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吧,咳咳……”沈惟慕刚催促一声宋祁韫,突然就开始剧烈咳嗽,吐了两口血。
“你没事吧?”宋祁韫紧张查看沈惟慕的情况,劝他不必跟着他们劳累,先行回府养病为紧要。
沈惟慕一边用帕子擦嘴,一边摇了摇头,示意宋祁韫不必担心他。相反,这两口血吐完之后,他感觉一身轻松,彻底清扫干净了这具□□凡身上的沉疴淤浊,有种将要突破桎梏的快感。
“你先行,我随后就到。”
沈惟慕放下染血的帕子,垂着眼眸,这副模样在别人看来就是精神不济,在强撑着身体。
宋祁韫和康安云见他这样,都忍不住心疼,明明身体已经孱弱至此等地步,却无一丝一毫抱怨疼,还一心顾着破案的事。
宋祁韫知道自己此刻不宜多言,对康安云对点了下头,请他照顾好沈惟慕后,才策马走了。
康安云扶着沈惟慕上马车安坐好,便掏出补气止咳丸要给沈惟慕服下,沈惟慕突然又咳嗽起来了,吐了一大口血。
“公子!”康安云惊呼,心疼不已地给沈惟慕擦拭嘴角的血。
“没事,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安静休息会儿。”
身体里有大量的灵气在聚集,因为近两天案子发生得密集,他通过系统获得的灵气便越来越多。沈惟慕没有立即吸收这些灵气,而是将它越来越多地聚集在丹海,达到临界值时,凭着九转真元气决将灵气化为真元游走七经八脉,锤炼他的四肢百骸,涤荡肉身并塑新。若凤凰涅槃一般,肉身终于改变了,可以与他的神魂完美融合,迎来新生。
现在这具身体不仅非常健康,还百毒不侵,经久不灭。但塑新后的神魂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急需大量灵气来喂养才会茁壮成长,解开噬魂咒的束缚,恢复成以前的状态。
马车摇摇晃晃抵达逍遥王府的时候,端坐在车内的沈惟慕左手正托着一个光球。
现在的他虽然只有以往的一成功力,但足以找到八卦线索系统,并将它抓到手里。但系统里所蕴含的灵气他却吸收不了,类似护山法阵一样,系统有它自己的内部保护机制,从外面强攻不开,只能等系统下次发放奖励的时候趁机破开它。
沈惟慕下车的时候,逍遥王府门口已经闹哄哄地围了许多人。纵然有官兵武力镇守,极力驱赶围观百姓,百姓们还是没有完全散开。
在京声名赫赫的逍遥王府,发生这样的大案,对所有人来说都很震撼,尤其是凶徒竟然嚣张到将苏世子的尸首丢弃到逍遥王府门口。这不仅是对逍遥王府的挑衅,也是对皇权甚至整个朝廷的挑衅和蔑视。
“这回棘手了。”
看着石狮子旁的那滩血迹,白开霁冷吸一口气,有种大祸临头的宿命感。
抬头见沈惟慕来了,他赶紧凑到沈惟慕跟前,催他快回家养病去。
苏世子死了,这案子现如今就算立即告破,大家也免不了受罚,更不要说当下大家对抓凶手一点头绪都没有。
“你本来身子骨就弱,若因为这案子受牵连,必遭不住。听兄一句劝,快回去。”
“确定不需要我帮忙?”
白开霁愣了下,激动问:“八卦楼那边有线索?”
