷躲闪,宫人急忙上前拉扯。
然而文怀良壮年男子一个,岂是轻易能拉开的。
这间隙,文怀良已经脱光上身衣物,开始脱裤子,连宫女们都吓得纷纷捂住脸。
祈年殿内一片混乱。
一直到玄虎卫将衣冠不整的文怀良从殿内拖出来,外面众人方明白发生了什么。
文尚浑身冰寒,呆若木人立在原地。
好久,四周都是指点议论与嘲笑声。
“这文怀良,疯了吧。”
“有辱斯文,简直有辱斯文呐!”
“文家怎么会出了个这么不争气的儿子啊。”
唯卫瑾瑜站在后面,冷漠得看着眼前一切。
第070章 金杯饮(十八)
文怀良直接被押入内廷大狱待处置。
短短一日从云端坠落地狱,文怀良自清醒后就一直在狱中哭闹着喊冤,可惜无人理会。
“贵妃娘娘受惊过度龙胎保不保得住还两说,文大人,您让陛下如何见您又怀揣何等心情见您不是老奴说您家那位文公子,也太不成体统,别说一个世家公子,就是大街上没读过书的叫花子,也不能做出当众脱裤子这种事啊。”
“您与其在这里求见陛下倒不如祈求天神保佑贵妃娘娘腹中龙胎安然无恙吧!”
“或者您去求一求裴家也行贵妃娘娘受此屈辱是决计不可能就此罢休的。”
文尚跪在太仪殿外曹德海夹枪带棒的话,如一道道鞭子抽在他脸上。
见这昔日在他跟前低三下四、阿谀奉承的阉竖竟敢用这种语气同他说话文尚怒不可遏换作平日,早一耳光抽了过去可眼下文尚只能忍着屈辱道:“犬子是被奸人所害老夫会请陛下查明真相还犬子清白!”
换来一声嗤笑:“清白?文怀良当众猥亵贵妃娘娘朝中百官有目共睹文大人,你这意思是说满朝文武大臣的眼睛都瞎了,还是说有人逼着那文怀良脱了自己裤子?文大人,奴才知道您爱子心切,可这说话做事,也得讲究基本事实不是?”
“你……!”
文怀良直气得眼前发黑,几欲吐血。
在殿外屈尊跪了整整两个时辰,文尚也没能见到天盛帝,因宫里传出消息,裴贵妃这一胎没能保住。裴贵妃哀痛欲绝,喊叫着让文怀良偿命。
文尚便知皇帝不会见自己了,定了定神,起身直奔内廷大狱。
守卫顾忌着他身份,到底没敢阻拦。
文怀良已经叫喊得嗓子都哑了,颓丧坐在牢房里,听到文尚声音,立刻激动扒到栏杆上,边哭边道:“爹,孩儿是冤枉的,您救救孩儿,救救孩儿啊!”
文尚书喝令守卫打开牢门,进去后,先一脚将文怀良踹翻在地。
“混账东西!你惹的大祸!”
文怀良爬起来,抱着文尚大腿呜咽大哭,口呼冤枉。
见着平日千娇万宠的儿子成了这番模样,文尚心疼至极,哪里还忍苛责,把人扶起,问:“你好好想想,这阵子都与什么人接触过,何人可能给你下套?”
儿子平日虽有些不良嗜好,可再不成器,也不至于大庭广众之下干出这种事。
文尚几乎可以断定,文怀良是被人算计了。可恨这幕后主使何等歹毒,竟用这种方式生生毁了儿子仕途!
文怀良茫然片刻,突然想到什么,咬牙激动道:“是他!一定是他!”
“谁?”文尚紧问。
“金公子……不,是姓金的!一定是他!是他诓骗孩儿,孩儿就是喝了他的药,才会、才会精神亢奋,产生那等幻觉。”
“什么药?”
文怀良嗫喏不敢答,文尚已明白了一切,当下气怒交加,又是一脚踹过去:“糊涂东西,我早说过,不让你碰那些腌臜物,你竟全当做耳旁风。”
“爹,孩儿知错,可孩儿是千真万确被人算计了!您快救救孩儿吧!”
文怀良仿佛抓到救命稻草。
文尚便问:“那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是谁介绍给你的?”
