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的头发短,颜色浅一些,鸳鸯眼的颜色也不一样。
抓他的那个魔将是左金右红,而这个是左红右金。
那个性格沉静,这个嚣张跳脱。
这是那对魔将兄弟里的弟弟,后来被仙君抓住的那位。
澹台莲州呼唤:“小白!”
白狼飞身到他身旁,在半空中时就旋身变大,跳到最高点,差点捕住了鸟妖,却在将要碰到的时候,鸟妖往上飞高了一寸。
如在戏耍它一般。
小白与之擦边而过,遗憾地落地,护在澹台莲州身边,作跃跃欲战之姿。
鸟妖打量着它,得意扬扬地说:“哦,这就是那只白狼啊?”
“原来是个还不能化形的小妖,哈哈,都没发现我来了吧?……我们妖魔中怎么出了这么个丢人叛徒,被仙人抓住就算了,竟然有服从于一个凡人的?”
白狼一言不发,只是从喉咙底滚出闷雷般威胁狠厉的声响。
碎月城的将士们也已抄起武器,拥向澹台莲州的身边,阿鸮也拉弓指向天空。
鸟妖拍着翅膀悬在空中,掀起的乱风在寨子里蹿来蹿去。
他第一次被这么多凡人这样用武器指着,很是新奇,以往他遇见的所有凡人一遇见他都是直接鬼哭狼嚎、屁滚尿流地逃跑,他很喜欢听这种声音。
他看了一圈,撇了撇嘴,嘀咕:“都没有女人和小孩,全是老人和男人,不好吃不好吃。”
再盯住澹台莲州,舌尖舔了下牙齿和嘴唇,吞咽涎液地想:只有这个又白又漂亮,看上去好像有点好吃。
站在练兵场正中心的澹台莲州却收起了剑,他仰起脸,展开紧蹙的眉心。
在这紧要关头,他越是显得冷静沉着,道:“达骨罗魔将。好久不见了。”
鸟妖被叫出名字,微表惊诧:“咦?”
在过于悬殊的实力面前,澹台莲州觉得没必要打,小妖还可一战,魔将就算了吧。况且他身后还有这么多凡人。假如他只是自己逃,带上小白,兴许还能逃得掉,却不能连累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碎月城将士惨遭杀害。
澹台莲州平静地说:“我跟你走,放过其他人。”
鸟妖原想把这些擅自从万妖域逃走的人全部杀了,以儆效尤,此时却因为被澹台莲州这好像跟他很熟的样子而弄迷糊了,问:“为什么?”
澹台莲州:“你不就是来抓我的吗?”
鸟妖:“……”
澹台莲州想:一口一个凡人,而且岑云谏前脚刚走,除了因为发现他是岑云谏的伴侣而来抓他,还能是因为别的吗?上辈子就因为这个原因抓了他一次。
鸟妖歪头,问:“你怎么认识我的?”
澹台莲州好笑地说:“我还认识你哥哥达骨丹呢。”
鸟妖惊得啾叫了一声。
小白不同意地嚎叫起来,扑上来,想要按住他。
澹台莲州回头:“趴下。”
澹台莲州以欣然赴死的姿态,回身对将士们行了个礼,笑着说:“此是我个人缘故遗留下的旧怨,与你们无关,你们不必管我,也管不了。不用受我的拖累。请诸位好好活下去。”
将士们哓哓不肯罢休。
小白死死地趴在地上,不甘心地望着他。
澹台莲州又用言灵咒说:“拦住他们。”
小白遵照他的吩咐,拦住了想要追上来的将士们,澹台莲州则被鸟妖达骨罗擒走了。
澹台莲州一点都不怕。
反而有种得偿夙愿之感。
看吧,他不怕死。
他澹台莲州本就愿意用自己一命去换许许多多的人活下来的。
为将军,为庶民,为奴隶,为这世上的千万凡人。
-
昆仑。
临冰书阁。
这里是昆仑的公共书阁,即使是昆仑修为最低的弟子也可以自由地出入,但高层精英的弟子们并不常来,或者说,几乎不会来。
他们都已经选定了自己的功法,不必再看其他路,剩下的要做的只有埋头苦练。
最近,小弟子们却发现仙君时不时过来,借上几本书带走。
因为保密,所以也不知仙君借的是哪些。
强如仙君,没想到也会读书,这让小弟子们来书阁研学的氛围一时高涨。果然学无止境,或许不应该闭门造车。
他们还发现,岑云谏总是在书阁的一处固定的角落多逗留了一会儿。
那个地方有什么特别的呢?