沈惟慕不置可否,走进了逍遥王府。
白开霁随即跟上,跟沈惟慕简单介绍了下案件情况。
一个时辰前,有人骑着马往逍遥王府门口丢了一袋东西,袋子刚好被丢在石狮子旁,没一会儿,就有血迹从袋子里渗出。
守门侍卫见有人冒犯逍遥王府,立即就去追骑马者,追了两条街后,才终于将骑马者擒拿,骑马者却在被押送归来的途中毒发身亡。
“袋子里装的是碎尸块,血淋淋的,惨不忍睹。现在尉迟主簿还在院中拼接,不过脸早就拼接完成了,经过辨认正是苏世子。”
说到这里,白开霁又难受地叹口气,感觉有一座山压在胸口。不只是他,所负责勘查现场的大理寺人都神色凝重,气氛异常压抑。但该做的事大家都一如既往地在做,只不过个个都带着将要赴死的表情。
院内,几张桌子拼接成一张陈尸台,另备有许多水桶用于清洗尸体上的血迹。所有尸块都被陈列在竹席之上,经过尉迟枫和仵作的辨认之后,一块块地往半成型的尸体上拼接。
沈惟慕端看两眼尸体的头颅,被一劈两半,劈痕自额头正中、眉心、鼻梁而下,将嘴巴一分为二。不管多快的刀,在劈砍过程中总会削掉一些骨肉,更不要说用来劈砍死者的工具似乎有些钝,死者的鼻子几乎被劈烂掉了,不见大部分的软骨和皮肉,只余少量的鼻骨。
“宋少卿呢?”沈惟慕从进府后就没见到宋祁韫的身影。
尉迟枫百忙之中抬头,看一眼神沈惟慕,示意性让他往东边看。
那边是逍遥王府的正堂,此刻门口正有两排守卫严阵以待,有愤怒的叱责声和哭声依稀从里面传出。
“受刑的罪犯尚能死留全尸,哪怕是处以极刑砍头的罪犯,至少还保留了一个完整的脑袋。苏世子的尸身如此惨状,头颅血肉糜烂,叫逍遥王夫妇见了如何不发疯?”
尉迟枫叹了口气,感慨他们处事向来从容不迫、游刃有余的宋少卿,这次怕是要受雷霆之怒,难全身而退了。
沈惟慕要过去,被尉迟枫伸手拦住。
“你做什么去?”尉迟枫劝沈惟慕别冲动,“这可不是小事,他不会卖你爹面子。”
沈惟慕拍拍尉迟枫肩膀,“尸体才是大事,一定要把尸体拼好了,一块肉都别落下。”
尉迟枫愣了下,与白开霁确认过眼神儿后,晓得这事儿或许还有转机,赶紧带着三名仵作加快拼尸块。
“息怒?宋祁韫,你哪儿来的脸敢叫本王息怒!”
“尸身尚未勘验完全——”
“害我儿死状如此凄惨,你竟还有脸在这跟本王拖延时间?本王信任你,才将此案交予你大理寺负责。三天了,你办的什么案子?不见你们有半点作为,倒是受害者却是越来越多。你大理寺有何用!你有何用!”
“若非信任你,全权交予你,耽搁了我们逍遥王府寻找世子的时机,锦多那孩子说不定现在已经被我们找回来了。宋少卿,你真该死啊!摘了你头上的乌纱,痛快谢罪,我逍遥王府尚可饶你宋家!”
这是怨宋祁韫一人还不够,连宋家都牵扯上了。
沈惟慕从塑新肉身后,五感增强,能清楚地听到屋内的对话。
这最后一道女声听起来有三十左右的年纪,应该是逍遥王妃郑氏。她是逍遥王的继室,十分尽心地将继子苏锦多抚养长大。所以,随着苏世子风姿秀逸、才高八斗的赞誉盛传,郑氏慈母的贤名也远播京城。
沈惟慕还没走进正堂,就被侍卫们拦住了。
“尸身未验完,王爷王妃就这么盼着苏世子死么?”
沈惟慕质问声一起,令堂内的叱骂声骤然安静下来,随即堂内就传来一声暴喝。
“谁在外大言不惭?”
沈惟慕如愿走进了正堂,步伐款款,颇有几分闲庭信步的意味,看得逍遥王十分火大。
就是大理寺这些人不紧不慢办案的劲儿,才耽搁了救他儿子的最佳时机,这些人确实都该死啊!
“别以为你是沈玉章的儿子,本王就不敢动你!”