文尚毕竟是文氏家主,礼部尚书,片刻功夫,已冷静下来。
幕后主使设如此毒计坑害儿子,无非是冲着礼部尚书的位置而已,只要能顺藤摸瓜,把此人和其背后的人揪出,儿子冤屈自然能解。
文怀良张口急道:“他姓金,叫……叫……”
刚说几个字,文怀良就哑巴了。
因直到此刻他才恍然发现,虽然花费重金从对方那里购置了六瓶药,可他并不知对方姓名籍贯,甚至连对方住在哪里,经营哪家书坊,开着哪间药铺都不知晓。
而认识对方的地方,还是赌场那种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集之地。
皆因对方先用一千两银票帮他赎了玉佩,让他放松了警惕,心生感激,接着又大度免费让他试用药物,他才轻而易举地上了钩。
文怀良直气得咬牙捶地!
文尚听了过程,沉怒之后沉痛闭目,一面因为儿子的愚蠢,一面因为对方心思之缜密歹毒。对方显然筹谋已久,单纯天真的儿子,如何能是对方对手。
“你再仔细想想,此人还与何人有牵扯?”
文尚再度问。
文怀良苦思片刻,忽又眼睛一亮道:“儿子想起来了,他还给工部的两个侍郎卖过药!儿子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信了他的鬼话。他还说,他卖给儿子的那几瓶药,还是工部的人让出来的。”
“工部?”
文尚若有所思。
“爹!”见文尚抬步要走,文怀良吓得惊慌抱住文尚腿。
文尚:“你放心,爹会替你讨回公道,你是文氏少主,这世上,还不配有人让你偿命。”
工部衙署。
气氛剑拔弩张,一片凝肃。
工部尚书裴行简站在阶上,负袖望着闯进来的文尚,铁青着脸,冷冷道:“文尚,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儿子行为不检,闯下大祸,我裴家还没追究你的责任,你怎么还有脸到本官面前闹!”
文尚当庭而立,目中迸着电芒,冷哼一声。
“裴行简,你还好意思问老夫,这一切,不过是你们裴氏设下的阴谋诡计罢了!”
“老匹夫,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不明白么,你敢说,不是你裴氏为了谋夺礼部尚书位,暗中唆使人毒害我儿?把你部中几个侍郎都叫出来,老夫要与他们当面对质。”
“我看你是疯了!”
“老夫疯没疯,老夫自己知道。你敢不敢把人叫出来?”
裴行简神色数变,最终一摆手,命司吏去传人。
四名工部侍郎很快过来。
经文尚一盘问,四人俱大呼冤枉。
“什么长乐赌坊,什么金公子,裴大人明鉴,下官根本不识得这人,更未购买过那种药物!”
“再说,下官们素来洁身自爱,怎么私下购买这等虎狼之药。”
“文大人,你不能因为你自己的儿子不检点,就觉得其他人也和你儿子一样不检点吧!”
文尚:“他们自然不会承认。是与不是,一审便知。老夫会向陛下申请,让大理寺主审此事!”
裴行简忍无可忍:“来人,将这老匹夫轰出去!”
文尚喝退涌上来的司吏。
“裴行简小儿,连你老子都不敢这般同我说话,你对老夫不敬试试!你信不信,老夫一句话,就可以拉着你们裴氏全族一起殉葬!”
“这个疯子!”
裴行简正要命人将文尚强行驱走,裴氏大管事裴安匆匆过来,与裴行简行一礼,低声道:“老太爷传话,让家主不要对文尚书不敬,家主还说,贵妃一事,裴氏盖不追究。”
裴行简一愣,低怒:父亲是鬼迷心窍了么!裴氏可生生损失了一个龙胎,这老匹夫还在这里血口喷人!
文尚则甩袖震开两名司吏,转身大笑离开。
文府前去长乐坊查看的侍从也回来禀,赌坊老板并不认识什么金公子,而上京城内经营药铺和书坊的,也没有金姓之人。
文尚坐在马车里,拳头捏得咯咯直响,想他老谋深算这么多年,竟头一回生出被人耍得团团转的感觉。
“竖子!”
“若教老夫知晓你是何人,老夫非要啖汝肉,剥汝皮,将汝千刀万剐不可!”
侍从颤声问:“家主要回府么?”
“去宫里。”
“老夫是陛下授业恩师,老夫倒要瞧瞧,谁敢杀老夫的儿子!”
“还有长乐坊那群人,统统抓起来,良儿若有任何差池,老夫让他们全部给老夫的儿子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