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盈你是太子,乃千金之躯,如何去得那种地方。”吕媭抱着刘盈哭。
既痛恨刘邦无情,对她阿姊不好,又痛恨戚姬狠毒,对个孩子用这种手段。
“阿母莫急,我陪着表兄去吧。”樊伉说道。
好歹他有个系统大神傍身,应该不至于让他感染什么乱七八糟的疫病才是。
吕媭顿时怒了:“你去做什么?那外头都是些流民,又脏又乱,你又小,要是不小心过了什么病怎么办?”
樊伉便拿出一块小布,捂着口鼻,闷声闷气地道:“这样就不怕了。”
刘盈见他愿为自己涉险,大为感动,劝道:“伉儿的心意为兄领了,姨母只有你一个孩子,还是留在家中为好,若是因为表兄出事,表兄这辈子都无法心安。”
樊伉呕得要死。
他都答应陪他去了,结果刘盈还啰哩叭嗦的。
吕媭还想拒绝,却被樊哙阻止了。
“伉儿想去便去罢,他是男儿,你我护不了他一世。”
吕媭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只得允了,挑了几个身彪体悍的卫士护送刘盈和樊伉去外城。
本来樊伉只想着自己去,没想到最后阿琅和无名都跟了过来。
几人挤在一辆牛羊上,迎着风雪冻得瑟瑟发抖。
“无名兄你怎么也来了?”樊伉十分惊讶,随即皱起了眉头。
无名身上的伤口都还没好,这个时候跑出去简直就是自找苦吃。
无名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刘盈对无名一直颇有微辞,本来就有点不满樊伉对他太好,此时见他也跟了过来,心里对无名的气倒是消了几分。
这人看着虽然冷冷淡淡的,对伉儿倒是不错。
他们天亮出发,到了下午的时候才到城外流民聚集的棚户区。
栎阳内史领着人正在为如何安置流民忙得团团转,没有一个闲着的。见刘盈他们到来,也只是过来见了礼,留了个人照看他们,自己又带着人忙活开了。
樊伉看着这个所谓的安置流民的棚户区,不禁皱起了眉。
说是棚户区,就是拿几块木板临时搭建的一排小棚,暖和是称不上,多少能遮点风挡点雨。
里面全是人,各个蓬头垢面的,或蹲或坐在泥地里,还有些人甚至不顾地上湿漉漉地,铺了条麻布袋就睡在上头。
樊伉看到有个女人,穿着一件单衣,正拿着一个破陶碗,蹲在屋檐下接滴落的雪水喝,一边喝一边咳嗽。
旁边不远处就有人蹲在地上便溺。
罗珠此人还是有点本事的,这么短的时间内,不仅收治了大量流民,而且还把生病的人单独分到了一个棚户区。
樊伉特地在病区转了一圈,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
生病的人不少。
寒冷、饥饿、恶劣的环境,迅速侵袭着这些本来就不够健康的人的身体,尤其是体弱的老人和孩子,整个病员区人满为患。
大冷的天,这些生病的人就躺在冷冰冰的地上,因为照料的医者人手不足,很多人生了病得不到及时治疗,也许原本只是小恙,时间一长,就转成了风寒。
这不是各种疫苗齐全,医疗技术先进的现代。
这里是贫穷落后的大汉朝,一个感冒就能轻易带走一条生命。
没有有效的药物控制,只能靠着自身的抵抗力硬扛。
运气好扛过去了,能捡回一条命,运气不好只能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腥臭味,体臭味,还有五谷轮回的难闻味道,掺杂在一起,令人闻之欲呕。
樊伉皱眉。
生病的人抵抗力本来就弱,尤其需要干燥温暖的环境调养。
这样恶劣的环境,这些病患又聚在一起,交叉感染,本来能痊愈的人最后都好不了。
条件差也就算了,医护人员也没几个。整个病员区他就没看到有几个医者。
病人根本没人看护。没有水喝,很多人渴了,能动的就像刚才那个女人,拿陶碗接了屋顶滴落下来的雪水喝,不动能的就直接挖地上的积雪咽下去止渴。
有些病得起不了身的,内急了也无人照料,最后直接便溺在裤子里,或是原地解决的。
大部分人身上都脏兮兮的,很多人几乎整个冬天都没有清洁过身体,衣服都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头上虱子乱爬,白白的虱子卵密密麻麻的,一片又一片,即使是樊伉这种没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了都不禁头皮发麻。
简直不能忍!