逍遥王拍案而起,这一声怒喊如猛虎咆哮,仿佛带起一阵风,连坐在他身边的郑氏都被吓得一哆嗦。
既是将沈玉章连名带姓地点出来,就表明了他不将沈玉章看在眼里的态度。
逍遥王今日就一个态度,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谁不知好歹闯到他跟前来,谁就要付出代价。
“王爷息怒。”
“真不愧是一处办案的兄弟,说话都一样。”逍遥王嗤笑,他彻底被惹怒了,懒得再理二人,”张莽,速将此二人——”
张莽立即闻声上前,不等逍遥王说完就准备动手了。
宋祁韫晓得逍遥王在盛怒之下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忙挡在沈惟慕身前护着他。不久前他刚吐了很多血,这要是被张莽缉拿,折腾一遭,恐有性命之忧。
“外头的那名死者不是苏世子。”
张莽的手已经钳制住了宋祁韫的胳膊,逍遥王嘴巴张大,正要发下一个字的音,突然噎了回去。
逍遥王怔了下,随即更加暴怒地瞪向沈惟慕,一双眼恨不得将沈惟慕千刀万剐。
“黄毛小儿,好大的胆子,竟敢跟本王开这种玩笑!本王的眼睛是瞎了吗,王府其他人的眼也瞎了吗?岂会不认识世子的模样!”
逍遥王也不想相信儿子死了,但他和府中众人都亲眼确认过了,死的人就是苏锦多,尉迟枫和数名仵作都已经查验过,其容貌绝无易容的可能。
“他不是。”沈惟慕语气笃定。
第76章
逍遥王被沈惟慕从容笃定的态度镇住了,他稍敛怒气,指着沈惟慕,让他解释。
宋祁韫也认真地看向沈惟慕,期待他口中说出的重要线索。
沈惟慕眨了下眼睛,“不是就不是,要怎么解释?”
逍遥王:“你——”这小子果然在耍自己!
宋祁韫连忙插话:“待碎尸拼合完整,自能查出破绽。”
他人依旧挡在沈惟慕的身前,以免沈惟慕遭受怒火。
逍遥王深吸口气,耐着性子道:“好,本王等着。”
多余的话逍遥王没说,但看他怒杀剜人般的眼神儿就知道,结果若不如意,所有人都必须承受他加倍的雷霆怒火。
宋祁韫拉着沈惟慕从堂内出来的时候,略松了口气,“怎么如此鲁莽?”
“你也怀疑那尸身不是苏世子,不是吗?”
宋祁韫没有否认,提醒沈惟慕:“但若无实证,这种保证以后不要随便承诺,一旦事情发展非你所料,会惹来很多麻烦。”
沈惟慕笑了,“那就让麻烦来找我。”
宋祁韫蹙眉,打量一遭沈惟慕。
奇了怪了,模样没变,衣着未改,怎么突然觉得他气势迫人了许多,给人以一种睥睨世间万物的桀骜神君之感,吐血还能把人吐出这种气质来?
“你身体——”宋祁韫又打量一番沈惟慕,“好多了?”
“嗯。”沈惟慕将宋祁韫再三保护他的行为看在眼里,说不出感谢的话,但语气很柔和。
尉迟枫已经将碎尸拼接到大腿的位置了。
宋祁韫端详尸身情况,尤其是头颅。
张莽跟着凑了过来,方才正堂内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也有了几分怀疑。他再度认真端详尸身的容貌和身形后,确定与苏世子的模样别无二致,冷哼一声。
“你们如此拖延时间,欺骗王爷,当真是都不想活了。”张莽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刀,用袖子擦了擦刀刃,“放心,到时候我一定会亲自送你们上路。”
“张总领何不去读一读律法?”白开霁抱着刀,目光不善地盯着他。
“你什么意思?”张莽握紧刀,做好了与白开霁打一场的准备。
张莽的属下小声跟他解释:“总领,我觉得他的意思是说您不懂法,就算按规矩处置,他们也不会死。”
“笑话,刚才王爷王妃都说他该死。”
“王爷王妃会不会说的是气话?”
“放屁,你再胡言,我劈了你的嘴!”张莽将刀对向属下。
宋祁韫请管家将府中所有贴身伺候苏世子的人都召集来,令他们来认真辨认。
“这是不信我了?”张莽嘲讽,“折腾吧,我看你们到最后怎么收场。死不了更好,正好我想慢慢折磨你们。”
待人到齐后,一一辨认,因为尸块零碎,惨不忍睹,这些贴身侍从们都十分害怕,瞅一眼便确认说就是苏世子。让他们再细看看,至多就再看两眼,转身就吐了,大家还是点头称是苏世子。尤其是前头辨认的人说是,后面的人就认得更快,都纷纷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