当岑云谏离开之后,有人过去走了一圈,没发现任何特别的地方,景致一般,光线不好,旁边书架上的书也是,都是些稀松平常的。
看守书阁的是一位极为年长、满头霜发的老者,她总是在打盹,这时听见小弟子们议论,将蒙昽的睡眼睁开一条细缝,瞥过去一眼。
哦,那儿啊。
那儿是那个凡人澹台莲州以前过来看书最爱待着的地方。
若不是现在仙君过去,平时人躲在那个角落看书,别人都发现不了。
她记得那个凡人,几乎每天都要过来看一会儿书,要么借两本回去,他借的书有许多都是先圣所写的杂书,跟修炼都没什么关系。
偶尔,那个凡人会给她带一篮子野果野花,以此请她帮忙用法力拿一下放在高处、他踮起脚也够不到的书。
有一回。
她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见到那个凡人和彼时还只是门内最优秀的弟子的岑云谏站在一起。
岑云谏手指一点,就让书架最高处的一本书飞到手中,递给他:“你要拿的是这本吗?”
澹台莲州接过书,说:“有劳了,谢谢,谢谢。”
他不敢跟岑云谏对视,拿着书就走了,留给人一个仓皇的背景,仔细打量,还能发现他的双耳通红。
她以为那是意外,只见过那么一次,再后来竟然听说那个凡人用在藏书阁看到的一个禁术救了岑云谏的命。
因此,两人成了亲。
后来,澹台莲州也常来,只是不在藏书阁逗留,都是把书带回去看。
依然会请她帮忙拿一下书,有时岑云谏也会一起来,他们俩在一起时,却没见过站在那个没有光的角落。
没想到除了她,还有别人记得那个凡人喜欢待在哪儿。
记得的人竟然是那个几乎不怎么来书阁的岑云谏。
-
人间已是秋末冬初,万物凋敝,但昆仑上依然温暖如春。
他这会儿总算从指头缝里漏出一点空儿,得以在暇余飞快地读起新借来的书,都是关于咒术的。岑云谏不好这个,看得不多,所以得补。
澹台莲州想解开噬心劫,他既然答应了,就会去做到。
在莲池边的大树下,岑云谏盘腿坐在一副席子上,身边放着两个整齐的书堆,一堆是看过的,一堆是没看过的。
他想找找有没有能够解开噬心劫的方法。
树冠只剩下了一半——上次莲池着火,不小心将它也点燃。
于是如今半边焦枯、半边青蓊。过去好两个月,焦枯的一侧也没有再长出新芽。
而莲池早就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在微风中碧波荡漾,在日光下水光洌滟,水底下蛰伏了岑云谏新播种下的莲种。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种。
只是,看到水面空落落的,总觉得少了什么。
思来想去,还是重新种上了,没用法力,等它们慢慢长,来年夏天应该就会长成一片连天碧叶了。
他自认为重新种花跟澹台莲州并无干系,只是自己觉得看不过眼罢了
这时,一只红色的信蝶飞到他面前。
有公事。红色,还是急信。
岑云谏毫不犹豫地收起书。
岑云谏打开信蝶。
这是负责对接管理昆仑的人间辖区的弟子发来的一封信,道是昆仑所管辖的昭国境内突然出现了一只大妖。
读到这儿,岑云谏已有了不祥的预感。
再往下读:
不知这个大妖意欲何为,但他并没有大开杀戒,只抓走了一个人——昭国的大王子。
第38章
在被抓到妖寨里的一天后,澹台莲州终于意识到,他可能误会了。
一路上达骨罗把他抓在手上,飞得忽高忽低,忽快忽慢,想要吓唬他,但是澹台莲州并不害怕。
还是小时候他陪岑云谏练带人御剑比较吓人。
说是妖寨,其实更应当称之为洞窟。
一座寸草不生的赤红色山被挖得全是盘绕错综的山洞。
他所身处的这个房间里尽是精美装饰,墙角堆满了各种达骨罗的战利品,有金子,也有骷髅,他的好恶与人类价值全无干系。
把澹台莲州带过来后,就把他丢在一边不管了。