不知道人口密集的区域,最忌讳的便是寄生虫么?一传染就传染一大片。
哪怕是几千年后的现代,因为虱子吸血传播的回归热都是世界性的疾病。
“伉儿,可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刘盈注意到他的表情,问道。
“不妥?不妥的地方太多了!”这个病员区从头到脚就没有一个是妥当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不知道为什么更新的时候后半部分会出现重复的内容,可能是我家猫干的好事。刚才还是好基友提醒我才重新开电脑更过来的。
抱歉抱歉。
第21章 煤石(三合一)
樊伉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被人赶鸭子上架,管理偌大的棚户区上千的流民。
天知道他只会在快要感冒的时候给自己泡板蓝根冲剂,手被割伤了贴创口贴,再复杂的毛病一律往医院诊所跑。
如今因为多说了两句话再加上没有及时掩藏好的嫌弃表情,就被刘盈当成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整顿流民。
樊伉自己也非专来人士,只能尽量照着自己知道的那点东西来折腾。
保持环境卫生自然是最重要的。
健康和生病的人被隔离开。生病的人里头,情况严重的也被单独隔了出来。
樊伉挑了十几个看着聪明利索的男人女人出来,进了两天山寨版的护工培训就上岗了。
樊伉也没指望他们能做多好,给人送个水翻个身端个屎尿盆子还是能做的,别的他自己都不懂,他们也做不来。
不仅如此,他还单独挑了一块地方出来,当做煮食的食堂,几十个看着稍微干净的男人女人忙忙碌碌地烧水煮粥。
远离食堂和聚居的下风处,被挖了数十几大深坑,搭上青石板,用木板隔开,就是简陋的公共茅房。
自从樊伉来了之后,没有人喝生水。食堂里从早到晚都烧着开水,要喝水只能去那里打开水喝。
要如厕也只能勤快点去公共茅房,之前那种随地便溺的事情被严厉禁止。
嫌麻烦不愿意?
数十个半大孩子满地乱窜,专门盯着这些不守规矩的人。孩子们眼睛利索,而且没什么心眼,看到了就一把抓着嚷出来,能得到一个黄黄软软好吃得不得了的蒸饼。
而被抓的那个,不好意思,晚饭没了。
在这里,给钱讲大道理没用,食物才是硬道理。
在这样的高压政策下,整个棚户区的情况一天天好转起来。
樊伉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肉饼狼吞虎咽。
蹲在他身边同样拿着一张肉饼吃得毫无形象的是大汉国未来的继承人太子刘盈。
虽然被戚姬坑了一把,刘盈不得不留在棚户区,吕雉无力改变刘邦做出的这个决定,却不代表她不能用自己的方式尽力帮助自己的儿子。
吕媭比她还不放心,每日不到天亮就会令家中仆役做好饭食,然后送去给刘盈和樊伉,尽量不让两人受苦。
罗珠对此虽有些不赞同,但看着两个小少年的模样,也默许了。
“伉儿,你那法子挺不错的,我看着这些天生病的人少了许多。”吃完了肉饼,刘盈抹了抹嘴,道。
比起刚过来的时候,他的心情已经安稳了许多。
生病的人在减少,安置的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兴许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艰难。
樊伉却没有他那么乐观。
天气太冷了,虽然罗珠已经组织了流民开始伐木盖棚子,但是风雪一日比一日肆虐,要等到开春天气转暖,至少还有一个多月。
这样的天气里,不管是食物还是取暖的物资都成了一个巨大的难题。
流民一天天增多,罗珠咬着牙冒着得罪无数权贵的风险搜刮来的粮食,一天天减少,再怎么俭省也不够吃。
天气冷衣服不御寒,身体需要的热量就只能靠食物来弥补。
食物不够,身体的热量得不到补充,无法抵御严寒,人就容易生病。
生病的人抵抗力越低,就很容易一病不起。
如此恶性循环。
“慢慢来,还有罗珠公在。”刘盈倒是十分乐观。
樊伉叹了口气。
都这个时候了,不慢慢来也不成了。
一群流鼻涕的孩子打打闹闹地从他们身前跑过。
领头的那个孩子见到樊伉和刘盈,停下了打闹,过来向他们见礼。
樊伉把剩下的肉饼分给了他们。
吕媭很是心疼他和刘盈这个外甥,每天都会让人送很多吃的过来。
以樊伉和刘盈的胃口自然吃不完,罗珠公他们不肯开小灶,执意要和流民同甘共苦,这多的肉饼就被分给了这群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孩子。
流民的世界是残酷的。
或许平时,人们对着孩子会有几分关爱之心,但是一旦到了这种危急的时刻,人们心底里那点为数不多的善心立刻被自私的本性取代。
当每个人都饱受饥饿的折磨,而每天分发的食物又不足以裹腹时,这群没有人照看的孩子便成了人们抢掠的最好对象。
年岁小,力气也小,根本护不住分给自己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